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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黛玉对袭人的态度

宝钗和黛玉一直都是“宝二奶奶”的两大热门人选,在她们的评分表上,除了要计算宝玉的心,贾母、王夫人和元春的支持之外,宝玉身边丫头对她们的观感也很重要。

而在怡红丫头中分量最重的,自然要属袭人。众所周知,袭人对宝钗一直是赞不绝口、信赖有加的,而宝钗对袭人也似乎很看重,不但把湘云送给自己的绛纹戒指转赠袭人,还抽空儿帮她做手工,以至于后来宝钗越界到替宝玉绣肚兜这么私密的事,袭人都非但不介意,还特意避出去给他二人独处空间。

而另一面,袭人对黛玉却是明里暗里抱怨不迭,醋妒有加的。宝玉大清早去黛玉房中探湘云,没有回来梳洗,袭人便摔摔打打地给尽了脸子瞧,直到第二天早晨还不依不饶地排揎:“你睡醒了,你自过那边房里去梳洗,再迟了就赶不上。”撒娇撒痴,软硬兼施,足要宝玉折了一根簪子,大清早的赌咒发誓的才算完。

湘云曾经向宝玉发脾气说:“大正月里,少信嘴胡说。这些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说给那些小性儿,行动爱恼的人,会辖治你的人听去!别叫我啐你。”——这一番话,本身就够“小性儿,行动爱恼,会辖治人”的了,偏偏湘云说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想想她自己这又是在做什么?

而看袭人嗔宝玉的几次表现,每每以退为进,一会儿说母兄要赎了自己出府,一会儿又整夜不理不睬,逼得宝玉说尽各种“没要紧的恶誓,散话,歪话”,就更适合这番话了。但她同样地从来不会揽镜自照,反和湘云打伙儿在背后一起说黛玉坏话。

然而黛玉对袭人怎么样呢?从头细看,我们会发现黛玉对袭人真是诚心实意,比宝钗更加亲密。

早在第二十回开篇,宝玉、宝钗正在黛玉房中调笑,忽听见宝玉房中一片嚷声——此时众人还未迁入大观园,宝玉、黛玉两个都跟着贾母住,是紧邻,所以听得见——大家侧耳细听了一回,听明白是宝玉奶母李嬷嬷在找袭人麻烦。

林黛玉先就向宝玉笑道:“这是你妈妈和袭人叫嚷呢。那袭人也罢了,你妈妈再要认真排场他,可见老背晦了。”坚决地站在袭人立场上,一片回护之心。

而宝钗的表现却是拉住宝玉说:“你别和你妈妈吵才是,他老糊涂了,倒要让他一步为是。”——端庄周到,但也极客观淡然,对袭人并无特别关切。

而在宝玉心目中,也一直想当然地以为黛玉同袭人很亲近,所以才会在上学前叮嘱袭人:“你们也别闷死在这屋里,长和林妹妹一处去顽笑才好。”

宝玉是最知道黛玉心意的,倘若黛玉不喜欢袭人,宝玉断不至做如此建议去惹黛玉生烦。他可不知道,袭人的心里对黛玉可没那么满意,只不过还未敢露在面上就是了。

但是翻过来第二十一回,湘云来了,宝玉一大早去黛玉房中探望,袭人可就再也忍不住气,到底发作起来了。恰值宝钗一大早来宝玉房中探看,袭人叹道:“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

这是书中关于宝钗与袭人交往的第一次正面描写。袭人这句“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将宝钗也牵连在内了,相当无礼。这如果是黛玉听见,少不得又要多心回避;然而以宝钗之老到,却立刻明白了袭人的态度为人,身份地位,非但不恼,反而坐下来同袭人攀谈起来,慢慢地套问袭人家底,刻意拉拢。接着宝玉回来了,宝钗原本明明是寻他的,此时却急急避了出去,免得袭人吃醋。

宝钗对袭人的重视,从这一次才正式开始的。而这时候,袭人心中对钗、黛尚且无分彼此,宝玉问她:“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袭人顶一句“我那里知道你们的缘故”,这是将钗、黛一网打尽了。然而其后,宝钗频施手段,着意拢络,终于使袭人越来越感激信服,成为死忠钗粉的。

端午节时,宝玉同晴雯拌嘴,袭人也哭了,黛玉进来看见,拍着袭人的肩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袭人忙说:“林姑娘你闹什么?我们一个丫头,姑娘只是混说。”黛玉笑道:“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

一口一个“嫂子”,虽是顽笑之言,却足见亲昵不防之意。袭人同宝玉之亲密,尽人皆知,鸳鸯因宝玉讨她嘴上胭脂吃,叫袭人道:“你跟他一辈子,也不劝劝,还是这么着。”怡红院的丫头们私下议论时也说:“袭人那怕他得十分儿,也不恼他,原该的。说良心话,谁还敢比他呢?别说他素日殷勤小心,便是不殷勤小心,也拼不得。”——都知是坐定了姨娘身份的。

宝钗、黛玉自然也都深知。宝钗因此早早开始外交政策,而黛玉则直接称袭人作嫂子,一派天然,亲热有加。

有些读者觉得这很难理解,因黛玉是深爱宝玉的,又向来小性儿,如何倒对袭人这样呢?

其实很简单,古人三妻四妾是常理,黛玉再专情,却并非不知理,她一心爱着宝玉,在内心早已笃定要跟他一生一世,绝无他想。所以她非常害怕宝玉娶别人为妻,自己痴心错投;但这不等于她反对宝玉纳妾,因为妾对于她是没有伤害性的。

她对宝玉的心理是“你好我自好,你失我自失”,是将宝玉的利益置于自己之前的。所以,正因为她深爱宝玉,就会将宝玉的妾看成是自己人,在心理上有一种“亲”。袭人回家时,黛玉会一直惦记着,向宝玉询问“袭人到底多早晚回来?”足见她对袭人的真心。

固然,她关心袭人几时回来并不是为了袭人,而是担心宝玉没人照顾,但这同时也看出她对袭人的信任和倚重,巴不得袭人在宝玉身边,替自己好好照顾他。

但是袭人对黛玉却是越来越不满——倒也有情可原,宝玉为黛玉两次摔玉,闹得尽人皆知,下人们也跟着不得清净。

到了三十二回《诉肺腑心迷活宝玉》时,袭人已经公然当着宝玉的面褒贬起黛玉来了。起因是湘云夸赞宝钗,宝玉说:“罢,罢,罢!不用提这个话。”史湘云立刻发作道:“提这个便怎么?我知道你的心病,恐怕你的林妹妹听见,又怪嗔我赞了宝姐姐。可是为这个不是?”

袭人听见这话,分明大觉遂心如意,立刻推波助澜说:“云姑娘,你如今大了,越发心直口快了。”意思说我不好意思说的话,你说出来了,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儿吗?

这下子她找到了同盟,于是胆子大起来,再说到黛玉的针线事时,便摆明车马讽刺道:“他可不作呢。饶这么着,老太太还怕他劳碌着了。大夫又说好生静养才好,谁还烦他做?旧年好一年的工夫,做了个香袋儿;今年半年,还没见拿针线呢。”又提起宝钗来作比,“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个话来,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他,你得赔多少不是呢。”

这种抬一个贬一个的作法,标准的三姑六婆行径,也是仗着有湘云撑腰,所以才这般大胆,连主仆之分都忘了,一惯的装贤良扮小心也顾不上了,可见有多憎恶黛玉。

偏偏儿的宝玉又错把她当作黛玉,倾吐心声说:“好妹妹,我的这心事,从来也不敢说,今儿我大胆说出来,死也甘心!我为你也弄了一身的病在这里,又不敢告诉人,只好掩着。只等你的病好了,只怕我的病才得好呢。睡里梦里也忘不了你!”

这是全书里宝玉最大胆的一次告白,却被袭人听见了。那袭人当下就立了主意,“自思方才之言,一定是因黛玉而起,如此看来,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令人可惊可畏。想到此间,也不觉怔怔的滴下泪来,心下暗度如何处治方免此丑祸。”

她以己度人,认定了宝黛间“将来难免不才之事”,于是立刻打定主意,“暗度如何处治”,这是已经狠了心要向黛玉宣战了。

就在袭人暗暗忖度的当儿,宝钗来了,说起针线的事上,再一次施展笼络手段,主动提出帮袭人代作手工。袭人自是感激不尽。

也就是同一天里,宝玉捱打,袭人被王夫人传唤。其实婆子只是召唤怡红院里任意一个人去回话,但袭人听见,“想了一想”,决定亲自去回话——这时候她已经打定主意要趁机进言,“处治”宝黛二人了。

见了王夫人,先特地回说宝姑娘送了药来,给宝玉敷上便好些了——这就不动声色地把宝钗夸了一句,让王夫人深感其情。然后再层层铺垫,说出让宝玉搬出园子的话来,明白提出“如今二爷也大了,里头姑娘们也大了,况且林姑娘宝姑娘又是两姨姑表姊妹,虽说是姊妹们,到底是男女之分,日夜一处起坐不方便,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

——故意将宝林提在一起,貌似一视同仁,但是此前已经先说了宝钗好话,况且宝钗又是王夫人亲侄女,出名稳重,自然可以先排除了。那剩下来,就只一个林姑娘是众矢之的,真正的枪靶子了。

“由不得叫人悬心,便是外人看着也不象”,说得冠冕堂皇,但分明暗示宝黛二人有“叫人悬心、看着不象”之事。尤其袭人这番话是说在听宝玉诉肺腑的当晚,动机明确,绝非无意之语。

这番话深得王夫人之心,脱口叫出“我的儿”,且说“你如今既说了这样的话,我就把他交给你了,好歹留心,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我自然不辜负你。”

自此,花袭人踩着林黛玉,成功上位了。

到了这时候,宝玉虽不知道袭人背后之言,但也已经明白袭人同黛玉不是一条心,不再像未进园前那样动不动劝她闲了往林姑娘处去顽笑,而是有所防避。给黛玉送条手帕也要特意先支开袭人,使她往宝钗那里去借书,然后才悄命晴雯去看黛玉。其小心体贴,正如多情丈夫之内惧妒妻。

可叹的是,黛玉仍然毫不防备,且从不记仇,仍然视湘云为知己,视袭人为嫂子,听说王夫人给袭人加了月银,还特地约湘云来给袭人道喜,真心为她高兴。

而袭人呢,这时候已经打定主意坚决站在宝钗一边,甚至在宝玉午睡时,宝钗毫不避防地走进来,袭人还主动闪出给他二人制造独处的机会。

可悲可叹啊,袭人与黛玉同一天生日,两个人本该是一个人。所以黛玉在心理上把袭人当成自己人,偏偏袭人却喜钗厌黛,口口声声林姑娘“不是咱家的人”。

黛玉光风霁月如是,天真烂漫如是,人们却偏偏说她小心眼,倒以湘云为豪爽、袭人为贤德,真真冤煞人也! lseg9j4i/curB8hnGyaEpRiKT/KKcSfXZKFgx/bSdb18CgYXkwjgfZTrtvJ1YX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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