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置酒洛阳南宫,问群臣曰:“吾所以得天下者何?项氏所以失天下者何?”高起、王陵对曰:“陛下使人攻城略地,因以予之,与天下同其利。项羽不然,有功者害之,贤者疑之,战胜而不予人功,得地而不予人利。”高祖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人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子房者,张良字也。
初,韩信破齐,齐相田横走博阳 县名 , 属齐郡 , 今山东泰安府泰安县 ,自立为齐王,军败,亡归彭越。及汉灭楚,横惧诛,与其徒五百人入海,居岛中。帝召之曰:“横来,大者王,小者侯。不来,且举兵加诛。”横与二客乘传,至洛阳城东自刭。帝以王礼葬横,二客自刭从之,岛中五百人闻之,皆自杀。
初,季布为项羽将,屡窘帝,羽灭,帝购求布,敢有舍匿,罪三族。鲁侠士朱家匿之,之洛阳,见夏侯婴曰:“季布何罪?臣各为其主耳。且以布之贤,汉求之急,不北走胡,南走越耳。”婴言于帝,乃赦布,召拜郎中。布母弟丁公亦尝窘帝,帝急顾曰:“两贤岂相厄哉?”丁公乃还,至是谒见,帝以徇军中曰:“丁公为臣不忠,使项王失天下。”遂斩之。
齐人娄敬说帝曰:“洛阳,天下之中,有德则易以兴,无德则易以亡。秦地被山带河,四塞以为固,卒然有急,百万之众可立具,此扼天下之吭,而拊其背也。”帝问群臣,群臣皆山东人,争言洛阳之利。张良独是敬说。帝即日西徙关中,赐敬姓刘氏,后定都长安 周镐京 , 今陕西西安府治 。
汉既灭楚,临江 春秋楚国 , 今湖北荆州府 王共欢不降。汉遣刘贾、卢绾击虏之。燕王臧荼反,帝自将击虏之,以卢绾为燕王。汉之六年,人有上书告楚王信反,诸将曰:“发兵坑竖子耳。”帝问陈平,平危之曰:“古有巡狩,会诸侯。陛下第出,伪游云梦 湖北大泽名 ,会诸侯于陈,因擒之,此一力士之事耳。”帝从之,信来谒,帝令武士缚之。信曰:“果如人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天下已定,我固当烹。”遂械系以归,赦为淮阴侯。
后,帝从容与信言诸将能将兵多少。帝曰:“如我,能将几何?”信曰:“陛下不过能将十万。”帝曰:“君如何?”信曰:“臣多多益善。”帝笑曰:“多多益善,何为为我擒?”信曰:“陛下不能将兵而能将将,且陛下所谓天授,非人力也。”
帝剖符封诸功臣,酂 县名 , 属南阳郡 , 故城在湖北襄阳府光化县东北 侯萧何食邑独多。功臣皆曰:“臣等被坚执锐,多者百余战,少者数十合。萧何未尝有汗马之劳,徒持文墨议论,反居臣等上,何也?”帝曰:“诸君知猎乎,追杀兽者,狗也。发纵指示者,人也。今诸君,功狗也。如萧何,功人也。”
张良亦无战功,帝使自择齐三万户。良曰:“臣始与上会于留 县名 , 属沛郡 , 故 城在江苏徐州府沛县东南 ,愿封留足矣。”封为留侯。留侯素多病,杜门,导引,不食谷,曰:“家世相韩,及韩灭,为韩报仇。今以三寸舌为帝者师,封万户侯,此布衣之极。愿弃人闲事,从赤松子游耳。”赤松子者,时人所传仙人号也。留侯盖自托于神仙,以避盛满之祸。
帝已封大功臣二十余人,余争功不决,诸将畏不得封,往往相聚语。留侯劝帝先封雍齿。齿者,帝平生所憎也。诸将皆喜曰:“雍齿且侯,我属无患矣。”帝急趣丞相、御史定功行封,诏定元功十八人位次,萧何第一,曹参次之,赐何剑履上殿,入朝不趋。是岁,尊父太公为太上皇。
高祖去秦苛仪,为简易。群臣饮酒争功,或妄呼,拔剑击柱。博士叔孙通说帝曰:“儒者难与进取,可与守成。愿征鲁诸生,共起朝仪。”帝从之。七年,长乐宫成,诸侯、群臣朝贺,谒者治礼,引诸侯王以下,以次奉贺,莫不震恐肃敬。礼毕,置法酒,御史执法,举不如仪者,辄引去,莫敢喧哗失礼者。帝曰:“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拜通太常。
初,匈奴畏秦北徙,及中国乱,复稍南渡河。胡言,称其君曰单于,犹汉言天子也,诸王侯隶属之,疆土极广。头曼单于有太子曰冒顿,壮武有权数,射杀头曼,自立为单于,灭东胡、走月氏,复蒙恬所夺故地。高祖徙韩王信于太原 郡名 , 今山西太原 、 汾州二府 , 沂 、 代 、 保德三州 以备御之。匈奴围信于马邑 县名 , 属雁门郡 , 时 为韩国治 , 今山西朔平府朔州 ,信降匈奴。于是帝自将击信,破其军,匈奴佯败走,汉悉兵逐之。帝先至平城 县名 , 属雁门郡 , 故城在山西大同府城东 ,兵未尽到,冒顿纵精兵四十万骑围帝于白登 山名 , 在大同府城东 七日。帝用陈平计,使厚遗阏氏,冒顿解围去。阏氏者,单于之妻,犹汉言后妃也。帝还,过赵。赵王张敖,景王耳之子也,尚帝女,执子婿礼甚卑,帝谩骂之。赵相贯高等怒,阴谋杀帝,事觉,敖坐废为侯,韩王信后为汉将所斩。
匈奴数击汉。九年,帝遣刘敬往结和亲,名宫人为公主,以妻单于,约为兄弟,岁遗缯絮酒米食物各有数。敬又说帝,徙齐、楚大族豪杰十余万口以实关中。
十年,赵 高祖庶子 , 隐王如意所封 相国陈豨反,帝自将击之。明年,淮阴侯信舍人弟上变,告信与豨通谋。皇后吕氏与相国何谋,诈言豨已败死,绐信入贺,使武士缚信,斩之。信曰:“吾悔不用蒯彻之计,乃为儿女子所诈。”遂夷三族。帝败豨还,诏捕蒯彻。彻至,曰:“跖之狗吠尧,尧非不仁,狗固吠非其主。当时,臣唯知韩信,非知陛下也。”帝释之。陈豨后为樊哙所击斩。梁王彭越太仆得罪走汉,告越谋反。帝使人掩越,捕之,废为庶人。吕后曰:“此自遗患。”劝帝杀之,夷三族,醢越肉,以赐诸侯。淮南王黥布见汉杀韩信,醢彭越,自疑祸及身,遂反。帝自将击之。十二年,布败走,长沙 今湖南之东半 王吴臣诱杀之。燕王卢绾阴与陈豨通谋,帝召之,不至,遂亡入匈奴。
秦平南越,置南海 今广东省 、桂林 今广西东境 、象郡 今广东廉州 、 雷州二府及安南 国 。秦乱,南海尉赵佗击并桂林、象郡,自立为南越王。高祖遣陆贾往说佗,令称臣奉汉约。汉之威令,始达南海矣。贾归报,拜大中大夫。
贾时时前说《诗》《书》,帝骂曰:“乃公马上得天下,安事《诗》《书》?”贾曰:“陛下马上得之,宁可以马上治之乎?文武并用,长久之术也。向使秦已并天下,行仁义,法先圣,陛下安得有之?”帝曰:“试为我著古今成败得失。”陆生著书十二篇,每奏一篇,帝称善,号曰《新语》。
秦之乱也,齐、楚、三晋旧族复起,然皆不数年而败亡。汉所立之王,唯韩王信出于王族,其外六国 赵景王张耳 、 楚王韩信 、 梁王彭越 、 淮南王黥布 、 长沙文王吴芮 、 燕 王卢绾 与汉皆自庶姓崛起。于是,周末世家之余泽,莫复存者。高祖惩秦无藩辅,孤立而亡,封子弟同姓为王,约曰:“非刘氏不得王。”是后,诸皇子悉封王,其异姓王或诛或废,六七年间皆绝灭,唯长沙吴氏以国小而忠得久存。帝之末年,刘氏王者九国 齐悼惠王肥 、 楚元王交 、 赵隐王如意 、 梁王恢 、 淮阳王友 、 代王恒 、 淮南厉王 长 、 吴王濞 、 燕灵王建 。 除吴 、 楚外 , 七王皆高祖庶子也 ,皆置百官、宫观,同制京师,其最大者为齐、代、吴、楚。齐 今山东济南 、 泰安 、 青州 、 莱州 、 登州五府 悼惠王肥及代 今山西 汾州府以北 王恒,皆帝之庶子也。吴 今江苏淮水以南 、 安徽大江以南及浙江 、 江西二省 王濞,帝之兄子也。楚 今江苏徐州府及海州 、 山东兖州 、 沂州二府 元王交,帝之弟也。四王皆有数郡之地,列峙东北,为汉大臣所畏惮。汉所有唯十五郡 内史 、 陇西 、 北 地 、 上郡 、 云中 、 河东 、 河南 、 河内 、 东郡 、 颍川 、 南阳 、 南郡 、 汉中 、 巴郡 、 蜀郡 ,而公主、列侯颇食邑其中,举全国租赋入汉朝者,盖不过三之一。故汉初之政,虽多袭秦故,其立藩国则效周制,而封疆较大于周之公侯。
戚姬有宠于高祖,生赵隐王如意,吕后见疏。太子盈,后所生也,为人仁弱。帝谓如意类己,欲废太子而立之,以大臣不服,乃止。帝击黥布时,中流矢,疾甚。吕后问:“陛下百岁后,萧相国死,谁可代之?”曰:“曹参。”问其次,曰:“王陵,然少戆。陈平可以助之。平智有余,然难独任。周勃重厚少文,可使为太尉。安刘氏者,必勃也。”帝在位十二年,崩,号曰高皇帝。太子盈即位,是为孝惠皇帝,尊皇后曰皇太后。
孝惠帝元年,太后鸩杀赵隐王,断戚夫人手足、去眼、熏耳、饮喑药,命曰“人彘”,召帝观之。帝惊,大哭,因病,岁余不能起。二年,相国何卒,曹参代之。参尝师盖公,治黄老之术,为相三年,无所变更,一遵何约束。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如画一,曹参代之,守而无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参卒,王陵为右丞相,陈平为左丞相,周勃为太尉。
惠帝在位七年,崩,太子即位,史失其名,吕太后临朝称制。元年,太后议立诸吕为王,王陵不可,曰:“高帝刑白马盟曰:‘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陈平、周勃以为可。陵罢相,遂王吕氏。四年,太后废帝,幽杀之,立其弟宏为帝,以太后称制不改元,诸吕擅权用事。
八年,太后崩,诸吕欲为乱。齐哀王襄,悼惠王之子也,发兵讨诸吕。相国吕王产 吕后兄子 , 封于梁 , 改梁为吕国 使大将军灌婴击之。婴留屯荥阳,与齐连和。时赵王吕禄 吕后兄子 将北军,吕王产将南军,太尉勃不得主兵。平、勃使郦寄 郦食 其从子 说禄解印以兵授勃。勃入军门,令曰:“为吕氏者,右袒。为刘氏者,左袒。”军中皆左袒,乃令齐王弟朱虚 县名 , 属琅琊郡 , 故城在山东青州府临朐县东 侯章击产,杀之,分部捕诸吕,无少长,皆斩之。诸大臣迎立代王恒,杀少帝。代王即帝位,是为太宗孝文皇帝,尊母薄氏曰皇太后。孝文元年,平、勃为左右丞相,灌婴为太尉。
文帝既立,益明习国事,问右丞相勃,曰:“天下一岁决狱几何?”勃谢不知。又问:“一岁钱谷出入几何?”勃又谢不知,惶愧,汗沾背。帝问左丞相平,平曰:“有主者,即问决狱,责廷尉;问钱谷,责治粟内史。”帝曰:“君所主者,何事?”平谢曰:“陛下使待罪宰相,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其职焉。”帝称善。勃大惭,谢病免。
南越王佗,自吕后时称武帝,役属闽越、骆越 俱南蛮种名 , 闽越居福建地 , 骆越居 安南地 ,东西数百里,称制,与汉侔。文帝使陆贾复往,赐佗书。佗恐,谢罪,去帝制,称臣奉贡。匈奴冒顿单于尝遗书嫚吕后,吕后谦辞以谢之。至是,冒顿死,子老上单于立。文帝以宗室女妻之,使宦者中行说傅之。说降单于,教以无变其俗。遗汉书,倨傲其辞,屡入边侵掠,汉唯防备之而已。
文帝时,诸侯太骄。齐哀王之弟济北 今山东济南府长清县 王兴居发兵反,败死。帝弟淮南 今安徽江淮之间 厉王长谋反,废,徙蜀,道死。吴王濞招致郡国亡命者,采豫章 郡名 , 今江西省 铜以铸钱,煮海水为盐,故不赋而国富,颇不循汉法。齐、楚二国亦皆强僭。梁 文帝子 , 怀王胜所封 太傅贾谊上疏,陈治安之策数条,首痛论诸侯之害,言大国之王负强难制,莫如定制割地,众建诸侯而少其力。其次言汉奉匈奴,首足倒悬,宜急解之。末段论大臣当以礼遇之。初,高祖与萧、曹等起于微贱,视大臣如家仆,萧相国尝触上怒,下廷尉械系。文帝亦以嫌疑下绛 春秋晋新都 , 汉置县 , 属河东郡 , 今山西平阳府曲沃县 侯周勃于廷尉,受狱吏侵辱,故贾生以此讥帝。帝深纳其言,养臣下有节,不敢戮辱大臣。又及齐王嗣绝,分齐为六国,尽立哀王诸弟为王,自是,悼惠之族力分而弱。唯制匈奴之策,则帝不敢从,恐其劳民也。帝素爱贾生才,尝议以位公卿,生年少气锐,大臣多短之,故不大用而死。
古有肉刑,墨、劓、剕、宫是也。亏损人体,颇为惨虐。三代沿而不改,至秦,刑法最酷,一人犯罪,举家坐之,或为收孥,有大罪者,夷三族。汉兴,因之。文帝即位,除收孥诸相坐律令,然族诛之法则不除,终汉世,每轻用之。帝又除肉刑,唯宫刑沿旧。当黥者,髡钳而为徒;当劓者,笞三百;剕罪轻者,笞五百,重者弃市。于是有轻刑之名,而人死者转多,其受笞者,亦不胜痛楚而死。至景帝时,继述帝意,减其笞数。自是,笞者始得全。云帝好黄老之道,躬修玄默,禁网疏阔,罪疑者予民。张释之为廷尉,执法公平不阿,刑罚大省,至于一岁断狱止四百,几有刑措之风焉。
文帝在位二十三年,宫苑车服无所增益。尝有献千里马者,帝以其无用却之,下诏曰:“朕不受献,其令四方勿来献。”尝欲作露台,召匠计之,直金百斤,帝曰:“中人十家之产也,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帷帐无文绣。感贾谊重农之说,兴亲耕之古礼,以劝奖农业。又用晁错策,募富民入粟,得以拜爵,畜积岁增,遂至除田租。帝舅将军薄昭杀汉使者,帝不忍加诛,使群臣往哭之,昭自杀。近臣如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张武等受赂,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当时,公卿大夫质朴纯厚,耻言人过,上下成俗,吏安其官,民乐其业。是以国内安宁,家给人足,后世鲜能及之。
三代之制,王侯死,百官群吏尽行三年之丧,不得饮酒、食肉、祠祀、嫁娶。至秦,其制更严,营造陵墓,穷极壮丽。文帝惩其弊,临崩,遗诏:“短丧,令到,吏民出临三日,皆释服。自当给丧事者,已葬三十六日,释服。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景帝元年,丞相申屠嘉等奏:“功莫大于高皇帝,德莫盛于孝文皇帝,高庙宜为太祖,孝文庙宜为太宗。”制曰:“可。”
孝景帝名启,孝文长子也。为太子时,晁错为家令,得幸太子家,号为智囊。太子即位,错屡请间言事,辄听,宠倾九卿,法令多所更定。丞相嘉自绌,呕血而死,错为御史大夫。
文帝时,吴太子入见,得侍景帝饮,博争道,不恭,景帝引博局提杀之。吴王称疾不朝,文帝赐以几杖。晁错屡言吴过可削,文帝不忍。至是,错说景帝曰:“吴王诱天下亡人,谋作乱,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反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帝令公卿、列侯、宗室杂议,莫敢难。时楚、赵有罪,皆削一郡。胶西 国名 , 今山东莱州府高密县 有奸,削六县。及削吴二郡书至,吴王遂反。楚王戊者,元王之孙也。赵王遂者,高祖庶子幽王友之子也。胶西、胶东 今山东莱州府平度 州 、菑川 故城在山东青州府寿光县西南 、济南 今山东济南府 之王,皆悼惠王之子也。六国皆起兵应吴,以诛错为名。
初,文帝知条 县名 , 属勃海郡 , 今直隶河间府景州 侯周亚夫有将才,临崩,戒景帝曰:“即有缓急,亚夫真可任将。”亚夫者,绛侯勃之子也。至是,拜为太尉,将三十六将军,往伐吴楚。错素与袁盎不善,盎密言于帝曰:“独有斩错,复诸侯故地,兵可无血刃而罢。”帝乃杀错,族其家,遣盎谕吴,吴王不拜诏。亚夫大破吴楚兵,诸反皆平。亚夫后为丞相,以谏忤帝意,谢病免,后又为人诬告下狱,不食而死。帝忌刻少恩,举用酷吏郅都、宁成,然用心刑狱,节俭爱民,能遵孝文之业,以故国家殷富。
景帝既平七国之乱,摧抑诸侯王,不得自治民补吏,令内史治之,减黜其百官。又留列侯于京师,不使就国。帝在位十六年,崩。太子彻立,是为世宗孝武帝。武帝下推恩之令,使诸王裂地,封子弟为列侯,以属汉郡,不行威让而藩国自析。又作左官附益之法,禁网渐密。汉法,王侯岁献黄金,助祭宗庙,谓之“酎金”。武帝时,列侯坐酎金不如法,夺爵者百余人,自是王侯尽失权势,无抚字之责,唯得衣食租税,几同廪禄。其后省内史,令相治国,国相与郡守名异而职同。侯国亦有相,改所食县、乡长吏为之,而其职如旧。故景、武以后,虽有王侯之称,郡县之政行于全国,与三代之封建迥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