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玄以刘秀行大司马事,使徇河北,所过除莽苛政。南阳邓禹说秀曰:“更始常才,诸将皆庸人。帝王大业,非凡夫所任。明公莫如延揽英雄,务悦民心,立高祖之业,救万民之命,以公而虑,天下不足定也。”秀悦,令禹常宿止于中,与定计议。
邯郸 县名 , 战国赵都 , 汉为赵国治 , 今属直隶广平府 卜者王郎诈称成帝子子舆,汉宗室刘林立之为帝,徇下幽、冀,州郡响应。更始二年,刘秀北徇蓟 县名 , 战国燕 都 , 汉为广阳国治 , 今京城地 ,蓟中应王郎。秀促驾出城,晨夜南驰。至芜蒌亭 在直 隶深州饶阳县东北 ,冯异上豆粥,渡滹沱河,遇大风雨,入道旁空舍,冯异抱薪,邓禹热火,秀对灶燎衣,异进麦饭。时,郡县皆已降王郎,独信都 郡名 , 今直隶冀州 和戎 郡名 , 今直隶正定府晋州 不肯从。秀驰至信都,发旁县兵,移檄击邯郸,郡县复应秀。秀披舆地图,指示邓禹曰:“天下郡国如是,今始得其一。子前言天下不足定,何也?”禹曰:“方今海内淆乱,人思明君,犹赤子慕慈母。古之兴者,在德厚薄,不以大小也。”
上谷、渔阳诸将将兵会秀于广阿 县名 , 属巨鹿郡 , 今直隶赵州隆平县 。秀进拔邯郸,杀王郎,收郎文书,得吏民与郎交者数千章。秀会诸将烧之,曰:“令反侧子自安。”秀部分吏卒、军士皆言,愿属“大树将军”,谓冯异也。异为人谦退不伐。诸将论功,异常独屏树下,故有此号。
汉帝遣使立秀为萧 县名 , 属沛郡 , 今属江苏徐州府 王,令罢兵还。耿弇说秀以自立,秀乃不就征,辞以河北未平。秀击铜马诸贼,降之,诸将未信降者,降者亦不自安。秀令各归营勒兵,自乘轻骑按行部陈。降者相语曰:“萧王推赤心置人腹中,安得不投死乎?”秀以降人分配诸将,南徇河内。赤眉入颍川 郡名 , 今河南开封 府禹州 、 汝州东境及许州 ,遂西攻长安。秀欲乘衅并关中,遣邓禹将兵而西。禹荐寇恂守河内,恂调糇粮、治器械以供军,未尝乏绝。秀自引兵北徇燕、赵 谓今直隶 之地 。
更始三年 汉光武帝建武元年 ,方望立前定安公刘婴为帝,据临泾 县名 , 属安定 郡 , 今甘肃泾州镇原县 ,帝玄遣丞相李松击斩之。萧王秀败群贼,还至鄗 县名 , 属常 山郡 , 故城在直隶赵州柏乡县北 ,诸将立王为皇帝,改元建武,是为汉世祖光武帝。光武归河内,遣吴汉等围洛阳,赤眉樊崇等立刘盆子为帝,入长安。帝玄败走,已而降赤眉,寻被杀。光武遥封玄为淮阳 今河南陈州府 王,招降洛阳,入都之。
邓禹西渡河,师行有纪,百姓望风相携负以迎军。禹停车劳来之,垂髫戴白满车下。禹名震关西。建武二年,赤眉大掠而西,禹乃入长安,赤眉复还。禹战不利,走,帝遣冯异代禹。明年,禹惭无功,要异共击赤眉,大败,禹脱归,异收散卒坚壁。已而大破赤眉于崤 山名 , 在河南府永宁县北 底,余众东向宜阳 县名 , 属宏农 郡 , 今属河南府 ,帝勒军待之。樊崇以刘盆子及丞相徐宣等肉袒降。帝陈兵马,令盆子君臣观之,谓曰:“得无悔降乎?”宣叩头曰:“去虎口,归慈母,诚欢诚喜,无所恨也。”帝赐崇等田宅,关中余寇悉平。
光武之初立也,蜀王公孙述已称帝,号成家。隗嚣归天水,称西州上将军。窦融据河西 谓金城 、 武威 、 张掖 、 酒泉 、 敦煌五郡之地 , 今甘肃兰州 、 凉州 、 甘州三府及肃州 、 安西州 ,称五郡大将军。秦丰据黎邱 城名 , 在湖北襄阳府宜城县北 ,称楚黎王。李宪据庐江 郡名 , 今安徽安庆 、 庐州二府 ,称淮南王,后称帝。渔阳太守彭宠叛汉,自称燕王。刘玄所立梁王刘永,称帝于睢阳 县名 , 周为宋都 , 今河南归德府治 ,立董贤为海西 县名 , 属东海郡 , 在江苏海州南 王,张步为齐王,其他群盗犹众。光武遣将军吴汉等东伐,睢阳人斩刘永以降。将军耿弇等北伐,彭宠奴斩宠以降,弇东击张步。
建武四年,隗嚣使马援往观公孙述,援与述旧,谓当握手欢如平生,而述陈陛卫以延援,礼养甚盛。援语其属曰:“天下雌雄未定,公孙不吐哺走迎国士,反修饰边幅,如偶人形,此何足以稽天下士乎?”因辞归,谓嚣曰:“子阳,井底蛙耳。而妄自尊大,不如专意东方。”嚣乃使援奉书洛阳。初到,光武在殿庑下,岸帻迎,笑曰:“卿遨游二帝间,今见卿,使人大惭。”援顿首辞谢,因曰:“当今非但君择臣,臣亦择君。臣与公孙述同县,少相善,臣前至蜀,述陛戟而后进臣。臣今远来,陛下何知非刺客、奸人,而简易若是。”帝笑曰:“卿非刺客,愿说客耳。”援曰:“天下反复,盗名字者不可胜数,今见陛下恢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真也。”
五年,援归,嚣问东方事,援曰:“上才明勇略,非人敌也。且开心见诚,无所隐伏,阔达多大节,略与高帝同。经学博览,政事文辨,前世无比。”嚣曰:“卿谓何如高帝?”援曰:“不如也。高帝无可无不可。今上好吏事,动如法度,又不喜饮酒。”嚣不怿,曰:“如卿言,反复胜乎?”
嚣问班彪曰:“战国纵横之事,将复起于今乎?”彪著《王命论》以讽之,嚣不听,彪避地河西,窦融甚礼重之,彪为融画策,使之专意事汉。马援将家属归汉,嚣遣辨士说融以自立,曰:“高可为六国,下不失尉佗。”融不从,帝以融为凉州牧,赐玺书,有曰:“议者必有任嚣教尉佗之计。”书至,河西皆惊,以为天子明见万里之外。
汉将军朱祜急攻黎邱,秦丰出降,送洛阳斩之。帝自将击董贤及叛将庞萌,走之,耿弇连破齐兵,拔诸城。帝至临淄 周末齐都 , 汉县 , 为齐郡治 , 今属山东青州府 ,自劳军,谓弇曰:“将军前在南阳,建此大策,常以为落落难合,有志者事竟成也。”弇遂追张步,降之,齐地悉定。六年,将军马成等拔舒 县名 , 庐江郡治 , 今安徽 庐州府庐江县 ,获李宪。吴汉等击斩董贤、庞萌,江淮、山东悉平,惟陇、蜀未平。帝积苦兵间,谓诸将曰:“且当置此两子于度外耳。”冯异自长安入朝,帝谓公卿曰:“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我披荆棘,定关中。”劳异曰:“仓卒,芜蒌亭豆粥,滹沱河麦饭,厚意久不报。”
其后隗嚣称臣于公孙述,述立嚣为朔宁王。八年,帝自将击嚣,马援在帝前,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开示军所从径道。帝曰:“虏在吾目中矣。”窦融率五郡太守会之,遂共进军。嚣奔西域 县名 , 属陇西郡 , 故城在甘肃秦州西南 ,会颍川盗起,帝驰还征之。寇恂前驱,贼悉降,百姓遮道曰:“愿借寇君一年。”乃留恂镇抚,大兵不战而还。九年,嚣病死,子纯嗣为王。十年,汉军攻降之,陇右平。
十一年,帝遣大司马吴汉将兵,会征南大将军岑彭伐蜀。彭至荆门 山名 , 在 湖北荆州府宜都县西北 ,装战船。吴汉欲罢之,彭不可,上书言状。帝报曰:“大司马习用步骑,不晓水战。荆门之事,一由征南公为重而已。”彭战船并进,所向无前。述使贼刺杀彭,吴汉继进。明年,至成都,击杀述,蜀平,诏窦融与五郡太守入朝,拜融为冀州牧。
王莽时,安定 郡名 , 今甘肃平凉府及泾州 卢芳诈称武帝曾孙刘文伯,起兵。更始亡,匈奴迎芳,立为汉帝,屡为边郡患,后降汉为代王,已而复反,奔匈奴而死。匈奴与乌桓、鲜卑屡连兵侵汉,后匈奴连年饥疫,人畜死亡大半,乌桓乘其敝,击破之。匈奴北徙数百里,漠南地空。
先是,西域诸国苦匈奴重敛,皆愿属汉,复置都护。光武以中国新定,不许,莎车王贤再遣使奉献,光武赐贤都护印绶。边郡守上言:“夷狄不可假以大权。”诏夺还之,更赐大将军印。贤恨,犹诈称大都护,诸国悉服属焉。贤骄横,欲兼并西域,诸国惧,鄯善、车师等十八国遣子入侍于汉,愿得汉都护。帝厚赐之,还其侍子。贤知都护不出,击破鄯善,攻杀龟兹王,鄯善、车师复附匈奴。
匈奴南边八部立日逐王比为南单于,款汉塞内附。比者,单于知之子也。于是匈奴分为南北,自相攻击。汉徙南单于于西河 郡名 , 今山西汾州府西境 、 宁武府 偏关县 、 陕西榆林府东境及北边外 、美稷 县名 , 西河郡北境 , 故城在内蒙古鄂尔多斯左翼中 旗东南 ,置使匈奴中郎将,将兵拥护之。北匈奴亦遣使求和亲,汉却之,及再来,许之。南单于比卒,弟莫立,帝遣使授玺绶,赐以衣冠、缯彩,后以为常。
光武年二十八始起兵,三十一为帝,四十二岁悉平群雄,六十二岁崩,在位三十三年。帝虽以征伐济大业,及国既定,乃退武臣而进文吏,明慎政体,总揽权纲,量时度力,举无过事,故能恢复前烈,身致太平。尝幸南阳,会宗室置酒作乐,诸母相与语曰:“文叔少时谨信,与人不款曲,惟直柔耳,乃能如此。”文叔,帝字也。帝闻之,笑曰:“吾治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
帝在兵间久,厌武事,蜀平后,非警急,未尝言军旅。北匈奴衰困,臧宫、马武上书请攻灭之,鸣剑抵掌,驰志于伊吾 又曰伊吾卢 , 匈奴之地 , 今甘肃镇西府哈密厅 之北。帝报书告以《黄石公记》曰:“柔能胜刚,弱能胜强。”自是诸将莫敢言兵。闭玉门关 汉之西关 , 在甘肃安西州敦煌县西 ,谢绝西域,保全功臣,不令以吏职为过。收其兵权,皆以列侯就第,故诸将皆以功名自终。祭遵先死,帝哀念不已。来歙、岑彭死锋镝,恤之甚厚。吴汉、贾复终于帝世。汉质厚少文,而有智略。帝在河北,邓禹屡荐汉,帝渐亲重之。汉在军,或战不利,意气自若。帝叹曰:“吴公差强人意,隐如一敌国,每出师,朝受诏,夕则就道。”及卒,帝临问所欲言。汉曰:“臣愚无所知,惟愿陛下慎无赦而已。”贾复从征伐,未尝丧败。帝曰:“贾督有折冲千里之威。”尝战,被重伤,帝惊曰:“我不令复别将,为其轻敌也。果然,失吾名将。闻其妇有孕,生子邪,我女嫁之;生女邪,我子娶之。”其抚群臣如此。
惟马援死之日,恩意颇不终焉。援尝曰:“大丈夫当以马革裹尸,安能死儿女子手?”交趾女子征则、征贰作乱,诸蛮应之。马援以伏波将军讨平之,植铜柱于日南,表汉界而还。武陵 郡名 , 今湖南西境及贵州东境 蛮叛,援又请行。帝愍其老,援披甲上马,据鞍顾盼,以示可用。帝笑曰:“矍铄哉,是翁。”乃遣之。军至壶头 山名 , 在湖南辰州府城东北 ,不利,援中暑,卒。帝婿梁松恨援,构陷之,收新息 县名 , 属汝南郡 , 今河南光州息县 侯印绶。援前在交趾,常饵薏苡,能胜瘴气,军还,载之一车。后有追谮之者,以为明珠文犀。帝益怒,得朱勃上书讼其冤,乃稍解。帝于赃无所贷,大司徒欧阳歙尝犯赃,歙所授《尚书》弟子千余人,守阙求哀,竟不免,死于狱中。
帝所用群臣如宋弘等,皆重厚正直。帝姊湖阳 县名 , 属南阳郡 , 故城在河南南阳 府唐县南 公主尝寡居,意在弘。弘入见,主在屏后。帝曰:“谚言‘富易交,贵易妻’,人情乎?”弘曰:“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帝顾主曰:“事不谐矣。”主有苍头杀人,匿主家,吏不能得。洛阳令董宣候主出行,奴骖乘,叱下车,格杀之。主入诉,帝怒,召宣,欲捶杀之。宣曰:“纵奴杀人,何以治天下!臣不须捶,请得自杀。”即以头叩楹,流血被面。帝令小黄门持之,使叩头谢主。宣两手据地,终不肯俯。帝敇曰:“强项令出!”赐钱三十万。
前汉末,谶纬之学起,附会天文历数,以豫言后事,王莽甚尚之。时人希旨,争作谶文上之,号为“符命”,以助莽之逆。光武亦惑其说,用人行政,多以符命决疑。晚年封泰山,禅梁阴 谓梁父山之阴 ,亦由感谶也。因下诏宣布谶书于国中。儒臣桓谭尝极言谶之非经,帝大怒,以为非圣无法,至欲斩之。自是谶书大重于世,与儒书相为经纬,名儒如马融、郑玄,皆采其说。
王莽时,名德之士多隐遁,不食其禄。光武初立,访求耆儒卓茂,擢为太傅,封褒德侯。又征处士周党、严光。党入见,伏而不谒,博士奏诋之。帝曰:“自古明王圣主,必有不宾之士。”赐帛罢之。光尝与帝同学,帝物色得之,累征乃至,拜谏议大夫,不肯受,去,耕钓于富春山 一名严陵山 , 在浙江严州府桐庐县西 中。东汉多清节士,自此始。
光武素好儒学,诸功臣亦皆读书,有儒者气象。既平中原,首起太学,稽式古典,修明礼乐,遂起明堂、灵台、辟雍,每旦视朝,日昃乃罢,引公卿郎将,讲论儒书,夜分乃寐。太子庄承间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而失黄老养性之道。”帝曰:“我自乐此,不为疲也。”
光武帝崩,太子庄嗣立,是为显宗孝明帝。明帝亦好儒,太子、王侯及群臣子弟皆授儒经。用弟东平 今山东泰安府东平州 献王议,定南北郊冠冕车服制度及光武庙乐舞,亲临辟雍,行大射养老之礼。礼毕,引诸儒升堂,执经问难,冠带缙绅之人,圜桥门而观听者亿万计。又命工图中兴功臣于南宫云台。邓禹为首,吴汉、贾复、耿弇、寇恂、岑彭、冯异、朱祜、祭遵等次之,凡三十二人,唯马援以皇后之父不与焉。
帝闻西域有神,其名曰佛,遣使之印度,求其道,得佛经及二僧以来。其书大抵以虚无为宗,贵慈悲不杀,以为人死,精神不灭,随复受形,生时所行善恶,皆有报应,故所务在修炼精神,以至为佛。教祖释迦牟尼没于周景王二年,其教传播遍于西域诸国,至是始入中国。帝为立白马寺,庶兄楚 今江苏徐州府 王英最先好之。
帝尊奉光武制度,无所变更,后妃家不得封侯预政。馆陶 县名 , 属魏郡 , 今属山 东东昌府 公主 光武帝女 为子求郎,帝不许,赐钱十万,曰:“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苟非其人,则民受其殃。”当时吏得其人,民乐其业,远近畏服,户口滋殖焉。然性惼察,好以耳目隐发为明,公卿大臣屡被诋毁。近臣尚书以下,至见提曳。楚王英得罪自杀,穷治其党累年,坐死徙者数千人,冤滥甚众。
明帝在位十八年,崩。太子烜立,是为肃宗孝章帝。章帝继前朝察察之后,知人厌苛切,事从宽厚,慎刑省徭,民赖其庆。又尊师重学,亲诣鲁祠孔子于阙里 孔子所居之里 , 在山东兖州府曲阜县城中 ,作六代 黄帝 、 唐 、 虞 、 夏 、 商 、 周 之乐。孝宣尝会群儒于石渠阁,论定五经同异。章帝修其故事,诏诸儒集议于白虎观,亲称制临决,作《白虎通》。又欲定汉礼,知诸儒拘挛,众论难一,命侍中曹褒依叔孙通旧典,杂以五经谶记之文交,撰次上之。
匈奴既分南北,兵势浸衰。明帝患其相交通,置度辽营于五原以阻之。耿秉 耿弇之侄 请击北匈奴,谓宜如武帝通西域,断匈奴右臂。帝嘉其言,以秉及窦固 窦融之侄 为都尉,出屯凉州。永平十六年,秉等与诸将分道北伐,固追敌至蒲类海 今名巴尔库勒海 , 在甘肃镇西府城西北 ,取伊吾庐地,留吏士屯田。
固遣假司马班超使西域,超到鄯善,其王礼之甚备。会匈奴使至,忽更疏懈。超会吏士三十六人,曰:“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夜奔匈奴营,斩其使,杀从者百余人,鄯善震怖。超告以汉威德,勿复与匈奴通。初,于寘 西域国名 , 今回疆 和阗地 连破莎车,杀其王,雄张南道。至是,超又使于寘,于寘王畏其威,杀匈奴使以降。龟兹王倚恃匈奴,据有北道,攻杀疏勒 西域国名 , 今回疆喀什噶尔地 王,以其臣兜题王之。十七年,超至疏勒,使吏劫缚兜题,因立故王兄子忠为王。于是,诸国皆遣子质于汉,西域复通。超,彪之子也。兄固及妹昭皆博学,善属文。超独以武功著。
窦固、耿秉出击车师,定前后两部 前部 , 今新疆吐鲁番厅地 ; 后部 , 今镇西府奇台县 及迪化州地 而还。汉以陈睦为都护,耿恭 秉之从弟 为戊校尉,关宠为己校尉,分屯车师地。十八年,明帝崩。是岁,焉耆 西域国名 , 今回疆哈喇沙尔地 、龟兹攻没陈睦,北匈奴围耿恭、关宠,章帝遣兵救之。建初九年,宠败没,汉兵迎恭归,罢都护及戊己校尉官,征还班超。时疏勒、于寘皆不欲超去,号泣请留,超乃还疏勒,击斩其叛者。超欲遂平西域,上疏请兵。章帝知其功可成,给兵千余人。八年,拜为将兵长史。明年,疏勒王忠反,超更立王,讨忠斩之。
是时,北匈奴衰耗,党众离叛,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后,鲜卑击其左,西域侵其右,不复自立,乃远引而去。章和元年 章帝十三年 ,鲜卑击斩优留单于,匈奴大乱,五十八部降汉。和帝永元元年,窦宪击匈奴,大破之,降二十余万人,登燕然山 今名杭爱山 , 在外蒙古赛因诺颜部界内 ,命班固刻石勒功而还。三年,宪复遣兵击破匈奴于金微山 在外蒙古界内 ,北单于走死,鲜卑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鲜卑由此渐盛。及宪诛,班固坐逮,死狱中。固尝著《汉书》,未就,诏妹昭踵成之。
章帝末年,班超发于寘诸国兵,击莎车,降之。后月氏、龟兹诸国来降,汉因以超为都护,居龟兹。永元六年,超发龟兹、鄯善等八国兵,击破焉耆。于是,西域五十余国,至里海之滨,悉纳质内属。九年,超遣掾甘英,西使罗马国,其所跋涉,皆前世所未至,莫不备其风土,传其珍怪焉。
超在西域三十年,以功封定远侯 以汉中郡治之 , 西乡为定远国 , 故城在陕西汉中府 西乡县南 ,年老乞归,和帝许之,以任尚代为都护。尚请教,超曰:“君性严急,水清无大鱼,宜荡佚简易。”尚私谓人曰:“我以班君当有奇策,今所言平平耳。”超到京,一月而卒。尚后果失边和,如超言。至安帝永初元年,竟弃西域,不复置都护。西域既绝于汉,北匈奴复驱役诸国,略有北道,连寇河西。永宁元年 安帝 十四年 ,边郡守请击之。邓太后闻班超之子勇有父风,召问计。勇曰:“要功荒外,师无后继,是示弱于远夷也。敦煌 郡名 , 今甘肃安西州 旧有营兵,今宜复之,又宜遣西域长史出屯楼兰西。”太后从之,复敦煌营兵。其后安帝以勇为西域长史,将兵五百出屯柳中 车师前部之地 , 在今吐鲁番厅东 。勇击逐匈奴田车师者,又击车师后部,获其王及匈奴使者。顺帝永建元年,勇发诸国兵击匈奴,走之,于是西域服于汉,惟焉耆未降。明年,汉遣张朗与勇俱攻之。朗先期入焉耆,受降而还。勇以后期,征下狱,免。勇去后,汉之威令不复行于西域矣。
当汉之世,罗马统一欧逻巴,南并亚非利加北土,东兼小亚细亚及叙利亚,与怕提亚接界,幅员、民众与汉相若。汉人传谓其人长大平正,有类中国,故称为大秦。其国距汉甚远,未尝交通。甘英之西也,亦唯达于其东部耳,未入欧逻巴地也。史称英抵条支,临大海,不渡而还。条支者,谓叙利亚。大海者,谓地中海也。希腊、罗马旧书云:“东方有大国,名设利迦,美锦产焉。”此指汉土也。西亚细亚行贾,时时有逾葱岭达于汉边者。罗马富人由此得汉之锦绮,甚珍之,至以黄金与之比重而相易,于是设利迦之名,高于西土。罗马帝常欲通使于产锦之国,而怕提亚又欲以东货与罗马交市,故遮遏使不得自达。汉桓帝时,怕提亚侵罗马东边,罗马帝抹喀墺勒流安拖尼纳命将东伐,大败之,乃遣使由海路聘于汉。延熹九年 桓帝二十年 , 西洋纪元百六十六年 ,诣日南,欧逻巴人通于中国,始见于此,而其后复绝,盖西使入汉,不得要领而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