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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艰难抉择

西市第九人民医院的前身是西市铁路中心医院,曾是铁路系统内部的医院。

2004 年之前,铁路被誉为独立小王国,拥有铁路公检法、学校、医院等许多单位。

2004 年,铁道部几乎将所有归属铁路系统的学校、医院等单位全部移交地方,拉开了中国铁路改革的序幕。

2005 年 3 月 18 日,铁道部正式对外宣布改革方案,撤销铁路分局,减少管理层次。由原来的铁道部—铁路局—铁路分局—站段四级管理体制,改为铁道部—铁路局—站段三级管理模式。

这次改革和 2013 年 3 月 10 日撤销铁道部成为了中国铁路改革的里程碑事件,影响深远。

王忠国离开单位之后,直接去了西市第九人民医院,在消化内科主任的建议下进行检查。

下午四点,当王忠国拿到检查报告的瞬间,整个人懵了。

因为,胃镜检查报告显示,他的胃里有肿瘤,而且已经很大了。胃镜中心的医生让王忠国拿着检查报告先去找消化内科的主任,并建议他进行病理检查,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

王忠国看了一遍检查报告之后,没有惊慌地掏出手机在网上搜索,而是用一分钟调整了情绪,然后便拿着检查报告去找消化内科主任。

专业的事让专业的人做。这是王忠国一直坚守的理念,并且将这份理念贯穿于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之中。

“你应该已经看了胃镜检查报告。你的胃部有一个肿瘤,肿瘤已经很大了,应该是恶性。”消化内科主任金晓飞看完王忠国所有的检查报告后,直接做出了诊断。

通常来说,医生是不会直接告诉癌症病人真实病情,而是告诉病人的家属,避免病人精神承受不住打击,但也有一种例外——癌症病人的病情已经非常恶劣,癌细胞彻底扩散,身体其他部位也出现恶性肿瘤,无法通过医学手段救治,只能延续患者生存时间,提高患者生存质量。

此刻,王忠国的病情便属于这种情况。而且,王忠国是一个人来看病的,金晓飞只能跟王忠国讲。

“金主任,检查报告上不是说要通过病理检查来确定肿瘤是良性还是恶性吗?”王忠国的心猛地一沉,但还是保持着冷静,开口问道。

“严格意义上来说,要确定肿瘤是良性或恶性,病理检查是最准确的方式。我刚才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我看了你的血检肿瘤标志物检测报告,报告显示你的 CEA、CA19—9、CA72—4 三项指标全部有问题。除此之外,你的加强 CT 报告显示,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到腹腔及肝部,这些部位都有结节,而且部分结节已经很大了。”

金晓飞做出解释,然后看了王忠国一眼,发现王忠国表情很镇定,心中有些诧异,然后又补充道:“当然,病理检查还是要做,需要明确肿瘤的分级和分期,从而制订相应的治疗方案。”

“金主任,那我这应该属于晚期了吧?”王忠国深吸一口气问道。

“早期、中期和晚期,这属于大众说法,医学术语是我刚才说的分级和分期。根据你的检查报告,按照大众说法,你这的确属于晚期了。你应该很早之前就有症状了,但一直没有来医院检查,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机。”金晓飞叹了口气。

这一次,王忠国沉默了。身为医学门外汉的他,对于恶性肿瘤的分级、分期没有任何概念,只知道如果是癌症晚期的话,治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正如金晓飞所说,王忠国的确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就察觉到胃部不适,但因为当时在施工现场参与攻坚战,没有时间去医院检查,而且他也认为是胃病犯了,没当回事。

“金主任,像我这种情况,该怎么治疗?治愈的希望大吗?”王忠国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开口问道。

“具体治疗方案要等病理检查报告出来才能确定,通常情况下是要手术切除肿瘤,然后通过化疗、放疗和药物来消灭和抑制癌细胞生长。”金晓飞先是给予标准答复,然后见王忠国依然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又补充道:“你胃部的肿瘤已经很大了,如果做手术的话,需要先进行放疗缩小肿瘤,然后再进行切除。不过,如我之前所说,你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转移,其他部位也有肿瘤了,想彻底根除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我个人建议你进行保守治疗。”

“什么叫保守治疗?”王忠国认真请教。

“保守治疗就是不进行手术,通过药物控制和放化疗等医学手段,抑制体内肿瘤生长和癌细胞继续扩散、转移。这种方式其实等于放弃了根治,主要目的在于延长患者生命,提高患者生活质量。”金晓飞直言不讳,他看出王忠国和普通的患者不同,自始至终都很镇定。

“能延长多久?”王忠国突然眼前一亮。

“这个时间不好说,主要取决于患者的心态和身体情况。”金晓飞说道:“通常来说,几个月到五年之间不等。”

“五年……五年……”

王忠国默念了两遍,然后向金晓飞仔细请教了药物治疗和病情控制的一些问题,最后向对方表示了衷心的感谢。

六点半的时候,王忠国驱车回到自己所住的小区,将车停在地下停车位,将检查报告藏在了汽车后备箱。做完这一切,王忠国像没事人一样回到家中,发现妻子蒋秀芳已经下班回家了。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检查结果怎么样?”蒋秀芳看到丈夫进门,立刻迎上去问道。

“医院人多,排队排了半天。检查没什么事,还是老毛病,吃点药就好了。”王忠国笑着说道,整个人看上去与往常没什么不同。

“那就好。”蒋秀芳闻言,不由松了口气。

“对了,今天单位召开了党委会议,决定让我担任宁西高铁银吴高铁标段项目部副经理兼总工,可能这几天就要走了。”王忠国换了拖鞋,对蒋秀芳道。

“你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可算让你等到了。”蒋秀芳早已习惯了王忠国奔赴施工一线的日子,而且记得王忠国曾说过,宁省是他的故乡,如果中铁工程局北方公司能够中标宁西高铁项目,他一定要参与,为故乡出一份力,力争要将该项目建造成中国高铁的标杆。

“玲玲也老大不小了,你多催催她,早点找对象,把婚结了。”王忠国突然想到了什么。

“哎哟,我说老王,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竟然关心起你女儿找对象和结婚的事情了。”蒋秀芳一脸意外,过去这些年,王忠国因为一直在施工一线,对家庭的照顾很少,对女儿的事情操心更是少之又少。

“我今天去单位碰到刘建了,那小子说快要和李颖结婚了,这不就想到咱家玲玲了嘛。”王忠国微笑着用刘建的婚事来当挡箭牌,实则是希望自己在离开世界之前能够参加女儿的婚礼,亲手将女儿放心地交到另一个男人手中。

“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心,我明天就跟她说。”蒋秀芳笑成了一朵花,却不知眼前这个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男人,在不久的将来就要离开她了。

望着妻子那开心的笑容,王忠国心中暗暗叹息,然后收敛情绪,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也不知道刘建那小子最终会怎么决定?

刘建并不知道王忠国得了胃癌,而且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身体,反而是惦记着他的事情。此刻的他,拎着两瓶茅台、两条软中华和一套化妆品,来到了李颖家所在的小区,准备拜访李颖的父母,却丝毫没有女婿要见丈母娘的紧张,也没有即将与女友完成恋爱长跑、步入婚姻殿堂的激动,而是一脸的忧愁。

“来啦。”

李颖站在单元门口,看到刘建拎着礼物前来,心中一喜,立即迎了上去。她的家境不错,对礼物本身并不看重,看重的是刘建的心意,那代表着刘建对自己父母的态度。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楼下站着?”刘建闻声,从忧愁的状态中回过神,快步走向李颖。

“我爸妈知道你要来,特地让我在楼下等你。他们已经做好菜了,快上去吧。”李颖说着,开心地挽住了刘建的胳膊。

“李颖,你还记得我昨天说过,我们单位中标了宁西高铁银吴标段的事情吗?”刘建一边走一边斟酌着说道。

“刘建,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是想告诉我,你要去宁省修高铁吧?我告诉你,你要是敢去,我们就分手!”李颖听到刘建的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瞬间就炸毛了,不但松开了刘建的胳膊,而且一脸恼怒的样子。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原本单位党委会决定让我去,但我不打算去,而且已经向单位递交了工作调动申请。如果单位不批的话,我就离职,在西市重新找份工作。”刘建连忙赔笑解释。

“这还差不多。”李颖态度顿时好转,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重新挽住了刘建的胳膊。

刘建心中暗暗叹息。虽然他早就预料到,李颖绝不允许他去宁西高铁银吴标段部,但当这一刻真正来临的时候,他还是感到有些难过。这一刻,他并不知道这份难过是因为女友的不支持,还是因为失去与师傅王忠国一同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的机会。

晚上十点,刘建离开李颖家的时候,心中的难过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愈演愈烈,很想找人倾诉,最后拨通了王忠国的电话:“师傅,您这会儿方便出门吗?我想找您聊聊。”

“方便啊,你来接我。”王忠国了解刘建,知道刘建无论做出什么决定都会有心结,而且多半会给自己打电话,故而没感到半分意外,而是第一时间给予了回复。

晚上十点半,刘建开车在小区门口接上了王忠国,开门见山道:“师傅,我找个地儿,跟您喝点?”

“好。”

虽然西市第九人民医院消化内科主任金晓飞下午再三叮嘱王忠国,哪怕是保守治疗也要改变生活习惯,清淡饮食、戒烟戒酒,但王忠国看得出刘建的心绪很乱,而且刘建所做的决定会对其人生造成重大影响,于是决定今晚陪刘建喝自己人生中最后一顿酒。

西市的夜生活谈不上丰富,但晚上想找个吃夜宵、喝酒的地方还是很容易的。几分钟后,刘建便驱车带着王忠国来到了附近一家烧烤店。

“李颖不同意你去?”等刘建点单之后,王忠国才开口问道。

“嗯,我刚一提,她就炸毛了,我就赶紧打住了。”刘建苦笑。

“那你决定放弃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了?”王忠国听出了刘建的意思。

“是的,师傅。”刘建面色难看地点点头,道:“虽然我很想参与这个项目,但我不能再辜负李颖了。如果组织不批准我的工作调动申请的话,那我就考虑辞职,在西市重新找一份工作。”

话音落下,刘建打开一瓶二锅头,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递给王忠国,然后自己拿起一杯,没有跟王忠国碰杯,便一口闷了。

如他刚才所说,他已经做出了决定,但心中堵得厉害,所以才这么晚找王忠国出来聊天。

“辞职不至于。你在施工一线工作时间不短了,调回公司总部也是合理诉求。退一步讲,就算领导不同意,我去帮你找他们。我在单位兢兢业业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求过任何人,这张老脸多少还是有些用的。”王忠国笑了笑。

“师傅,虽然我做出了决定,但我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丢掉了什么。您觉得,我这个选择对吗?”刘建没有在意未来工作的问题,而是吐露心声,想让王忠国给自己解惑。

“刘建,你自从进入公司,便一直跟着我在施工现场,已经好几年了。我还有几年就退休了,从内心深处来说,我很想带着你完成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但对你而言,结婚也是人生大事,我不能给你说对错,但要提醒你一句话。”王忠国吸了口烟,烟雾环绕着他那略显灰黑的脸庞,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

“什么?”

“遵循自己内心的召唤,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王忠国看着刘建,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遗憾肯定会有。”刘建苦笑一声,再次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了一杯白酒,然后想到了王忠国年轻时候的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我记得您当年为了家庭,也进行过工作调动。您当时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后悔吗?”

“当时,我也纠结了很久,最后在工作和家庭之间选择了后者。要说后悔,确实有些后悔。”王忠国轻轻叹了口气。

“您后悔是因为工作调动失去了升职空间?”刘建下意识地问道。他知道,王忠国在二十多年前就是副科了,而且也是单位最早的一位高级工程师,但如今还是副科。

刘建曾不止一次想,如果王忠国当初不调回西市,在原单位发展的话,如今绝对是正处级以上职务,而且极有可能会成为中国铁路建设者里的标杆人物之一。

“刘建,你跟我有些年头了,你觉得我在乎职位的高低吗?”王忠国苦笑了一下,“而且,以我的性格,也不适合担任领导职位。”

“那您为什么后悔?”刘建暗骂自己糊涂,王忠国因为深钻技术,拥有丰富的现场施工经验,每个项目都坚持严格执行技术标准,从而得罪了不少领导,甚至被人认为一身书生气,不懂得变通,否则绝对不会混了一辈子还是副科。

“如果我当年没有调回西市,我会在原单位参与京沪高铁和港珠澳大桥建设!”

王忠国一脸神往地说道:“刘建,我们搞建筑的其实和搞艺术的没有区别,都是工匠,都想留下传世之作。京沪高铁也好,港珠澳大桥也罢,都是现代建筑的巅峰之作。如果我参与了这两项工程,那会成为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死而无憾!”

刘建闻声,心头一震,一脸恍惚,只觉得内心的一扇门被打开了,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王忠国,你怎么在这里喝酒啊?你有病在身,喝酒等于喝毒药,你不知道吗?”

不等刘建从恍惚中回过神,西市第九人民医院消化内科主任金晓飞突然来到了餐桌旁,有些生气地对王忠国说道。他刚才跟几个朋友在楼上喝酒,结束离开的时候,看到了王忠国。

听到金晓飞的话,王忠国和刘建都是一愣。王忠国刚才说到自己的遗憾,情不自禁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压根没看到金晓飞走来。而刘建则是直接被有病在身四个字惊醒了!

“金主任,实在抱歉,今晚对我而言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我向您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喝酒。”短暂的愣神过后,王忠国立刻起身向金晓飞道歉。

“唉……你们这些患者啊,总是将医生的话当成耳旁风。”金晓飞叹了口气,然后又冲刘建训斥道:“还有你,明知道他是胃癌,还跟他吃烧烤、喝酒……”

哐当——

这一次,不等金晓飞将后面的话说完,刘建像是被针扎了屁股一样,猛地站了起来。因为他起身的动作太过剧烈,直接撞翻了桌上的酒杯,但他没有在意,而是一脸惊骇地看着王忠国:“师……师傅,您……您得了胃癌?”

“金主任,我徒弟还不知道这件事。我不喝了,一口都不喝了,谢谢您。”王忠国没有回答刘建的问题,而是扶着金晓飞的胳膊致歉。

“好。”

金晓飞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与朋友离开。

“刘建,我是今天下午查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王忠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对刘建说道。

“师……师傅,您怎么不早跟我说啊,您看……我还带您出来喝酒,我真是……”刘建说着,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但被王忠国给拦下了。

“师傅,您既然检查出来是胃癌,怎么不在医院治疗?”刘建稳定了一下情绪,重新坐下,开口问道。

“医生说我是胃癌晚期,建议让我保守治疗,延长生命,保证生存质量。”王忠国如实说道,表情十分坦然。

“呃……”

刘建愣住了,眉目之间充斥着恐慌。虽然他不懂医学,但他身边曾有过癌症患者,知道保守治疗的意思——没法治了,只能拖着等死。

“好了,你不要担心我。刚才那个金主任回头会给我制订一个保守治疗的方案,控制我的病情,我短期内不会有什么事。”王忠国笑了笑,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病情。

“师傅,您不能放弃。西市治不好,我陪您去北京上海。那边的医疗水平比我们这发达……”刘建回过神,语气有些激动地说道。

“刘建啊,我们要相信专业。刚才那个金主任是咱们省消化内科领域的知名专家之一,北京上海的那些专家未必就比他强到哪里去,他既然那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而且,保守治疗也是我自己的选择。”王忠国摇摇头。

“为什么?”刘建下意识地问道。

“我要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王忠国语气坚定地说出理由。

“师……师傅,您都胃癌了,还想着工作呢?”刘建直接急了。

“刘建,不要激动,你听我说。”

王忠国摆摆手,等刘建情绪稳定了一些,才继续道:“我刚才跟你说了,我们搞建筑的是工匠,应该留下自己的作品。我这辈子参与了很多施工,其中不乏大型施工,但亲自主导的大型施工,其实只有兰新高铁的那个标段。而你也知道,因为一些原因,那个项目完成得并不好,在我心中留下了很大的遗憾。我是宁省人,宁西高铁是造福一方的项目,我理应为家乡出力,必须尽我所能将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成中国高铁的标杆——这是我想留下的作品,也是我人生最后的愿望!”

“可是,师傅,您得了胃癌,根本没法去施工现场工作啊!这会加重您的病情,透支您最后的生命!”刘建开口反驳,但情绪不再像先前那般激动。

“刘建,人都有一死。死对我而言,并不可怕。”

王忠国再次开口,面色平静,但语气斩钉截铁,“我因为年轻时候的决定,错过了京沪高铁和港珠澳大桥的建设。如果我能在临死之前,将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成中国高铁的标杆,我会含笑九泉!相反,如果让我放弃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在医学治疗中苟延残喘,我会死不瞑目!”

刘建沉默了。

这一刻,他能够感受到王忠国的决心,也能从王忠国身上感受到老一辈铁路建设者的工匠精神。他知道,自己不可能说服王忠国改变决定。这世上,也没有人可以说服王忠国改变决定!

“好了,刘建,今天就到这吧。你不要将我的病情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师母。”王忠国说着,端起酒杯,笑了笑道:“来,陪我喝最后一杯酒。”

“师傅,我陪您去宁省!”

刘建没有陪王忠国喝最后一杯酒,而是要陪王忠国建设最后一个工程项目、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 3yijL/vAOzNUbSTts0s0Q9quizFNhEKrE3Fogdi2wuDm8VbksUmT7+n8gvhomfM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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