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陈双念迅速理智冷静作答。
回答完了,她才发现拒绝得有点快。
好歹是同窗同学,还是给点面子吧。
陈双念开始往回圆,说:“主要是吧,这个也不是我能决定的,跟谁坐得看老师的安排,而且我们新学期刚开始,大家都不认识,我觉得还是听老师的安排,跟着座位表来吧。”
仇野狐还是笑眯眯的,像是早就猜到了陈双念的话:“老师已经同意了,刚才我跟老师说了。”
仇野狐一副潜心向学的模样:“夏老师还说了,你成绩好,让你辅导我学习。”
我恨我过人的智商和优异的成绩!
欸,不对,都能考进黄冈班了,成绩又能差到哪儿去?在这儿蒙谁呢。
但是事已至此,陈双念无话可说。
她只好抱歉地指着仇野狐,对现在的同桌说:“不好意思啊,这个人一会儿可能要坐这儿来。”
没想到,仇野狐又敲敲陈双念的桌子,说:“你想什么呢?你跟我到最后一排去。”
“不是你让我给你做同桌吗?还得我自己跑你那儿去坐着呀?怎么感觉主动权一下子就变了呢?”陈双念震惊。
仇野狐懒得跟陈双念废话,他敷衍地耸耸肩,说:“这谁知道呢?”然后拎起陈双念的书包放到了自己的座位旁边,一屁股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笑呵呵地朝陈双念招手,“来呀来呀。”
陈双念确认自己真的很讨厌仇野狐。
这种不跟她商量,不经过她的同意就直接做决定,而且她还无法反抗的感觉,真的太糟心了。
陈双念面色不愉地收拾课桌底下和桌子上的东西,慢吞吞地搬到仇野狐的座位边儿,动作很大,把书“啪—”地摔在桌子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伴随着陈双念这一个动作,全班都安静了两秒。
陈双念嘚瑟地看了仇野狐一眼。
知道了吧,姐们儿不是好惹的,姐们儿脾气很大的。
仇野狐也不生气,他瞄了一眼在教室门口等他去打球因此顺带目睹了全程所以现在蠢蠢欲动打算为自己老大讨回公道的聂大盘。
聂大盘冷静了。
这个女生是能让老大睡得安稳的重要因素,惹不得。
聂大盘郁闷地退开,趴在走廊栏杆上,觉得造化弄人,怎么他就不是那个能让老大安眠的人儿。
事实证明,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不管那个人做什么,看着都不顺眼。
陈双念觉得这种说法其实是对的,为了不这样,她试图用一种公正客观的目光来看待仇野狐,但还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不顺眼。
看他翠绿色的眼罩不顺眼,看他深灰色深红色的条纹毛线帽子不顺眼,才九月份就把自己包裹得这么严实。
陈双念撇了撇嘴。
仇野狐看起来懒洋洋的,眼神倒挺好使,问陈双念:“你撇嘴是什么意思?违抗师命不愿意跟我做同桌吗?”
陈双念说:“那倒也不是,主要是你的帽子吧……”
仇野狐想起陈双念夸自己眼罩的那一句“生机”,又是骄傲又是期待地扶了扶自己的帽子,说:“怎么样,好看吧?”
陈双念说:“你这帽子吧,戴着特别像患了脑积水。”
这还没完,陈双念继续说:“而且你这眼罩吧,看着特别像翠花蛇。”
怕仇野狐对翠花蛇没有概念,陈双念还形容了一下:“就是夏天的时候,会‘嗖—’地从路边滑过去的那种青绿色的蛇。”
仇野狐还是笑眯眯的。
他在心里警告自己,要冷静,要克制,要稳住,要优雅,因为只有在这个人身边,他才能睡着。为了身体,为了未来,为了睡眠,他不能生气,他得和这个女生和谐共处。
陈双念看着仇野狐面不改色,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让仇野狐生气憋屈,但是理论上来讲,自己是占了上风的。
她仰着下巴,高傲地走出教室去接水,在走廊上遇见程程。
程程压低声音,超兴奋地跟陈双念说:“我好羡慕你!你知道吗!你跟年级大佬在一个班!”
陈双念没反应过来:“什么年级大佬—”
与此同时,她脑海里划过一道光,有了一种让她想起来十分后怕的猜测。
“仇野狐啊!他不知怎么的被分到黄冈班了!”程程拽住陈双念的袖子,“仇野狐就是年级大佬!就是那个一个人单挑六中所有混混刺儿头的年级大佬!跟你一个班!你跟仇野狐一个班!”
生活啊你全是泪,所有题啊都答不对。
程程还在那儿重复“年级大佬就是仇野狐”“仇野狐就是年级大佬”。
每重复一句,陈双念腿就软一分。
她想了想这两天跟仇野狐的交集。
先是在他念检讨的时候,她没忍住笑出声儿了—难怪周围人没有一个人笑,就她笑了,她当时居然还天真地断定周围人没有幽默细胞。
然后在仇野狐让她做同桌的时候,她走过去把书本重重地摔在桌子上,难怪当时班上安静了两秒—她居然还天真地认为是班上同学被她震慑住了,班上同学分明是被她的傻缺程度给震慑住了!
难怪她自认为高傲地走出教室去接水的时候,有同学用一种很神秘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等等。
她好像还说他戴着帽子像罹患脑积水,眼罩像翠花蛇……
陈双念差点儿跪倒在地。
虚弱地扶住程程,她开口说:“程程,你知道吗,下一次跟我介绍人的时候不要用代号,用名字。”
“啊?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陈双念缓口气,“你为什么—你怎么—不一开始就告诉我!年级大佬就是仇野狐啊!”
万念俱灰地坐在座位上,陈双念侧过头,看了一眼仇野狐。
他把头埋在臂弯里睡觉,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光是看着仇野狐的后脑勺,都觉得背后阴风阵阵。
完了。
她还说从选择文科开始,就是新生活的开始,却没料到新生活刚开始没三天,她就惹着了一位不得了的人物。
这可咋整。
陈双念又想到程程说仇野狐一个人把六中前来挑衅的十几个小混混全部打趴下的事儿,又想到仇野狐带领高一学生打败高二学生守住篮球场的事儿……
陈双念深刻地意识到自己的年少轻狂和青春迷茫。
这可咋整。
不行!
不能坐以待毙!
陈双念重振旗鼓,从笔袋里拿出笔,对着空白草稿纸深呼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道歉信。
尊敬的仇野狐:
您好!
首先向您致以诚挚的歉意。
我初入江湖,狗眼不识泰山,竟然不知道您就是传说中为我们高一年级争光的年级大佬。早有耳闻,是您带领着高一年级从高二学长手里勇夺篮球场,如此神威勇武,如此矫健俊猛的风采,麻痹了我的智商和灵魂!
之前多有得罪,惟愿在以后的日子里和平共处,海晏河清!
陈双念郑重其事地把道歉信折好,轻手轻脚地压在仇野狐的肘弯下。
陌上花开,陈双念乖巧等待,同桌醒来。
仇野狐醒来时,看到这封道歉信,先是莫名其妙,看完后在桌子上趴着笑了得有半分钟。
再抬头的时候,他一双眼睛里几乎已经笑出了泪意,烁烁潋滟盈盈望着陈双念:“道歉也得拿出诚意呀。”
陈双念说:“你知道在现在这个浮华喧嚣的社会环境中,一封手写信多么有诚意吗?”
仇野狐说:“你知道在现在这个紧张激烈的学习环境中,一份英语卷子答案会更有诚意吗?”
这个人果然很讨厌。
讨厌是讨厌,但是陈双念敢怒不敢言。
只见,她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英语卷子,谄媚笑着:“您请抄。”
周末。
陈双念早早地在家里把作业写完,然后拎着滑板到了步行广场—那里喷泉池前面有一块很平坦的地方,很多人都在那里练滑板,算是一个小集中营。
陈双念拎着滑板到了那里,见到了一个小女孩,看着也就八九岁的样子,戴着鸭舌帽,而且是反戴着的,一小撮刘海不小心从帽子扣里钻出来,在风中一飘一飘的。
真的很可爱。
尤其是肉嘟嘟的小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
更加可爱!
陈双念一看就受不了,只想捏她圆嘟嘟的脸。
但是这个妹妹很酷,一直不说话,就一个人默默地练滑板。
陈双念看她也没有穿什么护膝之类的东西,怕她摔着了,把骨头什么给伤着了,便打算去免费教学,好歹能够帮着她一点儿。
结果刚走近,就看到有一个男生也靠近那个小女孩。
男生估计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松松垮垮的裤子和黑卫衣,走过去先是怪叫一声,然后说:“哟,小妹妹要不要我教你啊?”
话是没毛病,但听着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就感觉不是好心的,更像是戏弄和轻佻。
陈双念火气“噌”地就上来了。
对待小天使怎么可以是这个态度!
能忍吗?
不能!
陈双念走过去,说:“不用了,她是我妹妹,我教她就行。”
男生没有料到会突然闯出来一个不识相的陈双念。
他下巴朝陈双念点了点:“你谁啊?”
陈双念说:“我不说了嘛,我是她姐。”
男生先上下左右看了看陈双念,见陈双念都没反应过来,直接伸手挑了一下陈双念的下巴,说:“长得还行。”
嗯?
我流星五月锤呢?
我跟你熟吗?
轮得到你评论我的长相吗?
陈双念脑子里闪过一长串问号和脏话,但是这种时候,言语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她二话不说,拎起滑板就砸了过去。
动作很快,但是准头不太行,因为太生气了,都没做什么判断,直接砸了,所以很轻易就被男生给躲开了,滑板直接砸在了台阶上,断了。
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这种说出手就出手的行为还是把男生给吓着了。
他食指对着陈双念点了点,然后就很 地走了。
剩下陈双念和可爱的小女孩面面相觑。
小女孩本来一直走酷酷的风格,全程就算陈双念和那个男生在对峙,她都是很酷地在旁边看。
现在看见陈双念滑板断了,且陈双念一脸悲痛。
真的太悲痛了,就好像那种作业写完了,却发现写错科目了的那种悲痛;又或者是把床铺好了,方便面也泡好了,开开心心地坐到床上,结果不小心把方便面打翻在刚换好铺好的干净床单上的那种悲痛。
总之就是悲痛到无以复加的悲痛。
小女孩想了想,说来起因也是为了自己,才有这些事儿,滑板才断的。
她安慰陈双念道:“没事,我家很有钱,我送你一个。”
陈双念抬头,幽幽地看着小女孩:“你是在炫富吗?”
小女孩皱着眉瞪陈双念:“你是在讽刺吗?”
陈双念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只是一时之间心疼财产的流失,总体而言,我是觉得你很可爱。”
小女孩很不屑:“我才不可爱,我很帅,总之吧,你跟我走吧。”
陈双念哭笑不得,问:“你是要带我去买滑板吗?”
小女孩高贵地点了点头。
陈双念说:“不用,你现在这么小,有钱也是你父母给你的。”
小女孩想了想,严谨地否认了:“不啊,我的钱是我哥给我的,就算今天不花给你,我也会把它花在别的地方。”
陈双念还在拒绝,说:“真的不用……”
但是效果不大,小女孩执意要赔给陈双念一个新的滑板,并且已经酷酷地拿上自己的滑板率先走了。陈双念亦步亦趋跟在后头,一路劝阻拒绝,一路鸡同鸭讲。
小女孩是生在国旗下的少先队员,帮自己的人还因此损伤财物了,为了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肯定是要赔偿的。
她把陈双念带到之前她买滑板的那家店,里面仇野狐早就等着了—半小时前,他妹妹给他发消息说要带人来买滑板,让他记得到场给钱。
“这是我哥,他有钱,你随便挑。”小女孩对陈双念介绍仇野狐。
店门口的陈双念和店里面坐着的仇野狐四目相对,面面相觑,又尴又尬。
陈双念愣在原地没动。
仇野狐好笑道:“你害不害臊?这么大的人让我妹给你买滑板你好意思吗?”
陈双念当场就炸了:“我明明是一路都在阻止着好吗!”
弄清原委之后,仇野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滑板一磕就断?”
陈双念痛心疾首:“淘宝上79块9包邮,还送赠品贴纸,收藏的话优先发货的。”
得。
仇野狐无奈地摇摇头。
上次买9.9元的水壶,这次买79.9元的滑板,感觉全天下的假冒伪劣便宜货都攒堆儿到陈双念手里了。
上一次买水壶的时候,仇野狐觉得跟她也不太熟,也就不多嘴了。
但是这一次,仇野狐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因为陈双念那封惊天地泣鬼神的道歉信戳到了他的笑点,总之,他多嘴说了一句:“其实买东西贵点儿就贵点儿吧,一分钱一分货。”
陈双念却坚定地摇摇头,说:“那你怎么解释我在两元店买的小台灯?一直用到了现在,那可是我11岁的时候买的。”
说起小台灯。
仇野狐想起了自己的小台灯,再往回推算了一下时间。
觉得应该不会那么巧,但是本着反正也没话,不如找点话的原则,他说:“我之前也有个小台灯,黑色的,然后灯柱的右边儿有一点点脏了,灯座上还贴着一个宇智波鼬。结果后来被偷了,小偷也是脑子不太好,放着电脑不偷,偷台灯。不知道咋想的。”
仇野狐后面的话陈双念已经没听了,她对着仇野狐的前半句,愣住了。
“宇智波鼬,是不是就是一个穿着黑色大长袍,边儿上有红色祥云,然后眼睛是红色的……那个人?”
仇野狐也愣住了。
“可以这么描述……”仇野狐看了陈双念一眼,一双桃花眼里闪过无数念头和猜测,最后全部归于笑意,“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陈双念弱弱开口:“我真的是在两元店买的。不是我偷的。”
这是什么鬼斧神工天打雷劈的缘分!
学校最近很紧张,因为省里教育局要来学校检查了。
校长老早就开始在广播里面预热,强调一定要穿校服呀,做操的时候一定要整齐呀,而且集合的时间一定要迅速,看看人家衡水中学怎么怎么样,从响铃开始到集合到操场集合完毕,五分钟之内就得完成……等等一大堆话。
也是没几个人当回事儿,尤其黄冈班的学生,更是仗着学习的名义,集合懒懒散散,拖拖拉拉。
校长一看,这么下去不行啊,他脑袋瓜一转,金钱是第一生产力,晚了的班级就扣分,月底班主任们的奖金由分儿多分儿少定。
于是所有班级都开始重视了,陈双念的班级也不例外。
“一定要按时快速到操场集合!我们是黄冈班,得有优秀的意识和坚决的行动,得起好带头示范作用……”
言辞恳切,句句动人。
陈双念都快被夏老师迸发的这些假话给感动了。
老师看她这么感动,说:“那要不你就做体委吧,你来组织大家排队。”
陈双念在自己毫不知情并且又推卸不掉的情况下,成了班级的体委。
本来觉得没有什么,直到第二天集合的时候,发现别的班,整队的体委都是一米七或者一米八的大高个儿男生,唯独她一个女生,在秋风中气壮山河地吼:“快!高二2班集合!”
但不管陈双念怎么气壮山河,一点用都没有。
因为他们班人没有来齐。
仇野狐睡着了,迫于他的声势也没有人敢喊他,最后大家都集合完了,仇野狐才施施然地过来。
校长一眼就盯住了。
“高二2班!”校长拿着话筒,很激动。
班主任就把陈双念叫到办公室,说:“你这个体委呀,工作开展得不太好呀,班里有同学不配合,你就让他配合嘛。”
陈双念觉得夏老师真是站着说话一把手,就问她:“那老师要不您去做做工作?”
夏老师说:“你是体委,还是我是体委?”
无语凝噎的陈双念最终还是去叫仇野狐起床了。
每一次做操的铃一响,她先是拍手让大家去教室外面集合,然后就开始狂拍仇野狐的桌子,说:“快快快快快快!跑操了跑操了跑操了,做操了,做操了,做操了,别睡了,别睡了,别睡了!”
仇野狐这时候才跟睡美人苏醒似的,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慢悠悠地伸个懒腰。
陈双念急得不行,去晚了就要扣分,扣分就是扣夏北斗的工资,夏北斗被扣了钱会搞死他们的!
陈双念只差给仇野狐跪下:“祖宗!睡美人!赶紧走吧!”
仇野狐一副娇滴滴的样子,瘪瘪嘴,委屈地说:“冷啊!”
如此矫揉造作的人,有种恨不得把他撕碎的感觉。
陈双念深呼吸一口气,阴沉着脸,一字一顿:“哪、儿、冷?”
仇野狐说手脚全身上下都冷,走路都费劲儿。
陈双念就想起来自己那会儿在衣服兜里摸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应该是自己的手套。
她就拿出来,递到仇野狐面前:“给。”
结果,仇野狐愣了愣,问:“陈双念,你确定吗?”
陈双念也愣了愣,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她定睛一看,自己的手里举着的不是手套,而是一双早上从阳台收下来顺手装进口袋的袜子。
仇野狐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哇哦,你们好学生的校服口袋里都随身装一双袜子吗?还是小兔子的呢。”
陈双念把自己的袜子一把夺回去,开始走苦情牌:“你知道我这个体委做得有多不容易吗?每天上面是老师,下面是同班同学,你知道我有多难吗?南风知我意,难到没天理!你就看在我们同桌情谊绵绵的分上,给个面子,别让我难做,你让我做什么我都答应!”
仇野狐立马坐直了,也有精神了,眼睛也不半眯着打盹儿了,腰也好了腿脚也利索了。
他挑眉,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陈双念:“什么都答应?”
“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每次做操集合,你都不准迟到。”陈双念说。
“行。”仇野狐轻飘飘地撂下一个字,长腿一迈,径直走向操场了。
陈双念看着仇野狐的背影,咬牙切齿,不是冷吗?不是手冷脚冷全身冷走路都费劲儿吗?我看你走得挺自如利索的啊。
不仅如此,还有仪容仪表的问题。
自从上次仇野狐在校服背后画了一大条龙的事儿被发现后,校长好像就猛地开窍似的,开始观察起大家的校服。
这一观察不要紧,发现怎么这群青春期的小孩儿这么热衷小脚裤呢??
明明是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方便宽大运动裤,硬生生地改成小家子气的韩式小脚裤。
这成何体统!
校长大手一挥,开始突击检查大家校服的情况。
说是突击检查,其实还是给了学生们一周的时间,把自己的小脚裤还原成原本的裤腿大小。
而仇野狐这尊神呢,他倒是没有把校服改成小脚裤,他的秋季校服里穿着夏季校服,夏季校服是有扣子的衬衣,这位神敞了三颗扣子,大剌剌地亮着。
陈双念的重点都放在裤子上了,这会儿才看见仇野狐的扣子问题。
“你的扣子!”陈双念在门口看了一下,校长已经走到5班了,马上就要来了。
而仇野狐还在那儿慢吞吞的半天系不上,陈双念急得不行,生怕又因为仪容仪表扣分儿,干脆直接上手给仇野狐扣好了。
本来动作行为目的都很正常,但是当两人真的靠近了才发现,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陈双念觉得自己脸很热。而仇野狐垂在身侧的手默默捏紧了裤子。
扣完扣子,两人迅速分开,有多迅速,比细胞分裂还要迅速。
本来以为没问题了,结果校长一进来看到仇野狐:
“头上那个鬏鬏给我拆喽!”
陈双念怎么都没想到,在自己十七岁大好年华,要带一个男生上街理发。
理发就算了,关键是这个男生还不太配合,一路上举着镜子对着自己一头稍微有点长的头发哀叹惋惜,不舍留恋。
手抚摸着自己的鬏鬏,他伤感地说:“我是真的离不开它。”
陈双念全程冷着一张脸。
真是上辈子偷了盐,这辈子当体育委员。上辈子敲锣打鼓,这辈子碰上难缠的主。
她就很憋屈。
憋屈的陈双念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了半天,路上不断说着“舍不得”的仇野狐真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了,倒也很配合。
他手指挥着理发师:“这儿,可以剪短一点,那里稍微保持这个长度,那边修一下,这边稍微剃一下,最好有个形状,但是也不要太夸张……”
看这架势还挺享受。
那怎么自己就这么憋屈呢?
哦,可能是因为由于这个仇野狐扎了个小鬏鬏,所以班上的仪容检查没有过关,扣了5分,于是她又被班主任夏北斗老师叫过去,训了半个小时吧。
他人在等伞,我在等雨停,他人做错事,却是我挨呲。
陈双念越想越憋屈。
她点了一份咖喱盖饭,又去买了串大鸡排还有一盒关东煮,趁着仇野狐正在剪头发不能动,她就站在一边,一个人吃美食津津有味。
仇野狐眼巴巴地看着她。
仇野狐饿了。
看着陈双念的眼睛快发出饿狼的绿光。
陈双念这才好受了一点,拎着吃到一半的鸡排,欠欠儿地走到仇野狐面前晃悠,故意吃得香。
仇野狐笑了。
笑得可好看了,桃花眼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情意绵绵,桃花眼里盛着一整个秋天的桂花香和漫天的星河。
陈双念却本能地觉得后背发凉。
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见仇野狐也不管身后的理发师,直接迅速探身上前,一口叼住陈双念手里的鸡排,脖子一扬,还剩一大半的鸡排直接到了他嘴里。
与此同时,因为事发突然,仇野狐的左边头发因为刚才不打招呼乱动直接就剪多了,白晃晃的头皮露出来了。
最后,仇野狐顶着像刚从牢里放出来的人一样的发型,大摇大摆地进了校园。
那一路那个吸引目光无数,那一路那个风光无限,那一路陈双念那个头低得呀。
回到教室。
晚自习前,夏北斗来教室时,看到仇野狐的新发型,都蒙了。
她质问陈双念:“这就是你带去剪的头发?你们是不是跟我的工资过不去?”
陈双念已经对这个冷漠的人世间绝望了。
哪里又有人懂得她的冤屈呢?也就是自己文笔有限了,不然哪儿有关汉卿的《感天动地窦娥冤》啊,她直接把自己的亲身经历平铺写成《惊天动地双念冤》,一举反映现当代班干部的真实生存现状,字字泣血,句句涕泪,定将成为文学史上的瑰宝,奋斗史上的指明灯。
陈双念闷闷不乐地趴在桌子上,心不在焉地做着数学题。
最近刚好在学互为反函数的函数图像间的关系和对数的运算性质,也是一听就让人心生绝望。
真是生活上挫折不断,学业上困难重重。
陈双念长叹一口气,觉得自从挨上仇野狐之后,自己身上就没有发生什么好事儿。
她瞟了仇野狐一眼,那个人还在埋头睡觉,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给别人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困扰。
陈双念又叹一口气。
哀兮叹兮,苦兮惨兮。
仇野狐闷声笑了一下。
他压根儿没睡着,就陈双念这每隔三十秒就往他身上投射一段的幽怨目光,以及不间断的唉声叹气,他能睡着才有鬼。
仇野狐在桌子底下翻了一会儿,掏出一个作业本,然后拿笔画了几道线,便把本子伸到陈双念面前:“同桌,别气了,下五子棋吗?”
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怎么能够影响自己学习自然科学的桂冠,智慧的结晶,万物规律的起始,伟大的,数学!
“下。”陈双念回答,没有一毫秒的犹豫。
连赢了仇野狐三把,陈双念开心得不行。
也就是她没有尾巴了,不然尾巴都能翘起来围地球三圈儿,再甩到月球上,嘚瑟三周,飞到太阳系,跨过银河系,到达宇宙边境。
“看到了吗,这就是智商。”陈双念洋洋自得、沾沾自喜,丝毫不懂脸为何物。
仇野狐见把人哄得差不多了,就又懒洋洋地往桌子上一趴,说:“哎呀,输了,输了,真是可惜,真是技不如人。我再学习进步一段时间,他日再和你华山论剑一较高下。”
神经病。
陈双念憋着笑,觉得仇野狐其实也挺好的。
她把五子棋的本儿收好合好,放在仇野狐的桌角。
她心情好了很多,现在再来看数学题,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了。
陈双念埋下头,专心致志投身于数学知识的汪洋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