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租马车,不过楼岳财大气粗惯了,到最后连车带马一块儿买了下来。
这天一大早,陆西望和楼岳驾着马车到客栈门口等玉钦遥,大侠熟门熟路地迈着小短腿跑进客栈,过了一会儿,又颠颠儿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戴着铜色面具的玉钦遥。
陆西望坐在车板子上,手里拿着一根马鞭,见玉钦遥出来,长腿一迈下了地,顺手掀开车厢的帘子。
玉钦遥抱起大侠,问道:“没有车夫?”
陆西望无奈笑了笑,拿着手中的马鞭指了指自己,笑道:“公子请上车。”
玉钦遥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了一句“辛苦”,随后蹬上车板,躬身钻进了车厢。
车厢里的空间倒是很大,平坦的底板上铺着两床被褥,车壁上还挂了一些干粮和果子。
玉钦遥随意地盘腿坐下,拿出一本话本儿解闷。
临近响午,马车早已出了城,在一处山脚下停下。玉钦遥掀开窗户的帘子,看着外边的景色,车厢外楼岳和陆西望谈话的声音很小,还是能清晰地传进来。
楼岳从外面钻进来,取了粮食,道:“咱们先歇一会儿。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随便吃点儿填饱肚子吧。”
三人一猫分了些吃的,楼岳闲不住,又跳下马车,说要去林子里捉只野鸡。
陆西望和玉钦遥兴致乏乏,留在车上等他。
过了没多久,楼岳又苦着脸回来。野鸡没捉到,反而被蛇咬了一口。他一手掐着一条蛇,随手扔到地上,问道:“这蛇有毒吗?”
闻言,玉钦遥也从车厢里出来,看了眼地上扭动着的蛇,无趣道:“白条锦蛇,没毒。”
楼岳狐疑地看他一眼:“先生,你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玉钦遥以前常与毒物打交道,自然是对这些东西有几分上心。他摆了摆手,漫不经心道:“把伤口清洗一下就好了。”
楼岳松了一口气,不过平白被咬了一口,还是有几分沮丧,径直钻进车厢里。
玉钦遥便顺势在陆西望旁边坐下,看着他驾驶马车。
到了傍晚,天色马上要暗下来了,楼岳又精神饱满地从车厢里出来,拖着陆西望去打些野食。
玉钦遥留在原地起篝火,拾了些干柴,蹲在地上点火折子。
他抬手将散落在鬓边的长发撩到耳后,蓦地,抬起头来,淡漠地看着林子里某处方向。
下一刻,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林子里跑出来,脸色苍白,看上去是受了重伤,后面跟着几个持剑的男人。
那人朝着玉钦遥跑过来,声音嘶哑道:“救、救命……”
话音未落,身体一软,扑倒在地上,身下压着一些柴火。
玉钦遥好不容易才让干柴冒起几缕火苗,一下子就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给压没了。
他有些恼,脚下用力一踢,那人便被他踢得翻了个身,已经没了意识。
后面追上来的那几个人见状,面面向觎,其中有个男人站出来,说道:“这位公子,地上那人与我们有些过节,还请你将他交出来。”
这话说得更是莫名其妙,好像是他把这人掳了去似的。
玉钦遥心下不悦,冷哼一声,道:“你将这火生起来,这人你们就能带走。”
“什么?不要胡搅蛮缠!”那男人皱眉。
那伙人中又有一个人站出来,止住那男人,拱了拱手,客气道:“我们乃历山派门下弟子,那个人是江湖上人称‘三只手’的惯偷,因在路上遇见,差点被他偷了盘缠。这是我们之间的矛盾,还望公子不要插手。”
玉钦遥懒散地坐在一个大石块上,一只脚踩着“三只手”的胸膛,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人弄灭了我辛辛苦苦点的火,我还等着他醒了给我重新生起来。”
“喵……”一声猫叫从马车底下传出来,大侠小跑过来,脑袋上顶着一顶楼岳给它编的小草帽,帽檐衔着两根细绳,在下巴处打了一个结。
只见大侠灵活地跃到玉钦遥腿上,再向下一跳,以泰山压顶之势蹲在了那“三只手”的肚子上。
玉钦遥于是收回了踩在胸膛上的脚。
历山派的人见到此状,很是气愤,齐齐围上来。
玉钦遥老神在在地坐着,手中颠着一枚石子。
他手腕翻转,那枚石子被夹在中食指之间,还未击出,就听闻不远处陆西望高声道:“这是怎么了?”
玉钦遥迟疑了一下,没有动手。
听到陆西望的声音,历山派那些人竟然有些欣喜,为首的那男人转过身去,惊喜道:“陆大侠,我们竟在此遇上了。”
陆西望走过来,微微一笑,道:“刘兄,你们也来了。”
武林盟比武大会是中原武林一大盛事,各个门派都会派几个人来参加,一来能够长些见识,二来呢,也能扩大交际、扩充人脉。
陆西望在苏水城耽搁了有一些时日,因此在这里遇上历山派的人,也不奇怪。
刘向看到了陆西望手上提着的一只宰杀过的野鸡,又看了看后面楼岳叉着的几只鱼,终于回过味儿来,不禁问道:“陆大侠,楼二公子,你们这……这位公子是你们的朋友?”
“不错。”陆西望笑了一下,瞥了玉钦遥一眼,却是问刘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误会、误会。”刘向摆摆手,“早知道这位公子是陆大侠的人,我们定也不会……”他朝着玉钦遥拱手,“失礼,方才对不住了。”
玉钦遥似笑非笑地睨了陆西望一眼,也不屑解释,将大侠抱起来,回车厢里歇着去了。
陆西望被他看了一眼,觉得那眼神有些古怪,他摸了摸鼻子,心想“陆大侠的人”这种说法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三只手”还在地上躺着,历山派其他弟子早已将盘缠拿回来了,将他扔在地上也不管不顾。
陆西望看到“三只手”,也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见“三只手”只是昏迷了过去,便也不去管他。
刘向带着师弟们与陆西望和楼岳道别,约好了到祁都城再聚。
历山派走后,陆西望才叹了口气,对楼岳道:“这小偷还真是蠢,逃命逃到先生这儿来了。”
楼岳笑嘻嘻地蹲下生火,说道:“你看这些柴火的痕迹,先生竟然不会生火。不过也是,他看上去就不是会干活的人。”
“莫要在背后编排他,他记仇得很。”
“哦,陆大侠很了解先生嘛。”
陆西望不理会他,自顾自处理着手上的野鸡,过了一会儿,篝火终于燃起来,在他漆黑的眸中燃起一丝暖意。
月亮升起来的时候,三人一猫吃完了这顿晚餐。
玉钦遥问道:“这附近哪里有溪水?”
陆西望道:“路有些绕,我带你去吧。”
“干净?”
“清可见底。”
两人说着便要往溪边走,楼岳也想跟着,被陆西望制止。陆西望道:“这里还有个偷儿,你要是不看着点儿,等我们回来估计连马车都瞧不见了。”
楼岳只好抱着大侠留下了。
夜幕深沉,月明星稀,月亮清辉洒满大地,为小溪覆上了一层粼粼波光。
溪水潺潺地流着,水边零零散散地垒着好些巨石,期间错落这几处清浅的水潭。
这种地方通常不会有什么虫蛇,玉钦遥心下满意,抬手搭在衣服系带上,轻轻一扯,系带的结就被拉开了。
“那个……先生……”陆西望有一点尴尬。
玉钦遥将外衫褪下,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西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先生也早点……嗯。”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了,听见玉钦遥嗤笑一声,更是加快了步伐。
回到停放马车的地方时,只看到楼岳在和大侠玩闹,陆西望四处张望一番,问道:“三只手走了?”
“醒了就溜了,我没留。”楼岳说。
陆西望也没怎么将这个人放在心上,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脑中似乎还不自觉地回忆着玉钦遥那个拉系带的动作。
他摇了摇头,将这个画面逐出脑海。
那厢玉钦遥还在溪中沐浴,尽管已到夏日,但夜间还是有一些凉。
过了一会儿,他迈着湿漉漉的长腿上岸,长发甩了甩,散漫地撩到脑后。
旁边的草丛动了动,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垂眸,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动作优雅而随意。
穿戴整齐后,他弯下腰,在溪边寻了一枚小石子,在手上掂了掂,随后手腕翻转,快而有力地将石子掷了出去。
草丛中发出一声惨叫,玉钦遥迈着闲散的步子走了过去,唇边噙着一抹冷笑。
“三只手”侧躺在地上,还在哀嚎,满口嘟囔道:“我根本就没看清,什么也没看到!”
他先前已经被历山派的人打伤,这会儿更不是玉钦遥的对手。“三只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这个刚出浴的美人俯下身来,未干的长发发端滴下水珠,落在他脸上,却没有半分旖旎暧昧之意,只有入骨的冰凉。
玉钦遥轻声道:“我本想将你的眼睛掏出来,又怕脏了自己的手。”他冷笑一声,“你这个偷儿,偷什么不好,偏偏偷看。”
纤长白皙的手在月光下如同上了釉的瓷器,箍住了“三只手”的脖颈,手指慢慢用力,尽管那人挣扎得厉害,也丝毫不放轻力气。
过了一会儿,“三只手”不再动了,玉钦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篝火边,陆西望见他回来,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玉钦遥随意坐下,在火堆旁烘着自己的湿漉漉的长发,楼岳递来一把木梳子,他道过谢,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今夜我守夜,你们早些睡吧。”陆西望道。
那车厢顶多只能睡下两个成年男子,必然要有一个人守在外面。
玉钦遥道:“我守夜,下午睡够了。”
陆西望已经赶了一天的马车,再不让他休息,似乎有些不够人道。
他也并不推辞,躬身进了车厢里。
到了下半夜,陆西望又无奈地从车厢里出来,玉钦遥坐在篝火边添柴火,瞥了他一眼。
“楼岳睡得很不安分。”陆西望道。
夜间风凉,他又折回车厢,回来时拿了一件外衫,俯身给玉钦遥披上。
只因他的动作实在太过自然,有几分亲昵,却也不逾矩。玉钦遥愣了一愣,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抬手拢了拢衣襟。
茫茫夜色,篝火跳动,映出一片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