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翻遍整个瑞典，你也找不出比尼尔斯更顽劣的小孩。他不爱读书，也不爱干活，最爱干些恃强凌弱的事儿。一天到晚不是赶着鸡、鹅满院跑，就是追得小狗四处跳。倘若他光这样闹腾闹腾也就罢了，可这家伙居然连树林里的小动物也不放过：捣毁燕子筑的巢，打碎椋鸟生的蛋，把松鼠关进铁笼子……他那些令人发指的恶行，可以说是罄竹难书。就连远在拉普兰省的小动物都知道，斯科耐省南部的威曼豪格县有个讨厌的尼尔斯。他的臭名传得可真远呢！

老人们常说，坏事干多了不会有好下场。这话还真灵，由不得你不信。顽劣的尼尔斯很快就自食恶果，尝到了苦头。

那是个星期天的早晨，尼尔斯一心盼望着爸爸妈妈早点出门，他好拿着猎枪去打大雁。“那么多北归的大雁，随便一枪就能打中一只。”尼尔斯猜想。谁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爸爸早猜透了尼尔斯的心思，出门时警告他不得碰猎枪，并要求他把《圣经》上的第三章念一遍。“别想偷懒。等我回来，我会一页一页地考你。”爸爸严厉地说。

这下没得玩了，也甭指望碰猎枪了。尼尔斯垂头丧气地坐在窗前的书桌旁，眼巴巴地望着窗外冰消雪融、春意盎然的蓬勃景象。“唉，这么好的天，他们倒是出去逍遥快活了，我却得乖乖待在家里念《圣经》，这算哪门子事啊！”牢骚满腹的尼尔斯抱怨归抱怨，却也不敢违抗爸爸的命令，只得翻开书本，有气无力地念了起来。念着念着，他的小脑袋就不由自主地前后晃动，上下眼皮也打起架来。哦，瞌睡虫上门了。尼尔斯也不管念不念得完了，干脆趴在书桌上呼呼大睡起来。

突然，静谧的房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了睡梦中的尼尔斯。他轻轻抬起头，猛然呆了！窗台上的那面镜子里清晰地映出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他正坐在尼尔斯妈妈最爱的那口大木箱上，入迷地欣赏着木箱上雕刻精美的花纹。小精灵！尼尔斯很快就猜出了这个小人的身份。他可真小啊！虽然听妈妈说过很多关于小精灵的故事，但尼尔斯完全没有想到，小精灵居然还没他的巴掌大。嗯，念书太无聊了，不如把小精灵捉来玩玩。尼尔斯又兴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说来这小精灵也挺倒霉的，偏偏撞上尼尔斯这么个手脚敏捷的捣蛋鬼。那家伙拿起苍蝇罩一挥，啪！偷袭成功。可怜的小精灵就被扣在了罩里，沦为尼尔斯的俘虏。“你放了我吧。我可以给你几枚大金币。”小精灵苦苦哀求。这交易不错。尼尔斯同意了。他刚把苍蝇罩掀开一条缝儿，就后悔了。“唉！我真笨，怎么忘了让他把书本上的内容装进我脑子里呢？”他把苍蝇罩又扣了回去，想和小精灵再商量商量。

哪知，小精灵正顺着那丝缝儿往外溜，尼尔斯没能将他扣回罩里，却挂到了他的长外套。小精灵大为生气，嘴里念念有词地说了几句，随即没了踪影。尼尔斯顿时感觉像被人狠狠掴了一耳光似的，右脸颊热辣辣地疼。更不可思议的是，他发觉自己正飞速地缩小。眨眼间，大木箱就如庞然大物般矗立在他眼前。啊！小精灵施了魔法，把他变成了一个拇指般大的小人儿。

天啦！这副怪模样可怎么见人啊？人们该不会把他当怪物抓起来，带到集市去让大家开开眼吧？尼尔斯越想越心惊，他可不愿像个猴子似的让人品头论足。可是，怎么才能变回去呢？对了，找小精灵。尼尔斯开始四处寻找，柜子后、沙发底、炉灶里……就连老鼠洞，他也进去晃了一圈，却连小精灵的影儿都没看到。看来只有去院子里找找了。

尼尔斯刚走出半掩的房门，一只灰麻雀就看到了他，立即高声叫喊：“叽叽，叽叽，快来看啊，快来看啊，尼尔斯变小人儿啦！尼尔斯变小人儿啦！”院子里的鸡、鹅一哄而上，把尼尔斯围在中央。“喔喔喔，他活该！谁让他老扯我的鸡冠呢！”大公鸡说。“咕咕咕，活该！活该！”母鸡们幸灾乐祸地说。“嘎嘎嘎，谁干的？干得好！干得好！”大鹅们也兴奋得很，终于有人替他们出气了。

“咦？我怎么听得懂他们的话呢？”这念头刚从尼尔斯脑中冒出来，就让那些喔喔、咕咕、嘎嘎的恶言恶语给挤飞了。这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忘了谁才是主人吗？尼尔斯捡起一块石子朝这些动物们扔去，嘴里还骂骂咧咧：“闭上你们的臭嘴，你们这群混蛋！”

不知死活的尼尔斯大概忘记了，他不过是个拇指大的小人儿，哪里还是这些动物们的对手？他的挑衅激怒了他们，他们一个个伸长脖子，用尖尖的嘴去啄尼尔斯。可怜的尼尔斯吓得左冲右突，抱头鼠窜。哈哈，他也尝到了被追赶的痛苦滋味。

好不容易逃出包围圈，尼尔斯爬上院子前那堵厚厚的石头围墙，难过地想：“万一变不回去，这日子可怎么过呀！”瞧着家里动物们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的愤怒劲儿，尼尔斯知道，他往后的日子铁定不好过，更别指望让他们帮忙找小精灵了。他可怜兮兮地盯着碧蓝的晴空，不断许诺他要做个好孩子，再也不说话不算话了。“小精灵，出来吧！求求你，出来吧！”可是，小精灵根本不搭理他。他仍旧是拇指大的小人儿。

还真是烦恼人人有，尼尔斯为不能变回原样而伤心发愁，院子里那只叫莫顿的年轻大白鹅却为自己飞不上天而苦恼。打从几天前开始，天空中北归的雁群就不断向他发出邀请：“来吧！来吧！跟我们一起飞向高山，飞越森林吧！”莫顿心动了，他扑棱着翅膀，想要飞上天空。可惜还没飞过屋顶他就跌回了地面。

若是别的白鹅，跌了几次估计也死心了。偏偏这莫顿倔得很，几天来始终不放弃练习。瞧他在院子里有模有样地助跑，展翅，升空，然后……惨不忍睹地落地，你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坚持和勇气。自然，莫顿今天仍在院子里练习飞行，他还不断对天空中飞过的雁群大喊：“等一下！等一下！”

听到这喊声，尼尔斯坐不住了。这大白鹅要是飞走了，爸爸妈妈回来还不伤心死了。他赶紧跳下围墙，冲过去抱住莫顿的脖子，央求着：“你可千万别飞走啊！”不料就在这时，莫顿恰好琢磨透了一飞冲天的诀窍，双翅一展，圆滚滚的身子腾空而起。尼尔斯还来不及放手就被莫顿托着飞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