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武帝建元元年 年号始于此 ,诏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帝亲策问治道。广川 县名 , 属信都国 , 故址在直隶河间府故城县 董仲舒对策,其一,论德教之功,言人君宜正心,以正百官万民;其二,愿兴太学以养士,使列侯、郡守贡贤人;其三,请宗儒道,以灭绝异说。帝善其对,以为江都 帝兄易王非之所封 , 今江苏扬州府 相。丞相卫绾奏,所举贤良,或治申、韩、苏、张之言,乱国政者,请皆罢。奏可。
汉兴,孔子之学未盛,武帝崇儒,始置五经博士,令郡国举孝廉,亲策贤良文学,又征吏民习儒术者,置博士弟子五十人,以任官择吏,通一艺以上者,以补右职,自是官吏彬彬多学士矣。庄助、朱买臣、吾邱寿王、司马相如、东方朔、枚皋等以材智俊异宠用,并在左右,每令与大臣辩论,相如特以辞赋得幸,朔、皋好诙谐,帝以俳优畜之,朔时直谏,有所补益。帝兄河间 今直隶河间府献县 献王好古学,以金帛求四方善书,多得古文经籍。董仲舒、公孙弘皆以治《春秋》进。弘自布衣出为丞相。孔安国以孔子之裔为侍中,作《尚书传》。太史令司马迁作《史记》,经术文章,至是始盛。
帝又好神仙之说。有方士李少君,善为巧发奇中,见帝曰:“祠灶则致物,而丹砂可化为黄金,蓬莱仙者可见,见之以封禅则不死。”帝信之,亲祠灶,遣方士入海求蓬莱安期生之属。少君死,帝以为化去,而燕齐怪迂之士,争来言神仙事矣。或奏,天神贵者曰泰一,泰一佐为五帝 青帝 、 黄帝 、 赤帝 、 白帝 、 黑帝 。盖泰一者,上帝异名也。于是立泰一及五帝祠坛于甘泉 山名 , 在陕西邠州淳化县西北 ,三岁一郊见。又好巡游,屡行海上,求神仙,封泰山,禅萧然 山名 , 在泰山东北 ,作明堂于汶上 今山东泰安府治 ,以祠上帝。北巡辽西 郡名 , 今直隶永平府东境及盛京西境 、五原 郡名 , 秦九原郡 , 今内蒙古毛明安乌喇忒地 ,南巡江汉,登天柱,所至崇祠祀,率无虚岁。
帝尝惑方士少翁之术,拜为文成将军,以客礼之。已而觉其诈,诛之。后又以方士栾大为五利将军,封乐通侯,妻以公主,大亦以诈诛。方士公孙卿宠信尤久,卿言仙人好楼居,帝乃大营宫观,作通天茎台,高四十丈。会柏梁台灾,更作建昌宫,千门万户,东凤阙,西虎圈,北太液池,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龟鱼之属,南设玉堂、璧门,立井干楼、神明台,共高四十丈,台上有铜仙人,舒手掌、捧铜盘,盘大十围,号承露盘,以承云表之露,和玉屑饮之,云可以长生。帝屡获奇物,以为祥瑞,如白麟、朱雁、宝鼎、灵芝,皆为乐章,荐之郊庙。有司又言:“元宜以天瑞命。”乃追定即位以来年号,年有号自此始。
武帝虽崇儒喜仙,而甚嗜武事,自恃才略,欲耀威于四表。尝用大行王恢议,遣恢等将兵匿马邑旁谷中,使间诱匈奴单于入塞而击之,单于觉而去,自是,匈奴屡攻汉塞。唐蒙上书请通南夷,帝拜蒙中郎将,将兵入夜郎 南夷国名 , 今贵州 遵义府近傍 。夜郎听约,乃置犍为郡 今四川叙州 、 嘉定二府及其附近之地 , 至贵州仁怀 厅 。又拜司马相如为中郎将,通西夷,邛、筰、冉骁 三国皆在四川地 , 邛今宁远府 , 筰今 雅州府清溪县 , 冉骁今茂州 皆内属。匈奴入上谷 郡名 , 今直隶宣化府 ,帝遣车骑将军卫青等击逐之。青,本人奴,由姊受帝宠得起身,然有将才,善遇士众,屡伐匈奴,每出有功,遂取河南地,置朔方郡 今内蒙古鄂尔多斯地 。匈奴右贤王屡侵朔方,元朔五年,青率六将军击走之,帝以青为大将军,尊宠无比,公卿皆卑奉之,独汲黯与抗礼,青愈贤黯,遇之加于平日。
初,黯为谒者,以严见惮,以屡切谏不得留内,迁东海 郡名 , 今山东沂州府南境 及江苏海州 太守,好清净,病卧不出,而郡大治,入为九卿。帝方招文学,尝曰:“吾欲云云。”黯曰:“陛下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唐虞之治乎?”帝怒,罢朝,曰:“甚矣,黯之戆也。”他日,庄助誉黯,帝曰:“古有社稷臣,如黯,近之矣。”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中,帝踞床侧而见之。丞相公孙弘燕见,帝或时不冠。至黯,帝不冠不见也。淮南王安 厉王长之子 谋反,曰:“汉朝大臣,独汲黯守节死义,难惑以非,如丞相弘等,说之如发蒙振落耳。”黯后坐法免。
卫青甥霍去病亦屡北伐,多军功,为骠骑将军,亲贵比大将军矣。元狩四年 武帝二十二年 ,两将军分道击匈奴,大破之。骠骑绝大漠,封狼居胥山 在外蒙古喀 尔喀地 而还,单于远遁,漠南无王庭。其后路博德、杨仆等击南越,平之,获其王建德 赵佗玄孙 ,置九郡 南海 、 苍梧 、 郁林 、 合浦 、 珠崖 、 儋耳 、 交阯 、 九真 、 日南 。其交阯、九真、日南三郡,秦象郡之地,今安南国也 交阯 , 今山南以北 ; 九真 , 今清华 安顺化 ; 日 南 , 今广南 。郭昌等又平西南夷,置五郡 武都 、 汶山 、 沈黎 、 越嶲 、 牂柯 。杨仆等击东越 即闽越 , 今福建省 ,越人杀其王以降,汉徙其民于江淮之间。
帝已灭南越,欲观兵塞北,然后封禅。元封元年,武帝三十一年,亲帅大军出长城,登单于台 盖在内蒙古归化城土默特界内 ,遣使告乌维单于 老上单于之孙 曰:“南越王头已悬于汉北阙,今单于能战,天子自将待边。”乌维詟不敢出。是岁,遂行封禅也。
初,月氏为匈奴所破,余众西迁,击破拔克特利,分其地而居之。武帝遣张骞往使。骞径匈奴中,单于得之,留十余岁。骞得间亡,西逾葱岭,历大宛、康居,至大月氏及拔克特利而还,复为匈奴所得,留岁余,逃归。初行时百余人,唯骞与一奴得还。
是时,匈奴西边 今甘肃安西州西境 、 镇西府西境 、 迪化州及新疆 小国二十余,葱岭以外大国七八,汉人总称西域。大宛、康居、大月氏,皆居阿母河北 大宛 , 今浩罕塔 什干等地 ; 康居 , 今撒麻儿干以北 ; 大月氏 , 今布哈喇东南境 ,其地今属俄国,号为中亚细亚。方匈奴之盛也,康居以东诸国,率皆服属之。匈奴日逐王置吏,领西域,赋税取足焉。拔克特利在阿母河南岸,今阿富汗国北境也,希腊人来,主之,秦时国势甚盛,及败于月氏,稍衰,汉史谓之“大夏”。大夏西邻,有帕提亚国,今波斯地也,亚施克氏世王之,为西亚细亚强国,汉史谓之“安息”。安息者,亚施克之转也。大夏之东南为印度,汉史谓之“身毒”,地广民殷,富厚亚于汉土。
张骞自月氏还,具言西域诸国风俗,曰:“大宛、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身毒在大夏东南数千里,度其去蜀不远矣。”帝遣骞因蜀道求身毒国,莫得通,通滇国 今云南云南府 。会匈奴浑邪王叛,降汉,加以单于北遁,自河以西至盐泽 今名罗布泊 ,空无胡人,西域道可通。骞请结乌孙 西域国名 , 今新疆地 ,以断匈奴右臂。乃遣骞等使西域诸国,西至帕提亚,南至印度,于是西域始通于汉矣。汉于浑邪王故地 今甘肃西北境 置四郡 武威 、 张掖 、 酒泉 、 敦煌 ,徙民以实之,绝匈奴与羌 西夷之大种 , 居青海地 通之道。又遣郭昌击滇,降之,置益州郡 今云南之大半 。遣赵破奴击楼兰 西域国名 , 在甘肃安西州敦煌县西 ,虏其王,遂击破车师 西域国名 , 今甘 肃镇西府西境及迪化州。
朝鲜 今朝鲜北境及盛京东南境 箕氏传世四十有一,至箕准而衰。汉初,燕人卫满聚党出塞,攻逐准,自立为朝鲜王,役属真番 今兴京之地 、临屯 今朝鲜江陵府 ,传至孙右渠,袭杀汉边吏。武帝使杨仆等击之,朝鲜杀右渠以降汉,以其地为四郡 真番 、 临屯 、 乐浪 、 玄菟 。
元封六年 武帝三十六年 ,乌孙王遣使请娶汉女,结为昆弟。帝许之,以宗室女为公主,往嫁乌孙。是时,汉与西域使聘往来不绝,帝每巡狩,悉从外客,散财帛以示汉富厚,然诸国犹畏匈奴,待其使过于汉使。
武帝比岁征伐,国用不给,乃设买官,名曰“武功爵”,令民得无功而买之。以白鹿皮为皮币,杂造银锡为白金。孔仅、桑弘羊之徒,以善理财擢用,兴利以佐经费。置盐铁官,禁民私铸铁器、煮盐。算缗钱,舟车悉课税。设均输法,置平准于京师,令远方各以其所饶之物为赋,而相灌输,官自卖之于其所无之地,以夺商贾之利,禁民酤酿,官自开置,名曰“榷酤”,又令死罪得纳钱赎之。
帝所用丞相,初惟田蚡,以王太后之弟稍专权,余皆充位而已。公孙弘后,国家多事,丞相、大臣连诛死。公孙贺拜相,至涕泣不肯拜,亦卒得罪而族。帝好尊用酷吏,尝使张汤、赵禹定律令,务在深文,义纵、王温舒、杜周之属,皆峻刻为能。然汤、纵、温舒,亦皆诛焉。用刑虽严,吏民益轻犯法。东方盗贼滋起,帝遣使者衣绣衣,持斧发兵击之,所至得擅斩二千石以下,诛杀甚多。二千石者,谓郡守、国相、内史等,以其秩皆二千石也。
太初二年 武帝三十八年 ,遣赵破奴击匈奴,败没。又遣李广利击大宛,不克。明年,大发兵,使广利率之围宛,降之,得善马数十匹。帝欲乘胜遂困匈奴,会且鞮侯单于 乌维单于之弟 新立,恐汉袭之,遣使朝献。然卫、霍已没,汉威不如昔日,北征常少利,李陵、李广利降于匈奴。
中郎将苏武使匈奴,单于欲降之,不屈,乃徙武北海 今俄国境内贝加尔湖 上无人处,使牧羊。武掘野鼠、食草实,卧起持汉节。单于使李陵劝武降,曰:“人生如朝露,何自苦如此!”武不肯。至昭帝时,匈奴国乱,乃与汉和亲,归武等。武留胡地十九年,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汉拜为典属国。
武帝时,方士、巫觋多聚长安,变幻惑众,女巫往来宫中,教群妾度厄,埋木人祭之。征和二年 武帝五十年 ,帝疾,江充言祟在巫蛊。帝在甘泉宫,以充为使者,治巫蛊狱,坐而死者数万人。充与太子据有隙,入宫求蛊,云于太子宫得木人尤多。据惧,捕充斩之,白母卫皇后 卫青姊 发兵。帝怒,使丞相刘屈氂讨之,皇后自杀,据败走,自经死。田千秋讼太子冤,帝悟,族江充家,作思子宫。
武帝受文景丰富之后,好大喜功,穷兵于四夷,内事土木,重敛繁刑,信惑神怪,巡游无度,使百姓疲敝,起为盗贼。晚年幸东莱 郡名 , 今山东莱州府治及登州府 ,欲自浮海求神仙,遇大风不果,至泰山,修封禅,既而谓群臣曰:“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者,悉罢之。”乃罢诸方士候神人者。是后,每对群臣,自叹向时愚惑,罢议轮台 西域地名 , 在甘肃迪化州界内 屯田,下诏深陈既往之悔,令禁苛暴,止擅赋,力本农,修马复令,以毋乏武备,由是不复出军。
武帝已丧戾太子,爱少子弗陵多知,欲立之。察群臣,唯霍光忠厚可任大事,乃使人画周公负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光者,去病异母弟也。弗陵母钩弋夫人,无罪而赐死,谓侍臣曰:“古国家所以乱,由主少母壮,骄淫自恣也。”及病笃,立弗陵为太子,以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受遗诏辅政。帝在位五十四年,崩。太子即位,是为孝昭帝。昭帝始元元年,皇兄燕王旦以长不得立,谋反,汉赦不治,诛其党与。武帝末年,国内虚耗,户口大减。霍光为政,首问民疾苦,赈贷贫民,罢榷酤官,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百姓充实,稍复文景之业。昭帝姊鄂 县名 , 属 江夏郡 , 今湖北武昌府武昌县 邑长公主、左将军上官桀、桀子车骑将军安、御史大夫桑弘羊等,忌大将军光,欲除之,与燕王旦通谋,令人诈为燕王上书,言光专权自恣,疑有非常。帝时年十四,聪明不惑,上书者亡,捕之甚急,桀等惧,白帝曰:“小事,不足遂。”帝不听,桀党有谮光者,帝辄怒曰:“大将军忠臣,先帝所属以辅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莫敢复言。桀等谋令长公主置酒请光,伏兵格杀之,因废帝而立旦。安又谋诱旦,杀之,而立桀。事觉,诏捕桀、安、弘羊等,并宗族尽诛之,长公主、燕王自杀。
大将军光以朝无旧臣,张汤之子安世,自武帝时为尚书令,志行纯笃,乃白帝,用为右将军兼光禄勋,以自副焉。又以杜周之子延年有忠节,擢为太仆。光持刑罚严,延年常辅之以宽。
昭帝在位十三年崩,无嗣。皇后上官氏,安娶霍光女所生也。安等败,后以光外孙得不废。至是,光以后诏迎武帝孙昌邑 故城在山东济宁州金乡县西北 王贺,立之,尊后为太后。贺既立,淫戏无度,光率群臣奏太后废之,杀昌邑群臣二百余人。
初,戾太子遭巫蛊事,男女妻妾皆遭害,独孙病己在,生数月,亦系狱。丙吉治狱,得免死,且择谨厚女乳养之,月给米肉,视遇甚有恩惠。及长,高材好学,亦喜游侠,具知闾里奸邪,吏治得失。光等奏:“孝武皇帝曾孙病己,节俭慈仁,可以嗣孝昭皇帝。”后迎入即位,后改名询,是为中宗孝宣帝。宣帝本始元年,光请归政。帝谦让不受,诸事皆关白光,然后奏。
自昭帝时,霍氏子弟、诸婿、外孙皆贵,党亲满朝。及贺废,光权益重。光夫人显,欲贵其少女成君,使女医阴毒杀许皇后。光大惊,欲自发举,不忍而止。显因劝光纳成君为皇后。地节二年 宣帝六年 ,光卒。帝及太后亲临丧,赐丧具如乘舆制度。帝以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魏相为丞相,丙吉为御史大夫。时,霍氏骄奢放纵,帝收其兵权,以安世为卫将军,领诸军。霍氏惧,谋反,诛坐而夷灭者数十家,霍皇后坐废。
霍光既卒,宣帝始亲政,励精为治,信赏必罚,综核名实,吏称其职,民安其业,自政事、文学、法理之士,至技巧、工匠之徒,咸精其能,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常曰:“民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声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以为太守,吏民之本,屡变易,则下不安。故二千石有治效,辄以玺书勉励,增秩赐金,或授爵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于定国为廷尉,民无冤枉,与张释之并称。赵广汉、朱邑、龚遂、尹翁归、韩延寿、黄霸、张敞之属,皆治民有美绩,汉代良吏,于是为盛。
魏相好观汉故事,屡条汉兴以来便宜行事,及贤臣贾谊、晁错、董仲舒等所言,奏施行之,与丙吉同心辅政,帝皆重之。吉为人深厚,不伐善,自曾孙遭遇,绝口不道前恩。相卒,吉为丞相,尚宽大,好礼让,不亲小事,时人以为知大体。吉卒,黄霸、于定国相继代之。霸为相时,司农中丞耿寿昌白:“令边郡皆筑仓贮谷,随贵贱而粜籴,名曰‘常平仓’”。民便之。
帝效武帝故事,谨斋祀,增置神祠,颇好神仙。京兆尹张敞上疏请斥方士,帝由是罢尚方待诏,又修饰宫室、车服,盛于前朝。外戚许 许皇后家 、史 祖母史良娣 家 、王氏 母王夫人家 贵宠,谏大夫王吉上疏,请述旧礼,明王制。帝以其言为迂阔,吉谢病归。帝方用刑法为治,信任中书宦官,司隶校尉盖宽饶奏封事,谤之。帝下之吏,宽饶自刎,众庶怜之。赵广汉、韩延寿亦以微罪诛,吏民号泣者数万人,识者以为善政之累。然良吏既众,宰辅皆得人,不失为中兴之令主。在位二十五年,崩。
自武帝耀武以来,塞外诸国皆慑汉威。昭帝时,楼兰王死,匈奴遣其质子归为王。霍光遣傅介子赍金币,扬言赏赐外国。至楼兰,诱新王刺杀之,持其首归。汉送其弟降在汉者立之,更名其国为鄯善。
初,冒顿破东胡,东胡余众散保乌桓 山名 , 在内蒙古东部 及鲜卑山 在内蒙古科尔 沁右翼西 为二族。其后乌桓部众渐强,屡侵汉塞。霍光遣范明友出辽东,击破之,又募郡国徒筑玄菟城,以备东边 玄菟 , 武帝灭朝鲜所设之郡 , 故城在今兴京界内 。
宣帝初年,匈奴连击乌孙,乌孙请救于汉。宣帝遣五将军与乌孙夹击,匈奴奔遁。校尉常惠护乌孙兵,击获名王以下四万级,马、牛、羊、驴七十余万头。单于复击乌孙,会大雪,人畜冻死。丁零 北狄别种 , 居外蒙古西北境 攻其北,乌桓入其东,乌孙击其西,诸属国皆瓦解,而汉边少事矣。
元康元年 宣帝九年 ,冯奉世使西域,会莎车 西域国名 , 故地在回疆业尔羌近傍 叛汉,奉世谕诸国发兵,攻拔其城,更立王而还。汉议封奉世,少府萧望之以为擅矫制发兵,不可以为法,即封奉世后奉使者,要功万里之外,生事于夷狄,渐不可长。帝善其议。
初,车师附匈奴,侍郎郑吉击破之,使吏卒往田其地,匈奴屡遣兵扰田者。吉上言,愿益田卒。帝欲因匈奴衰弱,击其右地,使不复扰西域。魏相谏曰:“臣闻,救乱诛暴者,谓之‘义兵’,兵义者王。敌加于己,不得已而起者,谓之‘应兵’,兵应者胜。争恨小故,不忍愤怒者,谓之‘忿兵’,兵忿者败。利人土地、货宝者,谓之‘贪兵’,兵贪者破。恃大矜众,欲示威于敌者,谓之‘骄兵’,兵骄者灭。间者,匈奴未有犯边疆,虽争车师,不足致意。今欲兴兵入其地,臣愚,不知此兵何名也?按今年计,子弟杀父兄,妻杀夫者,凡二百二十八人,此非小变,左右不忧此,乃欲报纤芥之怨于远夷,殆孔子所谓‘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帝从之,使郑吉还屯渠犁 西域国名 , 所在不详 。
神爵元年 宣帝十三年 ,先零 西羌种名 , 居青海地 与诸羌叛汉,侵金城 郡名 , 今甘肃 兰州 、 西宁二府 。帝使问后将军赵充国:“谁可将者?”充国年七十余,对曰:“无逾老臣。”复问:“度当用几人?”充国曰:“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遥度,愿至金城,图上方略。”帝乃遣充国击西羌。
充国至金城,上奏曰:“羌易以计破,难用兵碎,击之不便,愿罢骑兵,留步兵万余屯田。”帝报曰:“即如将军之计,虏当何时伏诛?熟计复奏。”充国上状曰:“帝王之兵,以全取胜。故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因陈屯田便宜十二事。奏每上,辄下公卿议。初是其计者什三,中什五,最后什八。魏相请用其计,帝从之。明年,充国振旅而还,诸羌降汉,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
匈奴日逐王先贤掸 且鞮侯单于之孙 与单于屠耆堂 乌维单于之曾孙 有隙,帅其众降于汉。郑吉发渠犁、龟兹 西域国名 , 今回疆库车地 诸国五万人迎之,率诣汉京,吉威振西域。西域有南北二道,吉初护南道诸国,至是,又护北道,在车师以西者,号“都护”,立幕府乌垒城 在龟兹城之东 ,督察乌孙、康居等三十六国。汉之号令班西域矣。
屠耆堂暴虐好杀,失众而灭,五单于争立,遂分为二国。呼韩邪单于与郅支单于 俱虚闾权渠单于之子 , 且鞮侯单于之曾孙 相攻。呼韩邪败走,降汉称臣,请朝。正月,汉有司议其仪,丞相、御史以为单于朝贺,宜如诸侯王,位次在下。萧望之曰:“单于非正朔所加,故称敌国,宜待以不臣之礼,位在诸侯王上。”帝从之。甘露三年 宣帝二十三年 ,呼韩邪朝汉,以客礼待之,赞谒不名,还,居五原塞下。自是,乌孙以西诸国近匈奴者,咸尊汉矣。
帝以外国宾服,思股肱之美,乃画其人于麒麟阁。霍光、张安世、韩增、赵充国、魏相、丙吉、杜延年、刘德、梁丘贺、萧望之、苏武,凡十一人,皆有功德,知名当世。
黄龙元年 宣帝二十五年 ,郅支单于击破乌孙,北并坚昆 北狄别种 , 居阿尔泰山地 方 , 今吉利吉思族其裔也 ,留都之。元帝初元元年,置戊己校尉,屯田车师故地。五年,郅支杀使者,西走康居。明年,呼韩邪北归庭。其后,西域副校尉陈汤发兵,与都护甘延寿袭击郅支于康居,杀之,传首至京,悬藁街十日。呼韩邪入朝请为汉婿,元帝以宫女王昭君妻之。自是,匈奴后裔世称汉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