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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陈远林开的是一辆十来万的卡罗拉,张海峰开的却是一辆七十多万的宝马。作为一个区局的局长,亮锃锃的宝马很打眼,据说也有领导提醒过张海峰。张海峰却有一个令人没法再接话的理由:“车不是我的,是我爸的,他经商几十年了,多的钱没有,好车还是买得起两台。”

所以,张海峰的座驾在北山区的局长圈里总是很显眼,总有几分鹤立鸡群的意味。陈远林也想过提醒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两个人早不再是小学中学的发小,而是北山区两个局的一把手。平时在公共场合迎面相逢,两人也只是礼貌得有几分冷漠地点个头说声你好。只有都回云海村看望父母时,如果恰好遇到了的话,才会站一会儿,抽一支烟,随便聊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陈远林先掏出烟,扔了一支给张海峰,张海峰伸手去接,没接住,那烟便掉到了地上。陈远林另摸一支,准备再扔过去,张海峰却从地上捡起烟来,掏出火机点燃,重重地抽了一口。

后来,陈远林在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地回忆张海峰跳楼前与他见的最后一面时,这一细节让他悚然一惊。因为,张海峰是个看重生活品质、非常讲究的人,放在以往,烟掉到地上,他绝对不可能捡起来再抽。

两个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各自倚在各自的车门上,闷声抽烟,许久没说话。远处,从体育场边的空地上,传来一个热情奔放的女子的歌声:“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那是跳坝坝舞的伴奏。这座离草原足有几千里的城市,却流行这种风格的歌曲,陈远林不免觉得有几分好笑。

“怎么样?”老半天,陈远林问。

“还能怎么样?”张海峰苦笑,“七十几条人命,几百座建筑,还能怎么样?”

陈远林看了张海峰一眼,才几天没见,他明显更憔悴了,也瘦了一圈。

张海峰原本很瘦,但自从进了体制,官越做越大,人也就越来越发福,用他父亲的话来说,那隆起的大肚子,里面都是酒膘。“你以为陪吃陪喝不是工作吗?让你天天去陪吃陪喝,要不了三天,你就要求饶了。”有一次,陈远林听到张海峰的父亲在村子里的云海广场上,和一群老头老太聊天时这样总结。

“你也不必太焦虑。”陈远林说。

张海峰没说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才说:“我他妈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早知道这样,整死我也不去城管局,你说说,你那个社会局不就什么事都没有吗?”

陈远林只好说:“不要想得太多,相信组织吧。”

张海峰却突然发火了,他把手里的半截烟头狠狠地扔到地上,又伸手在车门上拍了两下,大声说:“陈远林,我用不着你来教训我,谁他妈都别想教训我。大不了……就是个死嘛,有什么稀罕的!”

陈远林瞠目结舌,望着张海峰上车关门,马达一阵轰鸣,宝马一溜烟地窜了出去。

良久,陈远林又苦笑着摇摇头,慢慢上车。

第二天中午,张海峰跳楼了。

张海峰家住市区一个面朝大海的高档小区,二十三楼。

当翻过露台上大半人高的栏杆纵身跳下时,一身黑色夹克的张海峰像一只黑色的大鸟从天而降。另外一栋楼的一个五六岁的小朋友正趴在窗户前往外张望,他看到了张海峰越坠越快的身体,扭头对他妈妈大喊:“妈妈妈妈你快看,外边有一只鸟,一只很大很大的鸟。妈妈快看,鸟在笑呢。”

他妈妈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什么也没看到。

那时,张海峰的身子已经结结实实地碰触到了坚实的水泥地。只有离得很近的人,才听到了一声不太清晰的闷响。

还有人嘀咕了一句:“谁这么没素质,又在朝外面扔垃圾。” kKYe/PATkPdwG8b+K1WaBUpTQ9CGqcy9shW6Ya2lQ+GyttoXwVouFnzce6uETt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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