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我们进入了盛唐诗坛的繁华夜宴。
历史上多把唐玄宗李隆基登基后的开元元年也就是713年作为盛唐之始,而我却总习惯把李白和王维手拉手来到人间布散相思的701年作为盛唐开端。
这两人注定是要开辟大唐诗坛新气象的,连出生的年份都选得这么巧,701年,多易记!
不过,别激动,我们现在要讲的不是李白和王维,他们长大还需要一些日子。我们说的还是宰相,李白们的引路人。
唐朝盛产宰相,与贺知章同期的宰相就有崔湜、张说、张九龄、陆象先、武三思、姚崇、李林甫等等,他们要么交错掌权,你沉我浮,要么同殿共事,明枪暗箭,履历表看得人眼花缭乱,就算史学家也算不清楚,加上各史书的版本不同,就更加混乱。你只要知道大致上他们是同一时期的历史人物就行了。
如果说李白的伯乐是贺知章的话,那么王维的恩公就是张九龄。
张九龄(678—740),可是一个牛人——你一定说,呸,你讲的哪个不是牛人?还是神童呢。
不好意思,张九龄真的是一个神童,7岁属文——又是7岁!我要向读者中7岁孩子的母亲道歉,给你们的压力太大了。我更要向你们的孩子道歉,因为我真怕你们看完书转过头就跟孩子说:看看人家!7岁都会写诗作赋了!再看看你,吃个饭都要老妈操心。还不好好上学,巴拉巴拉……
张九龄,字子寿,又字博物,谥文献,所以史上也称为文献公。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母亲梦见九鹤自天而下,飞集于庭。鹤有长寿之意,所以给他取名九龄,字子寿。
光是这一点就证明他够牛的。因为古代牛人出生时当娘的多半都会做个特别的梦,比如上官婉儿她妈梦见有神人送她一杆秤,李白他妈梦见太白金星入怀,宰相张说他妈梦见有玉燕飞入怀中因而怀孕,生下的孩子后来做了宰相,还留下一个成语叫“飞燕入怀”或“玉燕投怀”,专门用来祝贺人家生孩子的。
读者朋友记住了,以后同事朋友七大姑八大姨怀孕时,可以祝贺她“玉燕投怀”,善祝善祷。
张说他妈梦见玉燕能生个宰相儿子,张九龄他妈梦见仙鹤当然也可以望子成龙。
后来张说和张九龄相遇,考据起来,发现两人还是拐着几道弯的族亲,看来怀孕梦见鸟是张家的传统。
张家本来是个大家族,但是到张九龄这一支这一代家道中落,已经很穷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是岭南人,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也是个不大出人才的地方,所以照惯例又被称为张曲江。
如果说贺知章是浙江的骄傲,那么张九龄就是岭南的名片。(对不起,我又把他们两人做比较了,不知道贺知章愿意吗?)
要知道,在这之前岭南非但人才稀缺,而且在人们传说中,还是个龙潭虎穴一般恐怖的死亡地带。
恐怖到什么地步呢?
贞观二年时,唐太宗李世民派卢祖尚去交州做都督,那可是独霸一方的一把手啊,按理说天高皇帝远,去到那里可就是土皇帝了,应该是肥缺才对。可是卢祖尚先是答应了,后来转念一想就后悔了,三番五次地装病推托,还振振有辞说:“岭南瘴疠,皆日饮酒,臣不便酒,去无还理。”这番出尔反尔还强辞夺理的做派可把李世民气坏了,你不想去可以,可是不能先接了旨又抗旨不遵啊,还找这么一堆不成理由的理由,这不是耍我吗?你当我傻啊?因此一怒之下就把卢祖尚斩了。
宋之问曾写过“处处山川同瘴疠,自怜能得几人归”,沈佺期则写:“昔传瘴江路,今到鬼门关。土地无人老,流移几客还。”一样的意思,都是说岭南之地,凶险无比,瘴疠横行,有去无还。
千年之中,唯有宋代大词人苏东坡被贬岭南的时候,还能保持他要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写出“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这样的名句来。
所以苏东坡的潇洒无畏,那是真正让人高山仰止的。
张九龄能从这样一个地方鲤鱼跃龙门,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了,所以被称为岭南第一人;更何况,从这不毛之地出来的人,竟然还得了大唐最佳风度奖。
张九龄最为人称道的是气度高华,举止优雅,连唐玄宗见了他都瞬间变身小迷弟,自称:“张九龄文章,自有唐名公皆弗如也。朕终身师之,不得其一二,此人真文场元帅也。”
这是说唐朝建国以来文章写得最好的就是张九龄,堪称“文场元帅”,这是多高的评价!而且还很谦虚的说愿终身以其为师,但未得真传之一二。
张九龄罢相后,每当有人向皇上推荐贤能,玄宗就以张九龄为圭臬,追问:“风度比张九龄怎么样?”是以曲江大人为终生偶像了。
因此又出现了一个词,叫作“曲江风度”。
请注意,前面讲过的“林下风致”是专门形容女人的,而“曲江风度”则恰可形容男人。
想象下,若是一个曲江风度的男子和一个林下风致的女人站在一起,那是幅什么样的画面?大概就是神雕侠侣的样子,可惜还差一只雕儿。
唐朝的官员除了走后门进的,主要靠科举选官,而科举考试的第一项就是诗赋,所以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会写诗。
张九龄是凭本事考取的进士,然后一步步凭资历做到平章大人,成为著名贤相的。他的成名作是《望月怀远》: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首联点明时间和题旨,是在月夜,一句“天涯共此时”,可知是相思怀远之作。这句很可能是从张若虚“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化过来的。
颔联和颈联具体写了相思的表现,通宵失眠,彻夜怀想。蜡烛已经灭了,但是因为有明月照耀,通室光明,索性披衣出门,感受晨露微冷。
尾联化用晋代陆机的咏月诗“照之有余辉,揽之不盈手”。说想到远方的情人,没办法把月光捧去送你,不如回到床上去努力睡着,希望在梦里与你相遇。
这首诗的平仄对仗并不够工整,而且三四两句也不对仗。看来是失眠之夜徘徊庭院一气呵成的,只求达意,不顾推敲。又或是本来想写首绝句的,前四句浑然一体已经是完整的小诗,但是后来抄写时又觉得意犹未尽,硬加了四句改成律诗,便成了现在的样子。
我们欣赏古诗词,最基本的功课是字句翻译,进一步的研究是了解这首诗的写作背景,诗人的生平性情,更高的要求是细心推敲这首诗的写作过程,炼字炼意,这样才能够真正体会古诗之美,提高自己的写作水平。
但是这句“不堪盈手赠”的意境是真美,我曾为了这一句而写了首现代诗,中心句子是“见了面也没有什么可以送你,唯有这满手的月光”。写完后我发给朋友们看,大家却觉得我的现代诗写得太过工整,不够错落。
我一气,就又把整首诗改成了五律,然后朋友们说,你还是写格律诗好。且也录在下面,博大家一乐。
鸿影掠书窗,蛩声泣夜凉。
停弦思绿绮,寻梦访诗唐。
风疾巫山远,云深曲水长。
相逢无可赠,素手满蟾光。
张九龄最为诗家称道的是他写于罢相之后的《感遇诗》十二首,我们只看第一首:
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
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
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春天里兰花枝叶正茂,秋天里桂花皎洁馨香,这都是顺时而发,方有生机勃勃。
山中高士闻到风中的芬芳气味,欣然坐起,心情舒畅。
万物有情,一草一木都依从自己的本心,依时开放,自得其趣,又何须别人欣赏?
这首诗继承了屈原骚赋之风,以花木自喻高洁,表明洁身自好的德行和与世无争的意愿。尾联“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颇具哲学意味,寓意深沉。
赤堇氏云:“读张曲江诗,要在字句外追其神味。”“曲江诗如蜘蛛之放游丝,一气倾吐,随风卷舒,自然成态。初视之,若绝不经营;再三读之,仍若绝不经营。天工言化,其庶几乎?”
这个评价和比喻的本身就够我们学习的,免得我们看到一首诗时,只会说:写得真好!
张九龄的诗因为没进过中学课本,所以很多人对他不熟悉。然而历代诗集选论对他的评价都相当高,称颂他“上追汉魏而下开盛唐”,“襟情高迈,有遗世独立之意”,“陈子昂独开古雅之源,张子寿首创清澹之风”。认为他和陈子昂共同开启盛唐诗风的醇正之象,是田园诗派王维、孟浩然的领路人。
而张九龄不仅在诗风上影响了王维和孟浩然,在仕途上也确曾提拔过他们。
王维曾写过一首《献始兴公》,“宁栖野树林,宁饮涧水流。不用坐粱肉,崎岖见王侯。”极言赞美张九龄的高风亮节,最后说“贱子跪自陈:可为帐下不?”自称愿意跪下来请求做张九龄的一名帐下随从。
孟浩然也曾在《荆门上张丞相》中写道:“共理分荆国,招贤愧不材。召南风更阐,丞相阁还开。”说我走投无路,幸好丞相给了我一线生机。
有句话说:看一个人的德行,要看他的朋友圈。
有张说这样的朋友,王维、孟浩然这样的粉丝,张九龄的风华气度可想而知。
还有一种论调则说:看一个人的能力,要看他的对手是谁。
张九龄能成为一代明相,对手自然少不了,而他最大的敌人,是权相李林甫,就是那个弄虚作假“野无遗贤”让杜甫落榜的奸人。
先说张说(667-730),这当然也是个牛人,早年参加制科考试时,策论天下第一。
武则天当政时,玉面六郎张昌宗诬陷御史大夫魏元忠谋反,逼着张说做伪证。张说不肯,还对武则天说:“陛下看到了,张昌宗在陛下面前都这么嚣张,何况在外面!我从没有听说过魏元忠要造反,即使冒着被满门抄斩的危险也必须说实话!”
因为他的无畏,魏元忠的命被保住了,但是张昌宗也被得罪狠了。得罪了张昌宗,也就是得罪了武则天。武皇虽然没有相信魏元忠谋反,可是为了给小男朋友出气,还是将魏元忠贬职,张说流放岭南。
岭南啊,这惩罚可真是够狠的。
可也正因为此,年轻的张九龄才有幸结识了前宰相张说,还递上了自己的文章。
张说看到后,大加赞扬,对这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年轻人很是礼遇,说他将来必成大器。说不定,正是因为玉燕宰相张说的鼓励,才打通了张九龄的任督二脉,使岭南终于出了第一位宰相。
两年后,神龙政变,中宗复位,张说重新被起用,高兴得“见花便独笑,看草便忘忧”。之后一路升官,玄宗朝时因诛杀太平公主有功,官拜中书令,封燕国公。不久,唐玄宗更改官职名称,张说被封了个很好听的官,叫紫微令。
张说前后三秉大政,掌文学任三十年。他在咏曹操一诗中说:“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语人赋华屋。”也正是他自己的写照。
他与张九龄合称“二张”,与“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的许国公苏颋并称“燕许大手笔”。擅五言,诗风清辉隽永,冲远有味。其最著名的诗作是《幽州夜饮》:
凉风吹夜雨,萧瑟动寒林。
正有高堂宴,能忘迟暮心。
军中宜剑舞,塞上重笳音。
不作边城将,谁知恩遇深。
这首诗写于张说贬官幽州都督之际,特色在于反话正说,明明是对边塞生活满腹牢骚,却故作颂圣之语,说成是“恩遇”。
首联时间、地点,乃是风雨之夜,边陲之地,一片凄清荒凉,把开场气氛做到十足。
颔联扣住“夜饮”二字,说我们此刻在堂中饮宴,但我能忘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垂暮之志吗?
这两句合起来,化用的正是屈原“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感慨英雄白发,壮志未酬。同时也暗示了自己虽处幽僻,却不忘建功立业之心,“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所以接下来两句画风一转,“军中宜剑舞,塞上重笳音”。表面上写军中舞剑,帐外吹笳,但这种悲壮本身喻示的就是一种塞外征伐,英勇报国之意。
尾联总结一句:“不作边城将,谁知恩遇深。”说我要不是来到了边塞孤城,与将士们同甘共苦,亲身感受到塞外的艰苦生活,哪里会懂得此前做朝廷内臣时所享受的种种恩遇呢?
所以清人姚范评论说:“托意深婉。”徐增撰却认为“尖利”,认为此诗“说上说下,总是一个不乐幽州”,“非忠厚和平之作,不免狭小汉家矣”。
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一首诗,不同人解读出不同的意味,并不是一件坏事,而恰恰证明诗人意在言外,余韵不绝。
关于张说,最好玩的事是在开元十二年,张说倡议玄宗泰山封禅,这种花样文章深得玄宗之心,遂命他为封禅使。
于是张说就任人唯亲起来,利用职权把自己的女婿郑镒从九品乘火箭直接升到了五品,赐绯色朝服。玄宗大宴群臣时看到了这个面生的新晋红人,好奇地问:你谁啊,怎么升到这位子的?
郑镒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旁边知情的伶人调侃道:“这都是泰山的功劳啊。”
从此,泰山就成了老丈人的代称。
注意,这一篇的信息量真的很大,还学了好几个词:生孩子叫玉燕投怀,老岳父叫泰山大人,大帅哥叫曲江风度。记住了么?
唐玄宗虽然欣赏张九龄的风度,但是看久了也会审美疲劳,尤其到了沉迷女色、滥用权臣的晚年,就更加老糊涂,开始对张九龄的忠直不满了。
有一天,两人又因为政见不合争执起来,唐玄宗沉下脸问:“这天下大事都是你说了算是吧?”(“事总由卿?”)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你是皇上还是我是皇上?——直接就把天聊死了。
通常帝王这么说话的时候,就表示形势很危险了。但是张九龄仍然维持他一贯的忠勇,继续直言上谏,对于自己不满的事勇敢说“不”:皇上想任用李林甫作宰相他说不,想废掉太子李瑛他也说不,想提拔牛仙客他还是说不。
牛仙客,河西官吏,因为对李林甫唯命是从而得出头。
开元二十四年(736),李林甫为了压制张九龄,推举牛仙客做宰相。
唐玄宗派人调查,回报说河西仓库盈满,器械精劲。玄宗大悦,以牛仙客政绩卓然为由,要调升他为六部尚书。
张九龄反对说:“自开国以来,尚书职位只有德高望重者才可担任。牛仙客边疆小吏,骤然提拔到清要之位,恐怕贻羞朝廷。”
唐玄宗又要给牛仙客封爵,张九龄再次反对:“封爵是为奖劝功劳。牛仙客身为边将,不过做了些本职工作,不足以论功。陛下赏赐金帛就行了,封爵未免过厚。”
唐玄宗被连抵了两次牛角,就有点不高兴了。李林甫趁机进言说:“陛下的眼光最准了,这牛仙客一看就是宰相之才,张九龄一介书生,不识大体,分明是嫉妒贤能,陛下何必理他。他要再敢反对,皇上就揭他老底,看他面皮往哪儿搁?”唐玄宗大悦。
第二天上朝,玄宗果然又重新提出加牛仙客爵位,张九龄也果然再次反对。玄宗讽刺说:“你嫌牛仙客家世寒微,难道你自己是出身名门么?”言外之意:你可是岭南人!
话说三百年中,张九龄是唯一一个岭南出产的大唐宰相。唐玄宗一边佩服着张九龄的风华气度,一边又拿人家出身岭南来说事儿,未免有点不大气。
但是张九龄不卑不亢地答道:“没错啊,我只是一个岭南寒门,还不如牛仙客呢,他好歹是中原人士。不过,看人不能看微时,要看发展。我虽出身岭南,却是凭本事考取进士,且已经在朝廷要位任职多年,执掌文诰,跟着陛下好歹增长了几年见识;牛仙客虽然出身中原,但是目不识书,不过是个边疆小吏,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贸然重用,恐怕难孚众望吧。”唐玄宗再次被顶得没话说了。
下了朝,李林甫又偷偷地暗中进言了:“只要有才识,何必满腹经纶。张九龄就仗着他书读得比人多,便目中无人。天子用人,看的是真才实干,又不是只论死读书,有什么不可以的?”
于是唐玄宗再不管张九龄说什么,强行赐封牛仙客为陇西郡公,实封三百户。
同年十一月,张九龄罢相,牛仙客被任命工部尚书。这真是一个亲者痛仇者快的决策。
张九龄与李林甫之争,到底是输了。
后世有史学家认为,与其说安史之乱是盛唐之末,不如说自从张九龄罢相,就已经标志了大唐由盛转衰的分水岭。
李白在《远别离》中一句诗:“君失臣兮龙为鱼,权归臣兮鼠变虎。”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但拿来形容张九龄、李林甫和唐玄宗之间的关系则刚刚好。
失去了贺知章、张九龄这样的贤臣,明君如玄宗亦是真龙变鱼;而容忍李林甫、杨国忠这样的奸臣权杖在握,那是纵容老鼠把自己当成老虎了,国家还好得了?
张九龄一生识人无数,最使我扼腕的是他在开元二十一年(733)的一面之识。
彼时范阳节度使因为一个手下副将在契丹讨伐战中犯了错,捉拿押送他到京城,请求按照典章处死。
张九龄看到此人面相,立刻就同意了。但是李隆基却不同意,坚持要赦免他。张九龄上奏说:“此人狼子野心,面有谋反之相,请求皇上将其处斩,以绝后患。”
可是唐明皇这时候正对于跟张九龄唱反调这个游戏乐此不疲,哂笑说:“你以为你会看相啊?咋不去天桥摆摊呢?”坚持放虎归山。
二十年后,这个人用实际行动狠狠回报了皇上的信任,他的名字叫——安—禄—山!
安史之乱爆发后,李隆基仓惶逃入成都,想到张九龄从前的建议,追悔莫及,对高力士说:“我要是听从张九龄的话,断不至落到今天。”越想越难过,即便在那样艰难的处境中,仍然命人前往曲江祭奠张九龄,并取长笛亲自做了一首曲子,名为《谪仙怨》,曲成,号啕大哭。
每次想到这段历史,我也很想哭一场。
最后,我们再来看一首张九龄的短诗结束本篇: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
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短短二十个字,道尽人事沉浮世事沧桑,又饱含了殷殷寄望,无限忧伤。
一个“满”字,再对一个“减”字,凉意顿生。
张九龄罢相之前的岁月,是大唐最好的时光,自此以后,大唐的明月,渐渐地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