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叙

1. 向禽： 向为向长，亦名尚长，字子平；禽为禽庆，字子夏。两人均为汉代隐士逸民。《后汉书•逸民列传》：“（向子平）遂肆意，与同好北海禽庆俱游五岳名山，竟不知所终。”

2. 小草所绁： 古代小草有远志苗的称呼。《世说新语•排调》中有“处则为‘远志’，出则为‘小草’”。元人赵子昂《罪出》诗曰：“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古语已云然，见事苦不早。”这里阮氏引申为因早年出仕，略有懊悔之意。绁即绳索，为束缚的意思。

3. 见放： 指明崇祯二年（1629年），因附逆阉党魏忠贤，被朝廷定为逆案，废斥削职为民。放，原意出于《楚辞•渔父》：“屈原既放，游于江潭，行吟泽畔，颜色憔悴，形容枯槁。”这里阮氏自比被朝廷放逐的忠臣。

4. 四方多敌： 泛指明崇祯年间李自成、张献忠的农民起义；关外清人与明军作战。

5. 尊人菽水： 尊人为父母长辈。菽水为俸伺赡养，语出《礼记•檀弓下》：“孔子曰：啜菽饮水，尽其欢，斯之谓‘孝’。”

6. 逍遥游： 语出《庄子•逍遥游》，此意为无拘无束地四处漫游。

7. 国族： 聚集家族及宴乐欢歌，居丧祭祀。语出《礼记•檀弓下》：“歌于斯，哭于斯，聚国族于斯。”

8. 銮江： 地名，在今江苏仪征境内。

9. 寤园： 江苏仪征銮江汪士衡私园，为计成规划构筑。

10. 嗤： 讥笑。

11. 汗漫： 不知目的地散游，杜甫诗曰“甘为汗漫游”。

12. 冶： 原为铸造熔冶，延伸为精心营造。

13. 松陵： 即江苏吴江旧称，五代吴越时期建县治前为吴县的松陵镇。

14. 计无否： 计成，字无否。

15. 姑孰： 即安徽当涂旧称，因临姑孰溪水而得名。隋开皇九年设当涂县治于姑孰。

16. 曹元甫： 明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进士，名履吉，字元甫，号根遂，有诗文集多卷传世。

17. 鸠杖板舆： 鸠杖为有鸠鸟装饰的手杖，因鸠鸟有不噎的习惯，多寓意祝福老人身体健康。板舆也称版舆，白居易《送唐州崔使君侍亲赴任》诗曰“乌府一抛霜简去，朱轮四从板舆行”，指可以抬起并推动的小型平板带轮车。

18. 五色衣： 相传春秋时期隐士老莱子年已七十，但是父母犹在，老莱子常常身着五彩衣，在父母面前故意跌倒啼哭，或捉鸟娱乐双亲，以示孝顺。又传老莱子曾在蒙山下耕作，楚王招贤而不出，与妻隐居江南。

19. 兕觥： 兕为雌性犀牛，觥原为青铜酒器的形制之一，兕觥即为用犀牛形装饰的酒杯，这里指酒杯。

20. 崇祯甲戌： 崇祯为明代最后一位皇帝朱由检的年号。甲戌为崇祯七年（1634年）。

21. 清和： 汉魏时期以二月为清和，语出张衡《归田赋》“仲春令月，时和气清”。宋元以后多指四月份，如司马光《客中初夏诗》“四月清和雨乍晴”。这里的清和与下文的“敷荣”同义，为花开之时，推论应在四月份。

22. 阮大铖： 生卒：1587—1646年，字集之，号圆海、石巢、百子山樵，安徽怀宁人。明代万历朝进士，天启年间曾任给事中，传有诗集《咏怀堂诗》等。

译 文

我年少的时候就有隐逸山林之志，苦恼于走上仕途之路而身不由己。幸蒙朝廷罢官放逐还乡，心想我的志趣可以实现了，但是遇到四方战乱，又不能放弃奉养父母的责任，独自去自由自在地遨游，难道就此在家中养鸡、养猪，同家人厮守终了吗？

仪征距离这里很近，偶然雇了一只小船，到寤园花柳水淀之畔，很愉快地住了两天。喜爱这里美丽的景色，虽在人工篱落之间，却有自然山水的意境，使我游历山水的愿望和侍奉双亲的职责都能实现，可笑那些疲于爬山涉壑、不知目的的游人了！有了这里的园林，就有园林的营造。著写造园的学者，是吴江的计无否，而为此书题名《园冶》的人，是我的朋友——当涂县的曹元甫。无否为人质朴爽直，且聪颖脱俗，毫无庸俗虚伪的习气。他的书画也如其人，难怪元甫喜爱他了。

因此，我把故乡的一块荒废之地，清除杂草，叠山理水，建造成一座园林，作为读书弹琴之所。良辰佳节，奉迎双亲，或者扶杖或者驱车，欢歌笑语于园林之中。我会效仿老莱子穿上“五彩衣”，唱着“紫芝曲”，为老人奉酒祝寿，闲乐地终了此生。诚然，计成以他的才能实现了我年少的愿望，我也要斟酒满杯感谢计君。在歌停月出、庭静峰寂的时候，以此询元甫，元甫怎么会默不作声呢？

时值崇祯七年四月，满园树木欣欣向荣，鸟儿鸣叫如好友作伴，遂提笔书于这美景之中。

石巢 阮大铖

延伸阅读

明代版刻《渔歌图》

江南私人园林艺术的兴盛与明清社会生活有着密切的关系，一方面是个人经济的富裕带来生活水平和文化意识的提高；另一方面，也是个人意志的拓展与国家政权的专制相互冲突，最终产生了独善其身的息政退居的思想。如苏州的拙政园、留园、狮子林、网师园、沧浪亭、环秀山庄、退思园、艺圃等，扬州个园、寄啸山庄、片石山房等，以及无锡寄畅园、上海豫园、杭州西湖周围的郭庄等私家园林的出现，几乎都和这种生存的现实有关。

江南园林融汇了住宅和娱乐的许多功能，寄寓着造园者的人文理想和生活意识，也表达了园主人的哲学、文学、艺术、人生的诸多观念，从而使古典园林成为了中国哲学思想的最高体现。《道德经》中的“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庄子》中“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观点，以及后来又融进了禅释的“芥子纳须弥”的思想，说明了园林的存在成为“人即宇宙，宇宙即人”的意境写照。

《论语》中的“仁者乐山，知者乐水”，是中国古典文化中固有的山水情怀，在园林中得以实现。实以园林安家，居、游、观、思，也是个人精神上的一种反思和激励。陶渊明诗中“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以及范仲淹《岳阳楼记》中“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仅是对国家制度的某种期望，也包含了个人生命意识的觉醒，以及在现实社会中的矛盾和无奈。

作为文化园林的基点，庄子、陶渊明、王羲之、李白、王维、白居易、周敦颐、司马光、苏轼等先贤的文化思想，积极影响着园林构筑的行为，并使园林超越了物质本身的意义，具有一种超越现实的文化风范。

《渔歌图》作为一种绘画题材在宋元以后大量出现，如宋代马远、元代吴镇、倪云林等人的绘制，寄托着文人雅士逍遥江湖、得大自在的精神理想。

承德避暑山庄烟雨楼

明清时期的园林繁荣成为人们生活品质的一个闪光点。这其中除了江南私家园林的繁盛，北方的皇家园林也有着密集性的发展。

中国皇家园林有周代池沼、秦代阿房宫、汉代上林苑、唐代华清宫、宋代艮岳等沿革流传的形式。明代初期朱元璋崇尚简朴，使皇家园林遽减。朱棣立都北京时，也仅以元代太液池为西苑。然而清代的康乾盛世，成为清代皇家园林大肆修建的特殊时期，帝王借助国家的财政力量，挖湖堆山，起屋架梁，广置名木瑞石，博采异草奇花，聚天下园林之精华，荟萃一园，而成为蔚为大观的景致。

清代的皇家园林虽屡遭毁灭，但所幸的是还有许多皇家园林被保存了下来，成为了古典园林艺术的范本。如北京北海、颐和园、香山、故宫乾隆花园、河北承德避暑山庄等。

避暑山庄地处河北省承德市，境内因有“热河”，又称热河行宫。历经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中国古代规模最大的皇家宫苑。避暑山庄地处燕山深处，山峦起伏，草木幽深，风光旎丽，是皇室秋季行猎的地方，也是帝王后妃避暑的离宫。

园中以山地居多，辅之水面，有七十二景之说。宫殿区主要在南部，有澹泊敬诚殿、烟波致爽殿、万壑松风殿等建筑，多为皇帝理政读书之处。

风景区分湖泊、平原、山地三部分。湖泊风景中有小金山、水心榭、如意洲、烟雨楼等；平原风景为草原风光、白杨成林，点缀有蒙古包和驯养的鹿群，并有万树园、文津阁、永佑寺等；山地风景有梨树峪、松树峪、榛子峪等密林幽谷，并在山头上建有亭楼，以备瞭望。在避暑山庄的东北方向坐落着著名的外八庙，东面还有高耸入云的奇景磬锤峰。

避暑山庄的烟雨楼在山庄中的青莲岛上，是仿浙江嘉兴南湖烟雨楼的样式，楼高两层五间，周围设有环廊，真是读山览湖的好地方，尤其是云气翻飞、山雨迷蒙之际，登楼远眺，更有一番韵味。

“百尺起空蒙碧涵莲岛，八方临渺弥澄印鸳湖”，如今物是人非、人去楼空，是否还能够有一种别样的情怀？

绛州古园

有一年深秋，到山西绛州考察，特地去寻找绛守居园池。知其为遗留下来的最早的一处园林，是隋开皇十六年（596年）的遗存古园，所以俗称隋代花园。其门、亭、堂、轩、桥、池、梁、塘，屡坏屡修，但是位置未变，地形尚全。因此一处园林的变革，也是中国造园史上的奇迹。

古园流传，历代多有记载。唐时绛州刺史的《绛守居园池记》流传至今，故知其大概方位。宋范仲淹有《居园池》诗：“鲜花相倚笑，垂柳自由舞。静境合通仙，清阴不知暑。”古园不同于江南园林的秀美，而是北方园林的古拙，鸟鸣林幽，风静叶凝。园中小径是用花岗石的碎片铺成，不甚平坦，有些硌脚。树干多是黑黝黝的，似顽铁一般坚硬，树叶泛着凝重的墨色，遇风只是微微地晃一晃，一两片黄叶不情愿地落下。池塘的水面上布满浮萍，残荷密布，横斜地插在池塘中，有些阴森，只是两只浮鸭看到有人来了，欢快地游了起来，相互追逐，发出嘎嘎嘎的叫声。

记得旁临一中学校园，正是满院学子，读书朗朗，朝气勃勃，与古朴幽静的园池产生了强烈的对比，尤其是古绿色的树丛中飘扬着一面红旗，倒是非常鲜艳夺目。

绛州古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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