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泽买的公寓是两室一厅,他将带有卫生间的主卧让出来给盛誉晖用,自己搬着被子去了客卧,那几个人各个欲言又止明显有话要谈,他也不愿意多听人家是非,识趣的关上门准备蒙头睡觉,经历了一晚上的惊魂未定,他此时只觉得父亲去世以来消失的疲惫尽数袭来,关上灯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Eason为盛誉晖缝合完伤口,又帮他打上点滴方才直起腰,Mike一脸忧色看着躺在床上满目苍白的人,吞吞吐吐支支吾吾明显有话要说。
“有什么话就说。”
“Boss,您与二公子...”
“是偶然遇到。”
从进门来Eason便察觉Mike的脸色不正常,他一直以为他是担心盛誉晖的伤势,刚刚处理伤口的时候他还忍不住腹诽这人大惊小怪,此时听他们的对话才恍然明白。
“Boss,不要告诉我你看上的是刚刚那个长得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盛誉晖耗尽体力打斗一番,又忍痛忍了许久,他一身的精力散去大半,此刻连眼睛都懒得睁开。
“Eason,你只需做好你分内之事。”
洋人医生极不配合的朝着Mike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眼神中分明闪烁着对老板这越发不同寻常的打猎口味的嫌弃和不以为然,Mike悄悄扭头看了看闭着眼睛的盛誉晖,轻轻耸了耸肩膀表示他的无可奈何。
“你们俩可以滚了。”
Mike掩上卧室的门,悄悄移步至李泽门前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这才略微放心的与Eason坐在沙发上。
时至午夜,冰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打进来,虽然李泽已经将茶几上的纱条药品收起,但客厅里依然飘着或浓或淡的血腥味,这两个人此时已经敛去了之前轻松玩笑的神色,Eason正了正脸色清清嗓子悄声说。
“Boss是被流弹碎片击中,不过以他的身手这种低级错误是根本不可能犯的,他不会真看上那位了吧?”
“你问我?”
“这次他这样大张旗鼓搞这么多的动作,看样子不像是逢场作戏那么简单”
“Boss的心思谁都猜不透。”
“小姐今晚整这样大的阵仗是为哪般你清楚么?”
“不清楚。”
Mike很坦然的回答,他显然有些坐不住,时不时走到窗口处望风,与隐没在暗处的人打手势了解情况,脸色绷直表情严肃。
“不过,明天是Boss回大宅家庭聚会的日子。”
“她知道Boss受伤?”
“不管知道不知道,她都会试探。”
刚刚来的路上Mike快速扫过之前盛誉晖与那些人对战的地方,Melantha小姐这次竟是下了不小的血本,连她藏得最深的狙击手都派了出来,其中几枚zi 弹she ji偏转的角度极为刁钻,Boss能在掩护一个手无寸铁的人的情境下只是侥幸被流弹碎片击中,绝对可以说是死里逃生。
他搜肠刮肚想了好半天,但是盛誉晖最近几乎已经到了闲得躲在墙角长蘑菇的地步,除了让他监视李恩那边的动向便再没有其他安排,Melantha莫名其妙搞这样一出到底是为哪般?
果然还是老板说的对,他的脑回路除却认真执行命令以外好像真的没什么大的用处,要是Bill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够揣摩得出老板的心思并且预测他接下来的动向。
“明天你会跟着回大宅么?”
“不会,晚上之前我要乘飞机去训练基地接替Bill。”
“Boss这副模样,小姐若是明天突然发难,他很难招架的住。”
“那就需要麻烦妙手回春的Eason医生了。”
第二天早上李泽一觉醒来迷迷糊糊推开门往卫生间走,他眼睛半眯着眼前还是模糊一片摇摇晃晃走了好半天才发现到了客厅,他揉着脑袋努力回忆自己昨晚是不是出现了梦游症状,然后便看到了抱着双臂窝在沙发上睡觉的洋人医生。
他这下彻底清醒过来。
“你你你......”
“你醒了?有饭吃么?”
Eason一整个晚上都在照顾盛誉晖,腹中空空唱了一夜空城计,他在冰箱搜索好几圈都没找到能吃的食物,可怜兮兮压着空空的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泽。
“啊?橱柜里好像有速食面,我许久都不在家吃饭,没有准备太多食材。”
李泽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好意思,他这副表情看在Eason眼里却说不出的纯良无害,他那几乎算是杀人不见血的老板,口味真是独特到了极致。
不过这人笑起来的时候蛮特别,即使稍微弯一下嘴角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却还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异乎寻常的阳光温暖。
“没关系,能帮我煮一下么?”
行医这么多年,Eason可以容忍在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帮人包扎止血甚至就地抢救,却唯独不能忍受油烟味道,他如今连厨房是什么样的构造都说不清楚,若是让老板知道他大早上起来便折腾他心中挚爱,说不定能端着枪出来崩了他的脑袋,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在点滴中加了少许的镇静剂。
“可以,等我洗漱一下。”
李泽晕晕乎乎寻着卫生间走去,走了一半的路突然扭转头。
“盛誉晖怎么样了?”
“Boss皮糙肉厚,托了你的福,你们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做祸害遗千年么?”
李泽想不通托了他的福和祸害遗千年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他想了想可能是中西方之间文化差异造成的结果,于是甩了甩脑袋飘进卫生间飞快的洗漱。
Eason正欢快的吃着碗里的面,热腾腾的汤灌进胃中让他浑身都暖和了不少,甚至连一夜未眠的疲劳都被扫光了大半,他想不到这看似锦衣玉食中长大的贵公子竟然还留着一手烹饪的绝活。
“你们中国人不是讲究君子远庖厨么?我见你刚才做饭的模样应该是专门学过的吧?”
“前几年留学的时候学的,原本是...”
李泽顺口接话,他本是想说原本是专门学了做给肖灏吃的,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又不可遏制的想起了他。
多年来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Eason明显注意到李泽情绪的变化,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低下头来将碗中的面专心吃完。
他的老板果真是不走寻常路,为什么偏偏要掠夺一个满心装着另一个男人的人?
李泽今天恰好轮休在家,见Eason吃完面洗手又进了主卧,他原本想跟进去看看盛誉晖的情况,想了想还是顿住脚步,他转身去了厨房在橱柜中找出小米,淘洗干净又看了看冰箱中所剩无几的食材,干脆一股脑全弄出来。
等Mike带着药品和换洗衣服敲门进来的时候李泽已经炒好了清淡的小菜,砂锅中的粥已经煮好温在火上。
Eason帮盛誉晖伤口换过药他便扶着肩膀下床出了卧室,大白天的李泽终于看得清他白的和鬼一样的脸色。
“我听Mike说你准备了可口的病号餐。”
他倒是一点都不生分,自说自话便坐到了餐桌旁,嘴角衔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他伤在右侧肩膀,整只手臂仍旧没有多少力气,李泽舀了小碗的粥放在他面前,看他忍着痛楚抓起汤匙,额间已经冒出星星点点的汗珠。
“你这样吃饭是不是不方便?”
“恩。”
盛誉晖不与他客套,抬起头来额间的汗珠顺着他的眼角滑下,但他偏偏摆出一副不知痛楚的模样。
其实他心底有隐隐的期待,甚至做好了李泽大发善心接过碗喂他吃的准备。
“哦,那你可以换另一只手。”
李泽说的理所当然,体贴地将他右手的勺子换至左手,甚至还扬起眉毛对着他展颜一笑。
“反正西方人右手拿刀,左手拿叉,你左右开弓的功夫应该练得炉火纯青了。”
盛誉晖轻轻搭在桌边的右手突然一阵疼痛蹿至脑门,坐在客厅里的两个人拼命的抑制着想要破口而出的大笑,双肩抖动的像个筛子。
“那个,你什么时候走?”
“什么?”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离开我这里?昨晚情况太危急,所以...”
“你是勉为其难收留我?”
盛誉晖狭长的凤眸轻轻一挑,神色已经有些阴沉,从小到大哪里有人这样急切的赶他走过?
“不是,我是觉得你应该去医院接受治疗比较妥当。”
“你这边就挺好。”
“可是。”
“我晚饭之前会离开。”
盛誉晖将碗中的粥喝干净,一手撑着餐桌起身,他周身气场骤然间冷却,李泽不明所以哦了一声。
只觉得这人脾气阴晴不定,实在匪夷所思。
Eason为盛誉晖重新扎上点滴,脸上的忧色尽显。
“Boss,恕我直言,你这样的伤势今晚不太适合出席大宅的聚餐。”
“那你替我去?”
“你以前也有缺席过。”
“那时我没受伤。”
盛誉晖的神色还是有一些倦怠和失血的苍白,他此刻有些发热,眼睛懒懒的垂下来,眼瞳漆黑看不出别的感情。
“但是,以小姐的性格,此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她很有可能会趁机以此做文章。”
“外祖父不是省油的灯,他还不到昏聩胡涂的地步。”
“上次你使了手段破坏小姐的生财计划,Mr.Daley心知肚明。”
“我敢那样做自然就不怕被他知道,Melantha与Samuel的势力近些年来膨胀过快,他早已经有了想要剪除他们的打算,我这样做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但是,Mr.Daley并没有打算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需要。”
“Boss,你昨晚遇袭...”
“Melantha是在试探我是否有意在她与李氏的合作中横插一脚,这表示,她狗急跳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