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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01

最讨厌的人

1

九月里,湘市开学第一天,校门口光头凉面馆子外。

司徒玥手托一只黑面敞口圆碗,躲在折叠桌下。

桌子下,能看见三双美腿。

对面那双是她亲亲“老婆”程雪的,左右这两双是刚认识的双胞胎学妹的。

双胞胎姐妹姓高,认识的时间太短,司徒玥还记不住名字,只好管妹妹叫小高,姐姐叫大高。

左边这双腿是妹妹小高,右边的是姐姐大高。

虽然是双胞胎,姐妹两个性格却明显不一样,姐姐沉稳,妹妹活泼。

她藏在桌子下,只听见小高激动的声音不时从桌面上传来。

“哎呀,学姐不好!他冲这边看过来了!”

司徒玥心里一惊,左右四顾,想再找个严实的东西遮挡住自己。

她很快锁定目标,就在她左前方五十米处,有一个立着的广告牌,上面写着:新学期开学,凡在本店消费满20元,送老板娘。

司徒玥一愣。

这老板,够大方的啊。

她就说今天怎么感觉这家凉面馆的客人特别多,男性还占了绝大部分比例,搞得她和程雪连位置都没得坐,只能和大高小高在店外拼了个桌。

不过客人这么多,老板娘只有一个,可怎么分啊?

司徒玥再仔细一看,原来在“老板娘”三个字后面,又跟了几个不甚显眼的蝇头小楷——手工调制的绿豆沙。

“……”

老板是个人才。

强行将发散的思维拽回来,司徒玥目测了一下自己与广告牌的距离,估摸着自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跑过去,再躲起来,关山认出她的可能性有多大。

正思考着,大高沉稳的声音从桌上传来:“他的脸转过去了,没看这边了。”

司徒玥瞬间松了口气,她将面碗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预备从桌子下站起身。

“哎呀不好!”小高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

怎……怎么了?

司徒玥心一提。

小高小声提醒道:“学姐,你别起来!他又看过来了!”

司徒玥眼疾手快地捧回面碗,挡住脸,蹲下去。

大高沉稳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没事了,转过去了。”

司徒玥松一口气,放碗,起身。

小高又咋呼道:“学姐别起来!又看过来了!”

司徒玥心一提,托碗,蹲下去。

大高:“转……”

“还有完没完了!”司徒玥不干了。

她腿麻腰痛,一时怒从心起,将碗重重往桌上一放,“砰”的一声响。

“——过来了。”大高转了转眼珠,将自己要说的话慢吞吞地补充完。

司徒玥无奈。

姑娘你还能再慢点吗?

一百米开外,湘中门口,大理石白墙一侧,鲜红色的校训底下,此时正站着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

距离有些远,男生的表情看不太清,只能看见他向着司徒玥的方向,懒懒的招了下手。

意思很明显:麻溜儿滚过来。

那人便是关山,司徒玥正在躲的人。

自司徒玥生下来,截止到2013年9月1日下午5点48分,在她人生的十七个年头里,关山已经荣升为她最讨厌的人。

前一个是隋炀帝。

就是发明了科举制的那人。

司徒玥和关山之间的孽缘,如果要细细说来,那就是老太太的裹脚布,说上三天都不算完。

关山五岁时搬来了凤凰巷,两个人住对门,那时司徒玥已经在凤凰巷里闯出了点名堂,是方圆十里的孩子都害怕的土霸王,她抢老实孩子的棒棒糖,摸漂亮小妹妹的脸蛋,带领一群小马仔抢地盘、打恶霸,虽然平均年龄不超过六岁,但威风凛凛,战功赫赫。

关山来了之后,先是被她收归旗下,成为小马仔集团中的一员。

可没想到,人不可貌相。

一年之后,关山青出于蓝,成了凤凰巷的新任土霸王。

本属于司徒玥的小马仔们转投了关山座下,漂亮小妹妹们自发簇拥在关山身边,司徒玥手下无人,最后只能憋屈地成了关山的小马仔集团的一员。

一晃八年过去,在司徒玥长年累月的祈祷之下,老天爷被她烦得不行,终于有一天,关山搬走了。

关山走后,小马仔们正面临着小升初的学业压力,再也无暇整日东游西逛,漂亮小妹妹们步入青春期,有了说不尽的烦恼,也不愿意再和男孩子们混在一处,司徒玥重振霸业的打算只能无限期地搁置下去。

这样一来,司徒玥又开始想念起关山。

虽然关山压榨她、欺负她、凌辱她,但不可否认的是,跟关山在一起的时光,是无比有趣的。

她又长年累月地祈祷,让关山搬回凤凰巷吧。

老天爷再次被她烦得不行,终于在她升高一的那个暑假,关山回来了。

一个人。

司徒玥放了东西就准备去敲关山家的门,走前被她妈妈捎了一盘鲜肉饺子。

她端着那盘饺子敲开关山家的门。

关山打开门,人站在门边,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拉着门,低头看着她。

长大以后,司徒玥认识了一个学心理学的朋友,朋友告诉她,这其实是一个抵触的姿势。

人站在门口,是为了不让来客看见屋内情况,一手拉住门,是为了在来客要闯进家门时,能迅速将人拦住,推出去。

这个朋友后来凭借这条理论,成功将自己的出轨男友捉奸在床。

但当时的司徒玥并不知道,关山不欢迎她。

司徒玥还陷在童年玩伴回来的喜悦里,脸上堆满傻笑。因为阔别四年未见,她羞于问起他的近况,只好装模作样地问他:“怎么没见到你妈妈?”

关山当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说了一个字。

“滚。”

因为这个字,司徒玥整整一年,再没跟关山说过一句话。

2

“阿玥,他好像在叫你过去。”程雪回头看了一下,转过脸来,对司徒玥说。

司徒玥很有骨气地哼了一声:“他叫我过去我就过去吗?我又不是他养的一条狗。”

她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关山突然抬手扬了几下,手中握着一部黑色手机。

司徒玥二话不说,绕开折叠小桌,就往他的方向走去。

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司徒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以龟速行进,致力于勾起关山的不耐烦情绪,对她再说一次“滚”。

这个策略的效果相当明显,关山果然不耐烦了,低下头去,在手机上敲了几个字。

司徒玥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兜里的手机很快传出“叮咚”一声。

她掏出来一看,关山发来的微信,就霸气地横在屏幕上。

“你可以再慢一点。”

以司徒玥对关山的了解,这句话后面肯定还跟了一句话。

果然,“叮咚”一声响,第二条信息来了。

“只要你敢。”

司徒玥抬起头,看见关山再次向她摇了摇手机。

什么叫“受制于人”?这就叫“受制于人”!

司徒玥看见那部手机,就想起一个月前的夜晚。

那晚明月当空,漫天星斗,清风吹走仲夏夜里的燥热,仔细听的话,空气中还有淡淡的歌声飘来。

她站在台阶上,手撑墙壁,堵了一个英俊男孩。

气氛实在太过浪漫,她正打算跟人说些诗词歌赋、人生哲理,探讨一下最近国家石油价格上调的大事,就被一道煞风景的声音给打断。

声音的主人正是关山。

那时她和关山已经冷战一年,或许正将迎来两个人关系的破冰期,毕竟冷战这种事情,时间久了,冷战双方都会记不起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冷战,从而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但关山做了一件非常卑鄙无耻没下限的事。

他潜伏在暗处,将司徒玥调戏,不是,将司徒玥和那个男孩探讨国家石油价格上涨的对话全部拍了下来,并且宣称如果司徒玥不听他吩咐的话,他就拿着视频去找司徒妈妈。

凤凰巷的人都知道,小流氓司徒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别人的眼泪和她妈。小时候,她爱闹腾,别人要是想降住她,只要说一句“我叫你妈过来了”,就能瞬间使她安静下来。

听的次数多了,搞得司徒玥对这句话有生理性厌恶,谁说这话她就跟谁有仇。

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关山还搞揪人小辫子,打小报告那一套,太低端,太恶劣,太无耻。

司徒玥为他的心性幼稚程度感到汗颜的同时,也不得不乖乖按他指令办事。

所以,她现在十分后悔。

如果能回到那个清凉的夜晚,她会对自己说,调戏,不是,和英俊男孩探讨国家石油价格上涨的话题时,一定要注意观察四周。

这就是所谓的,细节决定成败。

司徒玥吐出口浊气,攥紧拳头,加快脚步,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

等走到关山身前时,她立马摆出一副“老子最拽”的表情,再用世界上最不耐烦的口吻,翻着白眼问他:“找我干吗?”

关山说:“你眼抽筋吗?”

好气!

司徒玥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我眼睛抽不抽关你什么事?我就爱抽,我就抽!就抽!”

于是,关山说:“那你抽吧。”

此情此景,司徒玥突然想一个人,静一静。

关山斜坐在一辆黑色摩托车上,右脚支着地,腿看上去无比长,即使坐着,也比司徒玥高出了半截儿脑袋。

不用刻意加持,他整个人就散发出一股“老子最拽”的特质,能引得方圆五里地的流氓青年们蜂拥而来,排着队给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说来也奇怪,关山的鼻子眼睛长得都不差,甚至很有韵味,有点木村拓哉的味道,但组合在一起就莫名地让司徒玥不爽,并且手心痒痒很想给他来上一拳。

司徒玥把原因归结于,这就是关山独特的气质。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关山动了动嘴,刚想说话,就听见旁边一道女声幽幽响起。

“她是谁?”这姑娘又问道。

司徒玥偏头看去,看见一个长头发,穿着背带裙的姑娘。

这姑娘她之前就见过,这也是她躲关山的原因。

从小到大,关山身上那种奇异的特质,不仅能引来周围五里地的小流氓,还能引来周围五里地的女生。

小时候,两个人去小卖部,结账时只有司徒玥要收钱,关山不用给钱,要是关山笑一笑,老板娘还会倒送一小包怪味胡豆给他。

年幼的司徒玥和小卖部老板坐在门槛儿上,穿着汗褂儿的大肚子老板手摇一把大蒲扇,脸带沧桑,对司徒玥说:“丫头你记住,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

司徒玥和大肚子老板惺惺相惜。等走出小卖部不远,她就一把抢过关山手里的怪味胡豆,哗啦啦倒进嘴里,一粒都不给他剩。

稍大一点后,开始有小女生抢着和关山做同桌,往他课桌里塞小零食,放学后还想和关山一块儿回家。

关山看着那粗胳膊粗腿、运动会上扔铅饼扔出校记录的姑娘,牵起了身旁司徒玥的小手,很为难地告诉她:“放学后我要和司徒玥一起走的。”

隔天,司徒玥头一次因为“身体不适”,请了一整天的假。

她坐在小床上,眼皮青肿,泪水横流,一边吃着关山送来的小零食,一边捏着拳头告诫自己,珍爱生命,远离关山身边的姑娘。

背带裙姑娘长发飘飘,眼眶里泪水在打转,执着又倔强地盯着关山。

这场景是多么熟悉,一下就让司徒玥回想起自己人生中最黑暗的那一日,她头皮发麻,右眼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刚想退后几步,拉开和背带裙姑娘之间的距离,确保这姑娘无论是胳膊还是腿都不能招呼到她身上。

关山却突然从摩托车上站起身。

几年不见,他个子疯长,身上没几两肉,个头却蹿出去很高,站在司徒玥身边,她还不到他肩膀。

当他的手轻轻松松搭在司徒玥左肩肩头的时候,司徒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完了。

然后,她听见关山懒洋洋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她是你嫂子。”

3

“妹妹你别冲动!”

司徒玥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背带裙姑娘的纤纤玉手,同时眼角余光不断向下瞟,提防着一记扫堂腿会向她踢来。

背带裙姑娘使劲想往外抽手,却被司徒玥死死握着,抽不出分毫,她脸憋得通红:“呸!谁是你妹妹?”

司徒玥从善如流:“那姐姐给你做,这个好说,总之你不要冲动,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姑娘抬起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那事情是怎样?你不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吗?”

司徒玥:“?”

她哥的女朋友?

关山是她哥?

关山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妹妹?难怪刚刚介绍自己时说的是“嫂子”。

司徒玥狐疑之下,松开了手,瞥了关山一眼,这货嘴角还带着笑,光明正大地看着戏。

司徒玥脑一抽,怀疑起这个妹妹的合法性来。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说的哥哥,不是指情哥哥吧?”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在了司徒玥左边的脸上。

司徒玥:“……”

她迎风颤抖。

关山脸色一变,上前抓住那姑娘打人的手,厉声喝道:“贺嫣!”

贺嫣眼泪吧嗒往下掉,一把甩开关山的手,狠狠瞪了他一眼,扭头跑远了。

关山在后面喊:“贺嫣!你给我回来!”

贺嫣头也不回。

“你这么凶地喊她回来,是个有脑子的都不会回。”司徒玥捂着左脸,倒抽着气说道。

余光中看到程雪和大高、小高要起身往这边来,她摆了下手,示意她们别来。

三个女生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坐在凳子上,眼睛却往她这边瞅着。

关山转过身来,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将她被打的左脸转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

“疼不疼?”

“你这不废话?”司徒玥朝天翻一个白眼,“要不我扇你一巴掌,你来试试?”

关山松开手指,放开她的脸,眼睛觑着她,没好气道:“我看你是被打得还不够重。”

说起这个,司徒玥就来气。

她鼓着脸颊,气冲冲地问:“她到底是不是你妹?”

“算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是?”

关山解释说:“继妹。”

司徒玥愣住了。

关山五岁时搬来凤凰巷,住了八年多,司徒玥从没见过他的父亲,一次也没有。

他是跟单身母亲搬来的,他妈妈叫关小燕,关山随的是母亲的姓。

关小燕年轻又美丽,带着关山和司徒玥上街,别人都以为她是姐姐,有时还会有无业青年上来嘴闲招她。

凤凰巷里的三姑六婆,最喜欢就着她的风流韵事吃点心喝茶。司徒玥被她妈杨萍萍女士领着出门时,还会有妇女拉住杨女士的胳膊,请她说上一两句。

杨女士信奉效率至上,最不喜欢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但有时推托不过,也只好站住,听街坊们科普几句。

司徒玥就站在杨女士腿边,听了不少。

她们说关小燕自从搬过来,从没见过她男人。大人们好奇起来,用开玩笑的语气问关山“你爸爸呢”,关山那么大点儿一个小孩儿,就会瞪人家,小眼神又冷又凶,带着刺儿。

时间久了,大家都说,这小孩儿反应不对劲。

如果是爸爸在外地工作,那直接说就是了,就算是爸爸不在了,那也不该是这么凶的样子。

看上去像别人问的不是他爸爸的行踪,而是问的他爸爸的祖宗。

所有待业在家的家庭妇女,都有这世界上最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对于关山爸爸的猜测,有诸多版本,其中最流行的一版是,关小燕是养在外头的二奶,关山是二奶生的私生子。

司徒玥那时年纪小,对许多事情还保持着旺盛的求知欲,撒开小短腿跑去对门,问关小燕:“小燕阿姨,二奶是什么呀?”

在一旁的关山听了,瞪她,小眼神又冷又凶,带着刺儿。

司徒玥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然后,她就听见关小燕说:“二奶就是爷爷哥哥的老婆,爷爷哥哥叫二爷,他老婆就叫二奶。”

年幼的司徒玥很有慧根,一点即通,她发自内心地觉得,关小燕懂得真多。

可自从他们母子俩搬去北京后,司徒玥就再也没了关小燕的消息。

原来她去北京,是去嫁人了吗?

那关山的爸爸怎么办?还是说她就是嫁的关山爸爸?

可关山都这么大了,怎么才嫁给人家?

这会儿怎么又多出一个继妹?难道说关小燕嫁给别的男人了吗?还是个离异带着孩子的男人?

司徒玥满肚子的疑问,可有关山那一句“滚”在前,她怎么也问不出口。

关山弹了一下司徒玥的额头:“在这儿等着我。”

司徒玥捂着被弹的脑门儿,下意识地问:“等你干什么?”

“要你等就等,别废话。”说完,他就转身走了。

司徒玥看着关山离开的背影,一时也不敢走开,怕关山一会儿又找她麻烦,只能郁闷地站在原地。

九月的傍晚,日头还是有些晒,司徒玥冲程雪远远地打了一个手势,意思是“等一下”,然后人就退到一家晨光文具的门口,躲太阳。

刚站了没几分钟,背后就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请让一下,好吗?”

司徒玥骨头一酥,心里瞬间炸起万千朵小烟花。

她回身一看,身后的男孩小平头,白皮肤,一双眼睛不大不小,还生了一对漂亮的双眼皮,被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给挡住,不仔细看,看不清。

可不就是一个月前她堵的那个英俊男孩吗?

英俊男孩名叫迟灏,打高一进校起,司徒玥就对他深深着迷。

那天刚开学,司徒玥被班上几个男孩子叫去搬书,来回跑了好几趟,搬最后一摞时,脚突然抽筋,只好先将新书放在楼梯上,蹲下身去按脚背。

迟灏就是这时来到她身边的。

他也是像今天一样,嗓音温润如清风,问司徒玥:“我帮你搬,可以吗?”

司徒玥按着脚背,抬起头,一刹那,九天惊雷万物生,无数虫豸蛇蚁从冬眠中醒来,自几丈深的地底倾巢而出。

她,春心萌动了。

后来司徒玥反思,她从小看着关山的脸长大,虽然觉得关山气质欠揍,可从未对他的颜值水平产生怀疑。

按理说,她对帅气男孩子也应该有了一点免疫能力,绝对不可能一看见张帅脸,就犯花痴。

仔细一想,大抵还是迟灏那一句话在作怪。

司徒玥天生力气大,运动天赋极佳,篮球、羽毛球等各类运动都不在话下,小时候成天和关山在外面野,晒出一身健康的小麦色肌肤,肱二头肌硬邦邦的,男生们摸了都要自愧不如,好在一身瘦巴巴的,没走上金刚芭比的不归路。

因为天赋异禀,加之性格豪迈,男生们都不把她当女孩子看,大家一起去搬书,男同学见她搬得少了,还要匀给她几本,一点都不带客气的。

可就算她外表再糙汉,她也是有一颗少女心的。

被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孩子伸出援手,还是用这么温柔的语气,像声音稍微大点儿就会吓着她一样。

司徒玥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成了一朵娇花。

顿时,她肩不能扛了,手也不能提了,掐尖了嗓子,羞答答地对人家说:“那就麻烦你了呀。”

如果每个人散发出来的荷尔蒙是有实际味道的,那么迟灏的荷尔蒙,一定是乙醚的味道。

司徒玥这会儿一见到他,就跟高一开学那天在楼梯间里一样,手脚发软,目光也软了下去,像一团任人揉搓的橡皮泥。

“你怎么在这儿?”她笑眯眯地问。

她目光向下,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放着笔和草稿纸:“来买文具吗?”

迟灏起先没认出她,等看清是她,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

“嗯。”他抿着嘴,发出一个单音节。

司徒玥说:“你怎么来这家买?他们家因为开在学校门口,会比其他地方贵个一两块。虽然一两块不是什么大钱,但积少成多,省个十次就能吃一碗粉了。我知道一家文具店,离学校不远,里面的文具好看又便宜,要不你挑个日子,我带你去?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你看今天怎样?哦不对,你已经买了,不过文具这东西是消耗品,买一点备着也成。你吃饭了没?要不要咱们先去吃个饭?就在对面的凉面馆,老板人挺好的,还送绿豆沙。”

迟灏静静地看着她,说:“能让一下吗?”

司徒玥一看,原来文具店门口的玻璃门坏了,只有一侧能开,刚好只能容一个人进出,被她挡了个正好。

吹着风扇的老板戴着副滑到鼻尖的小眼镜,从她说他家文具比别的店贵一两块的时候,就恨恨地盯着她。

司徒玥一拍脑袋:“哦,是我挡着你了,你怎么不早说?”

她往旁边移开一步。

迟灏从店子里走出来,然后目不斜视地走掉了。

司徒玥一愣。

“嘁!”一声轻嗤在身边响起。

是去而复返的关山。

他手里拿着一罐可口可乐,是冰的,还冒着冷气,易拉罐上凝结了不少水珠,滴滴答答滚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上。

司徒玥问他:“你让我等着,就是等你去买可乐?”

还只买一罐!

关山拿着可乐,理直气壮地一点头:“对。”

司徒玥语塞。

良心不会痛吗?大哥!

她气得说不出话,关山突然问:“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德行吗?”

司徒玥吼回去:“要你管!”

关山怜悯地扫她一眼:“照照镜子吧。”

然后,他绕过她,往自己的摩托车走去。

司徒玥在他身后挥舞着拳头大喊:“你也少喝点可乐吧,可乐喝多了……”

关山的背影一僵,回过头来,眉心紧皱,打断司徒玥:“你能不能别那么流氓?这是你一个女孩子该说的话吗?”

司徒玥:“?”

她蒙了。

不是,“可乐喝多了长胖”这句话,到底是哪里流氓啊?

等关山骑着摩托车走远了,她才朝天翻一个白眼,想起他刚才说的话,转脸往文具店玻璃门上看过去。

这一看,她差点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谁能告诉她,玻璃门上,这个脸肿成猪头的人,是谁?

4

司徒玥回到凉面馆外的折叠小桌。

程雪赶紧扳过她的脸看:“天哪,你这也肿得太厉害了,疼不疼?阿玥?”

大高、小高两个学妹也一脸担忧地瞅着她。

司徒玥的虚荣心膨胀起来,挑高了眉道:“不疼!一点都不疼!就跟蚊子叮了一样。”

小高扯扯嘴角:“学姐,你这蚊子叮得……有点厉害。”

司徒玥一怔。

小高十分好奇,打探道:“学姐,那两个人是谁啊?那个女生怎么打你?”满脸的八卦意味。

司徒玥咳了一声,敷衍她:“没谁?一个认识的,女生是他妹妹,正处在叛逆期呢,人格有点不稳定,没事。”

小高似懂非懂,“噢”了一声。

大高拿着一次性纸杯在喝水,闻言,轻飘飘道:“再怎么叛逆,打人总得有个理由吧……”说话时,眼神有意无意地冲司徒玥瞟来。

司徒玥一时语塞。

看走眼了,大高这姑娘看着沉稳淡定,万事不入她眼,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闷骚,和她妹一脉相承的八卦。

“呃……”司徒玥指着大高桌子上的大碗,“要不你先吃面吧,再不吃就凉了。”

小高很积极地提醒她:“学姐,我们吃的是凉面。”

司徒玥凶狠地一扭头:“我知道!”

小高识相地闭上了嘴。

四个人终于开始吃起面来。

小高性子活泼,一边吃面,一边分享着自己早上遇到帅哥的事情。

“就在高二楼那边,他背着书包从我眼前走过,哦,真的巨帅,长得像柏原崇,皮肤白白净净,戴着一副眼镜。”

“黑框的?”大高插嘴问。

“不是!”小高愤愤吼回去,“银色细框的!”

她一说银色细框,司徒玥就条件反射地想起迟灏,他也是鼻梁上架了那么一副银边眼镜,斯斯文文。

等等!

高二楼?皮肤白净?戴副银框儿眼镜?长得还像柏原崇?

司徒玥一瞬间福至心灵,问小高:“你说的帅哥,不是迟灏吧?”

小高一拍桌子,激动道:“学姐,你怎么知道的?”

小高接着说:“当时我就问别人,他是谁,人家告诉我,他是高二一班的迟灏,湘中‘校花’,高二的学霸。”

“校花?”大高没听明白,“是个女的啊?”

“不是!”小高又吼回去,“人家是大——帅——哥!”

“那怎么叫校花?”

“我怎么知道?”小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

司徒玥清清嗓子,跷起二郎腿:“这个的话呢,说起来,还有一段故事。”

“什么故事?”

大高、小高两个人,四只眼睛齐刷刷地向她看来。

司徒玥拿起筷子,敲了下碗沿,“叮”的一声响,有几分说书人的架势。

“故事要从一场校草选拔赛说起。你们知道,湘中是百年老校,校内人才济济,帅哥却是珍稀动物,百年难遇……”

“我们不知道。”

大小高齐齐说道。

司徒玥一噎。

“行吧,那现在你们知道了,总之这个帅哥啊,在湘中是非常少,所以那次校草选拔赛,只有两个候选人。”

“我知道!”小高兴奋地举起手,“其中一个就是迟灏!”

司徒玥点点头。

“那另一个人是谁?”大高问。

“另一个是老校草,现在高三了,那时他已经做了一年的校草,迟灏后援会的粉丝们相当不满……”

“还有后援会的吗?那我也要加入。”小高打断道。

“劝你最好不要,这个后援会的入会资格相当变态,我……”司徒玥赶紧悬崖勒马,险些就将自己没能入会的事情说了出去。

“总之很变态,后援会的会长据说是迟灏的脑残粉,极端迷恋迟灏,入会的人每月要缴纳会费,用作给迟灏买礼物,此外申请入会的人要形象端正,必须是黑长直,还要有刘海,齐刘海最好,三七分也可以,五五分就不行,据说是会长最不喜欢看人脑门儿。然后入会后,还要宣誓,发誓敬迟灏为神灵,绝对不能有将迟灏据为己有的自私行为,否则被会长人肉,把祖宗三代以内的隐秘事都挖出来,你想想,万一被挖出你上课抠脚,还被迟灏知道……”

司徒玥满脸愤慨地谴责:“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小高听得一愣一愣,张着口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干巴巴地附和:“是挺残忍的,那我还是不要入会了。”

“嗯,”司徒玥夸她,“有觉悟。”

“然后呢?后援会不满又怎样?”大高的重点始终没有溜走。

“然后那次校草选拔赛里,迟灏后援会的粉丝们就搞了一个票选活动,会员们都疯狂拉票,所以一开始迟灏的票数就一骑绝尘,甩出老校草十八条街,但是——”司徒玥话锋一转,“就在结果公布之前,一夜之间,老校草跟开了挂一样,票数突然猛涨,一个晚上就超越了迟灏,刚好多出一票,然后,迟灏校草的位置就没了。”

“有黑幕!绝对有黑幕!”小高咬紧牙,恨恨道。

“可不是?但票选一开始就说好了,不管最后结果怎样,都不能质疑,所以后援会最后也不能怎样,但是,在湘中校园里,有一个英明又睿智的人……”

听到这里,一直静静听司徒玥侃大山的程雪,突然向她投来一眼。

司徒玥装作没看见:“这个英明又睿智的人,提出一个相当有见地的提议。”

“什么提议?”

“那就是校草的位置没了,校花的位置或许可以考虑一下。你们想,迟灏人长得秀气,气质又温柔干净,可不跟朵水莲花似的吗?况且湘中美女多,几年来女生们为了校花的名头争论不休,校花让给迟灏来做,大家就没意见了,世界就和平了。”

小高吐出口气:“原来,校花的名号是这么来的。”

大高却问:“那老校草是谁?”

司徒玥说:“你们看到了啊。”

“什么时候?”大小高两个人一齐问道。

“就刚刚啊,”司徒玥神色淡淡地道,“叫我过去的那个,他就是老校草——关山。”

大高、小高:“!!!”

司徒玥看着两个学妹脸上流露出来的崇拜神情,嘴角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装相成功的感觉,真是让人如沐春风。

和大小高分别后,司徒玥和程雪挽着手回了高二楼。

高二楼一共五层,一层五个教室,她们是五班的,教室就在五楼走廊的尽头。

两个人走进教室。

这时候离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寄宿生大多在寝室里还没过来,教室里只有零星几个人。

司徒玥的前桌马攸正拿着手机看综艺,听见门口的声响,抬头一看,顿时傻了眼。

他“哇哇哇”地大叫起来:“司徒,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了吗?”

司徒玥忙冲他打手势,让他别喧嚷。

可是已经来不及,教室里的人都被他的叫喊吸引了过来,视线聚集在司徒玥高高肿起的左脸上。

坐在后排的魏明朗最喜欢和司徒玥开玩笑,看见她的狼狈相,顿时捶着桌子哈哈大笑。

“哈哈哈……司徒玥,你也有被人打的时候。哈哈哈……是哪位英雄好汉啊?哈哈哈……”

他的笑声实在太魔性太有感染力,教室里的人都偷笑了起来,就连程雪明知不该,肩头都忍不住一抖一抖。

司徒玥看得无奈,对程雪说:“别忍了,想笑就笑吧。”

程雪脸一红,收起脸上的笑意:“阿玥,我不笑了。”

司徒玥叹一口气,在椅子上坐下,借来一面女同学的镜子,举着镜子一瞧,自己左脸肿得像个发面馒头,上面还有清晰的五根手指印,她气得眼圈都红了。

程雪赶紧安慰她:“你回去拿冰块敷一下,明天就没事了。唉,刚刚应该在外面买支冰棒的。”

对,就应该把关山手上那罐可乐给抢过来。

司徒玥拿着镜子自哀自怜了好一会儿,突然听到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

“司徒玥!高二五班司徒玥在不在?”

司徒玥侧头看过去,看见是一个高个子的寸头男生。她不认识,还没等她说话,那个男生却眼睛一亮,指着她喊道:“那个女生!你就是司徒玥吧?你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司徒玥莫名其妙,起身走到窗户边。

寸头男生把一个塑料袋递给她,然后说:“好了,东西我送到了,我走了。”

司徒玥问他:“你是谁啊?谁让你来送东西给我的?”

那男生答道:“我是高三的,你不认识,是山哥让我来送给你的。”

司徒玥听他讲是高三的,就已经猜到几分了。

高二楼和高三楼隔得比较远,她谁也不认识,唯一认识的就是关山了,果然这东西就是关山送来的。

她突然起了一阵抵触心理,把塑料袋递给男生:“我才不要他的东西,你拿回去。”

那男生却噔噔噔退了好几步,说:“果然像山哥说的那样。”

司徒玥问他:“他说什么了?”

男生摇了摇头:“我只管送,他说你要是不要,就自己还给他去。”

司徒玥心想,她才不要再见到关山呢,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见到,只好把递出去的手收了进来。

看见男生要走,她又叫住他问道:“你刚才怎么认出我来的?”

那男生“哦”了一声,爽快道:“山哥说只要到高二五班,看到一个脸肿成猪头的人,就是你了。”

司徒玥气结。

男生走后,司徒玥走回课桌边,掏出手机,翻出关山的微信,愣是发了一长串“你才是猪你才是猪你才是猪你才是猪”过去,才算消了气。

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她打开那个塑料袋,看见里面装着一罐雪碧、一管药膏,雪碧是冰的,水汽凝结成水珠,打湿了装药膏的盒子,氤氲了上面的字,依稀可以看出来是“云南白药膏”。

司徒玥心说,给她雪碧干什么,她又不喜欢喝碳酸饮料,却听见程雪突然道:“太好了,阿玥,你快点拿雪碧冰一下伤口。”

司徒玥这才知道关山的用意,拿起那罐雪碧往自己脸上轻轻一贴,顿时疼得叫了一声。

她左脸上的伤早没有了一开始火辣辣的感觉,可被贺嫣的指甲刮破了一层油皮,冰雪碧一挨上去,伤口又开始刺刺作痛。

程雪见她疼痛之下拿开了雪碧,摇摇头,接过雪碧不由分说地按在了她脸颊上,疼得她嗷嗷大叫。

“轻点轻点!疼!”

程雪有些好笑:“没事儿的,疼一下就好啦。再说了,这能有多疼啊?就你矫情。”

司徒玥就如一根被霜打了的茄子一般,蔫巴巴道:“是真的很疼啊,你不怕疼吗?”

程雪听了,脸上一黯,放下雪碧,柔声说:“好了。”然后拧开那管云南白药膏替司徒玥抹起药来。

抹药的时候,程雪突然记起来一件事,问司徒玥:“你和关山之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啊?”司徒玥一惊,“哈哈哈”干笑三声。

“没事儿啊?我和他能有什么事儿?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俩就是邻居关系,除此之外什么事也没有,哈哈哈……”

“那刚才他叫你过去,你躲什么?”

司徒玥说:“他叫我过去我就过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哦——”程雪疑惑道,“那你后面怎么又过去了呢?”

“我……”

“我看到他向你摇了一下手机。”

“可能是他想跟我炫耀一下他新买的手机。”

程雪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司徒玥,脸上的表情像是在说“你就继续编吧”。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关山发过来的消息,上面就一句话:“贺嫣会给你道歉。”

司徒玥花了一分半的时间才记起来,贺嫣是他的那个继妹。

程雪是个热衷于阅读青春疼痛文学的姑娘,生平最崇拜的作家是郭敬明,内心敏感纤细,想象力尤其丰富。

她看着沉默的司徒玥,心里一沉,突然有一个不妙的猜测。

于是,她凑到司徒玥耳边,小声问:“阿玥,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关山手上?”

司徒玥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你怎么知道的?”司徒玥瞪大了眼睛问道。

程雪捂住嘴叫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知道是惊讶还是难过,或是愤慨。

等过了十几秒,她又凑到司徒玥耳边问:“是不是视频?”

司徒玥:“!!!”

司徒玥惊得差点儿从椅子上蹦起来。

“完了,怎么连你也知道了。”司徒玥脸上的表情绝望又无力,透着一种悲观厌世的感觉。

程雪终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落了实,脸色尽失,白着脸喃喃道:“我的天……阿玥,你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

这时,前座的马攸突然转过身,凑到司徒玥、程雪之间,神情严肃:“老夫看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

司徒玥一脚踢中他的椅背:“老马,你又偷听!你一个男的,怎么就这么八卦!”

马攸委委屈屈:“男的就不能八卦吗?热衷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到底什么字?”程雪迫不及待地打断他。

“抢。”马攸说。

“抢什么?”

“当然是手机啊!视频不是在他手机里吗?”

“啊?”司徒玥瞬间不好了,“连你也知道视频的事了?”

马攸点点头:“刚刚听你们说的,隐隐约约也能猜到了。不是我说,司徒你也太不小心了,让你平时收敛一点你不听。”

司徒玥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事情都发生了,你还放什么马后炮。”

“所以我们去把手机抢来,到手后,把视频删了。”

司徒玥哼哼道:“你说得太容易,怎么抢?找关山去抢吗?”

马攸想了想说:“等第一节晚自习下课,我们三个去高三楼那边,司徒你把关山叫出来,我和程雪进教室拿他的手机。”

“不行。”程雪第一个反对,“拿到手机又怎样呢?我们不知道锁屏密码啊?”

司徒玥和马攸对视一眼,两个人都贼兮兮地笑了。

程雪是个老实人,想不清楚他们为什么笑。

司徒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摆摆手,皱眉道:“还是不行,你别说我喊不出关山,就算我喊出来了,你们用什么理由进去呢?他班上的同学看见你们在他桌子上乱翻,拿他手机,难道不会制止你们吗?”

马攸说:“这你放心,到时候我就说我是老师派来找他拿一本书的。我听说关山是高三八班的,八班是理科重点班,男生多,到时候程雪在一边吸引那些男生的注意,不会有人注意我的,这叫美人计。”

程雪脸一红,有些犹豫:“我的魅力,没那么大吧?”

马攸把司徒玥借来的镜子往她眼前一举:“来,少女,对你的容貌自负一点。”

程雪看着镜子里那个长发披肩、脸色青白的女孩,没觉得有多好看,只是为了司徒玥,她只能一摸鼻尖,说:“那好吧,我去引开他们的注意。”

司徒玥抓住程雪的手,红着眼圈,深情款款:“老婆,这下要你牺牲色相,勾引八班那些臭男人了,为夫真是心痛如绞。”

程雪缓缓抽出手,面带微笑:“没事,反正我早就想红杏出墙了。”

司徒玥:“……”

她感觉自己脑壳绿了。

过了一会儿,程雪还是忍不住,问他俩:“不行,你们还是没说,拿到手机,没开机密码怎么办?”

司徒玥和马攸终于大笑起来。

程雪被笑得一头雾水。

司徒玥揽过她的肩膀,笑道:“小雪,你不要太可爱了。”

“所以到底怎么办啊?”

“你傻啊?”马攸恨铁不成钢道,“拿到手机,去手机店给他格式化不就行了吗?实在不行,不还给他就是了。”

程雪无语。

这么流氓的主意,她想不到,真不知道是自己的问题,还是司徒玥和马攸有问题。 a8rTEpmyVLLhAejDqxv2pKZuUEEuv6M+1cc0O6uDpSysWH2QHitCzdbUtJArI/G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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