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之治水也,居外八年,三过其门而不入。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檋。决九川至海,浚畎浍至川,通道路,开水运,因定九州贡赋,立五服之制,万邦 安,四夷来王。唯苗民桀骜不服,禹奉舜命攻逐之,自是苗种益衰,不能复抗华夏。舜崩,禹受禅,为元后,号夏后氏,都安邑 今山西解州夏县 ,不称帝而称王,王亦至尊之号也,是后三代之君皆称王。禹令九牧贡金,铸九鼎,图百物之形,三代相传,以为王者宝器。
禹崩,子启贤,能承继禹业。诸侯有扈氏无道,启与战于甘,灭之 扈国 , 今陕西 西安府鄠县 ; 甘 , 扈之南郊 。启子太康淫放失国,迁于河南而崩,弟仲康立。仲康崩,子相立。夏后氏衰,有穷后羿逐相而代夏政 穷国 , 今山东济南府德州北 ,用寒浞为相 寒 , 国名 , 在山东莱州府潍县东 。羿善射,荒于游畋,寒浞专国,内外咸服。羿为家众所杀,浞因羿室,生浇及豷,后使浇用师灭斟灌、斟寻氏 斟灌故城在山东青州府 寿光县东北 , 斟寻故城在山东莱州府潍县东 ,杀夏后相。相妃,有仍氏女,方娠,逃归于有仍,生少康焉。及长,为有虞庖正 虞舜后封国 , 今河南归德府虞城县 ,有田一成,有众一旅,能布其德,以抚夏众。夏遗臣靡收二国之烬,以灭浞而立少康。少康灭浇于过 国名 , 在山东莱州府城西北 ,使其子季杼灭豷于戈 国名 , 所在不详 ,夏复兴焉。少康崩,季杼嗣位。
自杼历六世至孔甲,好方鬼神,事淫乱。夏后氏德衰,诸侯叛之。孔甲后三世曰癸,暴虐,号为桀。伐有施氏,有施以末喜女焉,有宠,所言皆听。崇侈纵欲,以殚民财,关龙逢谏,桀杀之,国人大崩,遂为商汤所灭。夏后氏有国十有七世,凡四百有余年。 世系见附录 , 以下商周及周末诸大国皆同 。
汤,子姓,契之后也。契为唐虞司徒,封于商 今陕西商州 ,传十余世至汤,居亳 今河南归德府治 。与葛 今归德府宁陵县 为邻,汤事之。葛伯放而不祀,曰无以供牺牲也,汤遗之牛羊,葛伯食之。又不以祀,曰无以供粢盛也,汤使亳众往为之耕。老弱馈食,葛伯率其民,要而夺之,不授者杀之。汤始用师征之,征十一国,而诸侯无敌者。初莘 国名 , 今河南开封府陈留县 人伊尹见桀,有所告,不用,伊尹去之。汤使人聘之,乃归汤。凡五就桀,五就汤,遂相汤伐桀,放之南巢 今安徽庐州府巢 县 。诸侯奉汤为天子,都于西亳 今河南河南府偃师县 ,是为商王成汤,号伊尹,曰阿衡。汤孙太甲颠覆汤之典刑,伊尹放之桐 今河南河南府偃师县西南五里 。三年,太甲悔过,自怨自艾,以听伊尹之训,尹乃奉归于亳。太甲修德,诸侯归之,庙号太宗。
自太甲历四世至太戊,用伊陟为相,勤于政事,商道复兴,庙号中宗。太戊之后,商浸衰乱。然十余世间,贤君三作,曰祖乙、盘庚、武丁。盘庚之时,已都河北 今河南卫辉府淇县 。盘庚渡河南,复居成汤之故居,治亳之殷地,自是商又号殷。武丁久劳于外,学于甘盘。及即位,三年默以思道,使人求四方之贤圣。有傅说者,隐于傅岩 在山西解州平陆县东北 ,筑道以供食。武丁举以为相,殷大治,诸侯咸朝。伐鬼方 夷狄之大国 , 所在不详 ,三年克之,庙号高宗。
自高宗历四世至武乙,复迁于河北。武乙无道,陵侮天神。曾孙帝辛号为纣,有智辩,材力过人。伐有苏氏,获妲己,嬖之。厚赋税,重刑辟,纵淫乐,为长夜之饮。国民怨望,诸侯叛之。
是时,西伯昌兴于雍州。昌,姬姓,后稷弃之后也。弃仕唐虞,教民稼穑,封于邰 今陕西乾州武功县 ,子孙世为后稷,以服事有夏。及夏衰,不复务农,后稷不窋失其官,自窜于戎狄之间。不窋孙公刘迁于邠 今陕西邠州 ,复修后稷之业,庶民怀之。历八世至古公亶父,獯鬻 北狄大国 攻之,乃去邠,邑于岐山之下,国号周 今 陕西凤翔府岐山县 。邠人慕其仁,从徙焉。亶父长子曰太伯,少曰季历。季历娶太任生昌,太任贤,教昌有方。古公卒,太伯不嗣,逃奔蛮夷,以让季历。历立,称公季。公季卒,昌立。
昌施仁政,诸侯归之。纣召昌,囚于羑里 城名 , 在河南彰德府汤阴县北 七年,诸侯皆从之囚,纣惧而归之,命为西伯,得专征伐。伯者,诸侯之长也。虞 今山西解 州平陆县 、芮 今解州芮城县 之君争田,久而不平,乃朝周,见周人贵礼让,惭而去,俱让其田,以为闲原。昌礼贤下士,泰颠、闳夭、散宜生之徒,皆往归焉。伯夷、吕望避纣,居海滨,闻西伯善养老,亦归之。西伯伐崇 国名 , 在陕西西安府鄠县 ,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因作丰邑 在鄠县丰水上 ,徙都之。商王已失民心,周德日盛,西土咸服,泽被江汉,三分殷土有其二,以服事殷。
昌卒,太子发嗣为西伯,以吕望为太师,号师尚父。时,纣暴虐不止,庶兄微子启去而之其封国,王族箕子佯狂为奴,诸父比干谏而死。于是西伯发东至孟津 津名 , 在河南怀庆府孟县南 ,大会诸侯。会者八百国,遂率以伐殷。师尚父督师,战于牧野 殷都南郊 。殷师溃,纣自焚死,微子降。商为王六百有余年而亡,纣于汤为十六世孙,其间兄终弟及者甚多,凡三十世。
西伯发既代商为王,追尊古公曰太王,公季曰王季,谥昌曰文王。大封建宗族、功臣,封太师吕望于齐,封王弟周公旦于鲁 齐鲁见三篇第二章 。立纣子武庚为殷后,使王弟管叔、蔡叔、霍叔监之。王问道于箕子,箕子以《洪范》授之。《洪范》犹言大法,上世治道之要目也。王封箕子于朝鲜,而不臣,子孙为箕氏,有国九百余年。当时所谓朝鲜者,今朝鲜西北境也。箕子施教,夷俗丕变,朝鲜开化自此始。
王在位七年而崩,谥曰武王。子成王诵幼,周公为太宰,摄政当国,召 邑名 , 在陕西凤翔府岐山县西南 公奭为太保,保王躬。管、蔡流言曰:“周公将不利于孺子。”遂与武庚为乱,奄、徐、淮夷并兴 奄国故地在山东兖州府曲阜县东 , 徐夷故城在安 徽泗州 。 淮夷 , 淮南之夷 。周公东征,杀武庚、管叔,放蔡叔。伐奄三年讨其君,淮、徐皆平。封微子于宋 见三篇第二章 ,以绍殷祀。夏商盛时,虽称治平,而世犹质朴,礼制未甚明。周公多才艺,制礼作乐,更定制度,周之文物于是灿然,至今以为极盛之世。
初,武王作镐京于渭南,谓之宗周,此后世长安之地,今为陕西首府,曰西安。武王又将营东都,未果。成王迁殷民于洛滨,因作洛邑,周公兴工筑王城,是为东都,此后世洛阳之地,今河南河南府治之。王至东都,受诸侯朝,命周公留治,而还镐京。自陕 原名 , 在河南陕州西南 以东,周公主之,自陕以西,召公主之,德化大行。成王崩,子康王钊立。时周公已卒,召公与毕 邑名 , 在西安府城西北 公高相之。毕公者,武王庶弟也。成康之际,国内安宁,史称刑不用者四十余年。
康王崩,子昭王瑕立。昭王南巡狩不返,子穆王满立。世传昭王济汉,汉滨人以胶船载之,中流船解,王溺死焉。穆王将征犬戎 西戎一种 , 当陕西凤翔府附近 地 ,祭公谋父 周公之胤 , 国在河南开封府郑州东北 谏曰:“先王耀德不观兵。”王不听,征之,自是荒服者不至。穆王肆意周游,谋父作诗讽之,以止王心,王是以得没于宫。
自穆王历共王、懿王、孝王、夷王,至厉王,悦荣夷公,以为卿士。荣公好专利,以教王。诸侯不朝,王行暴虐,国人谤王,王得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曰:“吾能弭谤矣。”召公虎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其害甚于防川。”王不听。三年,国人作难,流王于彘 邑名 , 在山西霍州东北 。王子靖在召公之宫,国人围之。召公以其子代靖死,靖因得脱。诸侯释位,以间王政者十四年,号曰共和。及厉王死于彘,奉靖即位,是为宣王。
是时,四夷皆已叛周,猃狁 北狄大国 内侵,逼京邑。宣王命尹吉甫伐之,追至太原 今山西太原府 。又命方叔南讨荆蛮,召公虎东平淮夷。王亲率六师,征徐夷。樊仲山甫辅王,赋政于外,王职有阙,山甫补之。王化复行,周室中兴,既而政稍衰。鲁武公以二子括、戏见王,王命少子戏为鲁太子。仲山甫谏曰:“是教逆也。”王不听。武公卒,戏立,是为懿公,鲁人杀之,而立括之子。于是宣王伐鲁,立懿公弟孝公称,诸侯由是不睦。
宣王崩,子幽王宫涅立。幽王讨褒 姒姓国 , 今陕西汉中府褒城县 ,褒人纳女曰褒姒,王嬖之,废申后,以褒姒为后,生伯服。虢 文王弟虢叔所封 , 今河南陕州卢氏县 公石父以谄佞得幸,为卿士,褒姒与之比。逐太子宜臼,而立伯服。宜臼奔申 姜姓 国 , 今河南南阳府 。申,其母国也。王欲杀之,求诸申,申侯不与,王伐申。申人、缯人召犬戎以攻周,杀王于骊山下 今西安府临潼县东南 ,郑桓公死之。晋文侯、卫武公、秦襄公帅师救周 郑 、 晋 、 卫 、 秦俱见次篇 ,破犬戎,与郑武公共迎故太子,立之,是为平王。以西都逼于戎,徙居洛邑,以岐丰之地 今陕西凤翔府西安府 与秦。自武王至幽王,凡十二世,三百五十二年 此据郑氏 《 通志 》,《 汲冢纪年 》 则曰 : 二百五十七年 。而周乃东迁,自是称为东周,王室衰微,政令不行,五霸 齐桓公 、 宋襄公 、 晋文公 、 秦穆 公 、 楚庄王 迭兴,主诸侯之会盟。以其事载于《春秋》书,谓之春秋之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