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鸭子”的短缺与“水龟”的出现

继1943年8月的迪厄普作战失利后，英美盟军在意大利前线的攻势也陷入了僵局。然而与此同时苏德战场却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转折——1943年8月23日落幕的库尔斯克战役，宣告希特勒在政治上、军事上寄予厚望的德军主力被歼灭，苏联红军牢牢地掌握了战略主动权，轴心国法西斯集团的失败已经不仅仅是个可能，而是一个时间的问题了。在这种情况下，出于政治和军事上的双重考虑，最迟拖至一年，英美盟军于法国海岸进行一场大规模两栖登陆作战，开辟第二战场已经变得不可避免（更何况苏联也一直在竭力这样要求西方盟国）。这样一来，对于两栖装备的研制生产就需要被提高到一个更为紧迫的程度。不过，虽然英国在两栖坦克的研制上，可谓成绩斐然，并让美国盟友受益不浅——从DD型“瓦伦丁”到DD型“谢尔曼”，围帐式结构的妙想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但是，通过迪厄普作战获得的惨痛教训表明，在法国海岸进行的战略性两栖战役将具有空前的复杂性，除了需要准备大量的两栖装甲战斗车辆外，多用途的两栖勤务车辆也是必不可少的。事实上，北非和意大利的作战经验表明，如果要保持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勤务车与战斗车辆的合理比例至少要达到5:1，而对于两栖作战，这一比例还要放大。不过问题在于，英国本土的军工生产能力已接近饱和，无力为军方提供两栖勤务车辆，只能寄希望于通过租借法案从美国获得军援。可惜的是，也许美国人在其他方面很大方，但由于太平洋战场的缘故，在两栖勤务车辆的问题上对英国人却吝啬异常——DUKW（两栖卡军）虽然性能不俗，但在全部21147辆的巨大产量中，美国人却只是小气地向英国人断断续续地提供了区区2000辆（另有535辆提供给了澳大利亚军队，586辆提供给了苏联红军，其余的都被美国陆军和海军陆战队留用了）。显然，这样一个数字与英国军队将在1944年5月或是6月面临的那场“战略性两栖战役”的需求相比，实在是太过寒酸。也正因为如此，在意识到难以指望美国军援后，英国人不得不仍然将希望寄托在本国军事工业上——尽管这个军工生产体系早已不堪重负了。

不过，战争的需求就是无条件的命令。1944年1月，一直在建造驱逐舰和登陆艇的桑尼克罗夫特船厂接到了研制生产此类装备的指令（尽管是两栖车辆，但由船厂来负责研制生产仍然令人诧异）。由于此前完全没有任何两栖车辆甚至是普通车辆的研制经验，再加上时间紧任务重，桑尼克罗夫特船厂一上来就剑走偏锋——其设计完全不同于DUKW由普通卡车进行改造的寻常路线，而是试图在一个“平底船”的基础上添加陆上行驶功能。可想而知，这样一种奇思妙想下的产物自然与众不同——后来被称为“水龟”（Terrapin）的这种怪物成了一个实打实的异类（名字多少道出了实情），如果说每侧的4个车轮被刚性连接在“船体”上、刹车使用操纵杆、驾驶员位于“船舯”等已经足够令人惊叹了，那么两台95马力的福特V8型汽油发动机和两套传动系统分别独立驱动每侧的4个车轮，这种设计除了令人跌破眼镜外再没有太好的形容了（换句话说，这只怪异的“水龟”上岸后，不但跑不快——因为没有悬挂系统，甚至也跑不直——因为两边的动力传动系统互相独立，并不同步，即便为此专门安排两名“随车工程师”进行协调也无济于事）。

当然，英国人对此自有解释——“水龟”更多的是为水上航行设计的，陆上行驶功能并非设计的重心所在。不过，这种解释在与DUKW的性能对比下实在是显得苍白无力——两者空重接近（“水龟”空重6.9吨，DUKW空重5.9吨），但DUKW的水面和陆上时速分别高达10.2千米/小时和80千米/小时，而“水龟”则只有可怜的8千米/小时和24千米/小时，实在是一只相当笨拙的“龟”……另外，由于本身是一种具有有限陆上行驶能力的“船”，而非具有两栖能力的“车”，尽管因为干舷较高，储备浮力大，“水龟”的适航性较DUKW改善明显（可以说，适航性较好是“水龟”唯一值得称道的优点），但也恰恰如此，无论是输送人员还是物资，这种怪模怪样的“水龟”都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家伙——由于没有任何舱门，一个步兵如果想进出这个“怪物”都是件令人望而生畏的事情，只能冒着被敌人火力打死或是失足摔死的危险，从船舷上翻进翻出。由于诺曼底登陆战役迫在眉睫，令人百般抱怨的“水龟”还是在1944年3月被投入了生产——到1944年6月，已经生产出了484辆。但是很显然，“水龟”很难被认为是一种成功的两栖勤务车设计（时间的仓促和毫无经验的制造商都决定了这一点），所以在权衡利弊后，这种仓促设计制造的两栖勤务车，并没有被用于1944年6月5日到13日在诺曼底的两栖登陆行动（不过，今天也有人对此表示出了异议，原因在于，由于6月5日当天海况不佳，适航性不及“水龟”的DUKW由于风大浪高，超载运输，发生了一系列的意外事故。比如，在奥马哈海滩，当美第1步兵师向滩头输送105毫米榴弹炮时，装载所属111榴弹炮营的13辆DUKW沉没了12辆。此前，第7野战炮营的6门榴弹炮和第16加农炮连的5门火炮，全部沉入了英吉利海峡。这些事故造成了很大的损失）。

不过，“水龟”并没有在无所事事中度过这场战争。先是在1944年9月斯海尔德河战役的“脚踏车”行动中小试身手（发起斯海尔德河战役的目的是争夺比利时安特卫普的深水港）。加拿大第9步兵旅在英军第5皇家工兵团的支援下，利用“水龟”成功渡过布拉克曼湾入口，在霍夫德普拉特附近登陆，建立起了一个稳固的桥头堡，为达成封闭布莱斯肯兹口袋并清除斯海尔德河南岸所有德军的阶段性战役目标，立下了不可忽视的功劳。随后在1944年10月26日的“活力”行动中，英军第52步兵师又利用44辆“水龟”出其不意地成功攻占了德军在贝弗兰运河后方的防守据点，为彻底占领南贝弗兰半岛创造了条件。至于“水龟”的最后一次出场则在攻占瓦尔赫伦岛的“热恋”行动中——此时，斯海尔德河口的瓦尔赫伦岛仍在德军手中，岛上的防卫十分强大：除了岛屿西部及南部的重型海岸炮台用于防卫斯海尔德河口外，全部海岸线也被要塞化，以对抗两栖登陆，特别是在弗利辛恩附近，也就是该岛面对陆地的一侧还建立起了一道防线，目的是保卫港口设施，以便协助盟军在瓦尔赫伦岛的登陆行动。唯一可供选择的登陆地点斯希丹是在南贝弗兰的一条狭长长堤，宽度只有两条行车线多一些，更困难的是，围绕长堤的平地已被水淹没，士兵必需涉水而过，但水的深度又不足以让突击艇进行两栖登陆。为突破德军的防线，岛上的堤坝被英国轰炸机炸垮，这令岛上中央部分出现水浸，德国守军被迫退向周围的高地及各市镇内，从而为盟军使用两栖车辆进行两栖突击创造了条件。于是，在1944年11月1日早上经过英国皇家海军的猛烈炮轰后，皇家海军第41、第47及第48突击队及英国陆军第10突击队，在英军第79装甲师的一支包括DD型“谢尔曼”、LVT-2履带式两栖装甲输送车以及“水龟”（Terrapin）在内的特别装甲纵队的支援下，于海堤两边的缺口登陆，经激烈战斗后，于瓦尔赫伦岛北部突破敌人的防御，与加拿大军队在岛东部建立的桥头堡会合。战至11月6日，英联邦军队乘坐大量“水龟”与LVT-2履带式两栖装甲输送车，突入岛上首府米德尔堡，德军在2天后停止抵抗，整个战役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