通灵宝玉是书中非常重要的一个道具,因为它不仅是宝玉与生俱来的“命根子”,且还是整部《石头记》的见证者与记录者。
它是一块有灵性的石头,因为曾经女娲锻炼,本来是要用作补天之材的,却不得重用,弃于峰下,至有此劫。所以,这故事也注定是个悲剧,是作者“怀才不遇”的凝重叹息。
女娲补天的典故出自《淮南子·览冥训》: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爁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
这里说补天的乃是“五色石”。所以神话故事里说,每天黄昏时我们看到西方彩霞满天,那便是女娲修补过的地方。
书中开篇说一僧一道大展幻术,将这巨石变成“一块鲜明莹洁的宝玉,且又缩成扇坠大小的可佩可拿。”但并未说是什么颜色。
后来甄士隐在梦中与其有一面之缘,也只说是块“鲜明美玉,上面字迹分明,镌着‘通灵宝玉’四字,后面还有几行小字。”仍然未提颜色。
接着石头下凡,第一次提及是在冷子兴对着贾雨村演说荣国府奇事之时,说贾宝玉“一落胞胎,嘴里便衔一块五彩晶莹的玉来,上面还有许多字迹”。
这是全书第一次提到玉的颜色,乃是“五彩晶莹”,正合了女娲补天的五色石之说。
石头在凡间的第一次正面描写,是宝黛初见时,借黛玉之眼形容那贾宝玉“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点明“五色丝绦”,却没有说玉是什么颜色。
直到第八回《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里,宝钗跟宝玉讨了玉来托在掌上细看,书中才有了一段正面描写:“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
这跟开篇一僧一道施展幻术时变出的模样前后呼应,只是把“扇坠”的形容换成了“雀卵”,把“鲜明莹洁”分解为“灿若明霞,莹润如酥”。
“明霞”是什么颜色?往简单里形容应该是绯红,复杂确切些则是神话故事里的“五色”。可以想象,宝玉的通灵美玉不是翠,而是翡,即红色美玉,光照下呈现五色,灿若明霞。
后来莺儿替宝玉打络子,宝钗出主意:“倒不如打个络子把玉络上呢。”宝玉问:“只是配个什么颜色才好?”宝钗说:“若用杂色断然使不得,大红又犯了色……”
什么叫“犯色”呢?就是说同色相配,互为犯色。换言之,那玉是红色,若络子也是红色,就犯色了。
宝玉前身为赤瑕宫神瑛侍者,赤即红,瑕为“玉小赤也,又玉有病也”(脂批语),这也明确点出了他转世后口里衔的那块玉应该是红色。所以宝玉住的地方叫作“怡红院”,曹雪芹批书的地方也叫“悼红轩”。
因为石头是红色,所以《石头记》诞生、记述的地方,自然便是怡红、悼红了。
但不知为什么,后来的许多影视剧中,枉自找了众多红学大家做顾问,选出的重要道具——通灵美玉却不是白玉就是翠玉,令人十分纳闷。女娲炼五色石以补天,留下这第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怎么也不可能是块绿石头吧?倘如此,我们现在见到的晚霞,可也就跟着成了绿色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