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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任重道远

《用生命在建设,致敬时代工匠!》

一周之后,宁省日报社头版发表了这样一篇文章,专题报道了宁西高铁银吴标段项目部总工王忠国的事迹,在宁省乃至全国铁路施工领域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如果我能在临死之前,将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成中国高铁的标杆,我会含笑九泉!相反,如果让我放弃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在医学治疗中苟延残喘,我会死不瞑目!”

王忠国在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前对刘建说的这段话,被林楠原封不动地放在了专题报道之中,影响巨大。

宁省日报社对王忠国专题报道的第二天,王忠国的妻子蒋秀芳接到了中铁工程局北方公司办公室主任龙真的电话。

“您好,嫂子,我是龙真。王总工这两天情况怎么样?”电话接通,龙真关心地问道。

“您好,龙主任,他的情况还好,每天都要看银吴项目部的施工简报。”蒋秀芳语气平静地回应,心中却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疼痛。这一切,只因为,王忠国从宁省回来之后,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且每天都会疼得死去活来,止疼的药效越来越不明显了。

“王总工还是放不下宁西高铁银吴标段的建设。”龙真闻言,心中一阵触动。银吴项目部每天都会上报施工简报,说明当天的施工情况,包括已完工程量等内容。公司调度接到汇报之后,会进行修改、完善,然后发送到公司中层以上领导的手机里。龙真身为办公室主任,每天都能看到施工简报。

“龙主任,您打电话有事吗?”蒋秀芳问道。

“嫂子,是这样的,宁省日报社发表那篇关于王总工的专题报道之后,引起了巨大的反响。新华社的记者联系单位,想对王总工进行采访报道,有可能要在新闻上播出。”龙真说明打电话的目的,语气有些兴奋。如果王忠国被新华社采访报道,甚至上新闻,对王忠国本人和中铁工程局都是天大的好事。

“龙主任,宁省日报社那篇报道出来之后,老王打电话把刘建训了一顿,他应该不会接受新华社记者的采访……”

“告诉龙主任,我身体不适,无法接受采访。”不等蒋秀芳的话说完,王忠国的声音突然响起,语气十分坚定。

此刻的他,正躺在床上,戴着眼镜,强忍着疼痛,逐字逐句地看着银吴项目部的施工简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蒋秀芳听到丈夫的话,连忙转达道:“龙主任,十分抱歉……”

“嫂子,我听到王总工的话了。这样吧,你让王总工好好调养身体,我跟领导汇报一下这件事,看怎么处理。”龙真打断了蒋秀芳的话,表情略显凝重。虽然他知道新华社记者采访王忠国是天大的事情,但他也知道王忠国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倔强,一旦认真起来,哪怕是领导的面子也不会给。

“好的,龙主任,那我挂了。”蒋秀芳挂断电话,径直走到床前,面色复杂地看着王忠国,“真的不接受采访吗?龙主任说有可能上新闻……”

“刘建这小子一天尽给我惹事!”

王忠国开口打断,间接给出答案。自从宁省日报社那篇报道出来之后,王忠国接到了上百个电话,亲朋好友和老同学纷纷关心他目前的情况,不少人表示要来看望他,都被他婉拒了。他只是想安静地与病魔做抗争,同时关注宁西高铁银吴标段的施工进展。

……

当天下午,中铁工程局北方公司总经理高金东,带着主管经营的副总黄德清和人力资源部长罗立来到了宁西高铁银吴项目部,召开干部大会。

“王忠国同志因病无法继续工作,目前离岗治病,经公司党委会研究决定,拟任刘建同志为宁西高铁银吴项目部副经理兼总工程师,同时暂时兼任项目部工程技术部部长职务。”人力资源部长罗立在干部大会上宣布了任免通知,然后说道:“关于刘建同志的任免是公司的重大决定,也是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工程的重要事件,刘建同志要尽快胜任新的工作岗位。”

随着罗立的话音落下,会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刘建,同时鼓掌为刘建进行祝贺。刘建见状,起身朝着众人鞠躬感谢,但没有说话。

“黄总,你讲两句。”当掌声落下之后,高金东突然扭头对坐在身旁的黄德清说道。

耳畔响起高金东的话,黄德清有些惊愕。他是主管经营的副总经理,人事任免的事情与他无关。而且,他此次是以包保领导的身份,陪着高金东来检查宁西高铁银吴标段施工的。虽然十分惊愕,但黄德清毕竟当了很多年领导了,喜怒不形于色,他很镇定地点点头:“好的,高总。”

“同志们,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工程是公司近两年最大、最重要的工程项目。该工程开工前,公司就关于项目部组建召开了党委会,进行了专题研究。此次,关于刘建同志的任命决定,公司也是经过慎重考虑,并且通过党委会讨论做出的决定。同时,这也是以周林生经理为核心的宁西高铁银吴项目部班子成员力推的人选。”黄德清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看了周林生一眼。

耳畔响起黄德清的话,察觉到黄德清富有深意的目光,周林生心中一动,明白黄德清是在警告自己,若是刘建今后在工作中出现问题,他这个推荐人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光是周林生自己,在场不少人都觉得黄德清话里有话。然而,让众人惊愕的是,黄德清接下来话锋直接一转:“众所周知,刘建同志是王忠国的爱徒,很好地继承了王忠国同志的衣钵,有着丰富的施工一线工作经验。我相信,刘建同志一定能够胜任新的工作岗位,挑起大梁,抓好银吴项目部的技术和施工组织工作!下面,有请高总讲话。”

“啪啪啪……”

黄德清的话音落下,会场再次响起了掌声。

高金东伸手下压,待掌声停下后,没有立即发表讲话,而是看着周林生道:“周经理,你代表项目部说两句。”

“好的,高总。”周林生点头领命,然后中气十足道:“王忠国同志是我们银吴项目部的施工组织核心和技术专家,他因病离岗对于项目部和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工程施工造成了重大影响。王忠国同志在返回西市之前,曾专门向我推荐刘建同志接替他担任项目部的总工。项目部当天组织召开党支部会议,讨论此事,最终一致同意王忠国同志的建议,并且向公司汇报了这件事情。我个人坚决支持刘建同志担任项目部总工,并且坚信他一定可以胜任新的工作岗位!同时,我代表项目部向高总和公司表态,项目部全员会全力支持刘建同志的工作!”

听到周林生的这番发言,黄德清起初有些诧异,而后在心中冷笑。他已经知道,赵金龙在不久的将来会空降项目部,取代刘建担任项目部的总工,摘走属于刘建的胜利果实,而且会给刘建扣上一顶帽子。在这样一种情形下,他刚才在发言中故意提及周林生力荐刘建,是想让周林生到时候也要受到处罚,算是报一箭之仇。原本,周林生若是说力荐刘建是项目部的决定,那黄德清的如意算盘就很难打了,结果周林生主动上套。

虽然刘建不喜欢钩心斗角,但他的智商、情商都不低,他看出了黄德清和周林生的目的,不由得想起了周林生在质量事故分析会后对自己的许诺——只要我周林生在银吴项目部一天,你刘建就是项目部的工程技术部部长!

这一切,让刘建心中暖烘烘的,下意识地看向周林生。周林生察觉到了刘建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中蕴含着信任与鼓励。

高金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表情犹如一口枯井,波澜不惊。身为公司的一把手,他统筹全局,熟悉和了解每一位中层干部和班子成员。他看出了黄德清在捧杀刘建,同时给周林生设套。他也对周林生的性格十分了解,知道周林生是一个极其有担当的干部,甚至有些护犊子。在这样一种情形下,周林生哪怕明知是个套,也会往里钻,从而给予手下信任与支持。

“同志们,王忠国同志是我们公司的施工专家、技术专家,也是西北乃至全国铁路施工领域的专家,更是我们公司全员值得学习的楷模!如今,王忠国同志因病无法坚持工作,被迫离开工作岗位,这是银吴项目部和公司的巨大损失,同时也是对我们的鞭策!”

高金东目光环视四周,缓缓开口,语速平稳,但声音铿锵有力,响彻整个会场,“王忠国同志为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付出了人生最后的心血,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接下来,我们要以王忠国同志为榜样,学习王忠国同志克己奉公、鞠躬尽瘁的精神,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认真抓好每一项施工,必须按照上级领导的要求,在确保施工安全和质量的前提下,按期完工!”

说到这里,高金东将目光投向刘建,沉声道:“刘建,虽然王忠国同志、周林生同志和银吴项目部班子成员一致力推你担任项目部总工程师,但这不是公司任命你的原因。公司将银吴项目部最关键的工作岗位交给你,是看重你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相信你可以继承王忠国同志的衣钵,顺利地完成任务。但是,你应该明白,现阶段的你还很年轻,无论业务能力,还是工作经验,都无法与王忠国同志相提并论。你想顺利胜任新的工作岗位,抓好项目部的施工组织和技术工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任重道远,你要沉下身子,用心学习,努力工作,不要辜负大家对你的期望,更不要让王忠国同志最后的心血付之东流!”

“高总,我明白。”刘建起身领命,身子站得笔直如枪,语气斩钉截铁,回答简练有力。

干部会议结束之后,周林生带着刘建,陪同高金东、黄德清和罗立三人前往宁西高铁银吴标段主要施工项目进行检查。这是高金东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也是对刘建这个新任总工程师的小考。

高金东一路检查下来,对于施工现场的情况比较满意,同时也对刘建的表现很满意——刘建对于各施工地点的情况了如指掌,包括施工技术难题、安全风险卡控、施工进度等。

“刘建,银市站改施工马上就要开始了。该项施工的难度,你比我更清楚,是继银市黄河大桥工程之后的第二块硬骨头,你一定要将它啃下来!”检查结束之后,高金东在上车前,寄予厚望地对刘建说道。

“是,高总!”

刘建闻言,像古代出征的战士一样,第一时间领命,表情坚定而充满斗志——他必须拿下银市站改施工!

刘建被任命为银吴项目部总工的当天下午,银吴项目部便将此消息向银吴指挥部和监理、咨询单位通报了。这既是履行程序,也是消除各单位对于王忠国因病离岗后的担忧。

当天下午,身为银吴高铁指挥部常务副指挥长的林云峰得知这个消息后,生气地抽了三支香烟,晚上还出去喝了顿酒。然而,即便如此,林云峰的心情都没有好起来,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和林楠一起用早餐的时候,表情还很阴沉。

“爸,你怎么一大早起来就凶巴巴的,谁惹你了?”林楠察觉到了父亲的异常,忍不住问道。

“唉……”林云峰闻言,郁闷得直接放下了筷子,转身去客厅抽烟。

“爸,发生什么事情了?”林楠感觉不妙,也放下筷子,走过去问道。

“工作上的事。”林云峰皱着眉头吞云吐雾,随口答道。

“爸,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出事了?”林楠脸色微变。自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开工之后,她专门负责关于此项工程进展的报道,若是该工程发生重大事情,她不知情的话,相当于工作失职。

“现在没出事,但以后指定出事。”林云峰忧愁地说道。

“为什么?难道是因为银吴项目部总工程师王忠国因病离岗的事情?”林楠先是不解,而后心中一动,联想到了什么。

“银吴项目部的真正灵魂是王忠国,如今王忠国因病离岗,中铁工程局北方公司竟然直接提拔工程技术部部长刘建接替王忠国,这不是胡闹吗?那刘建年纪轻轻,怎么能胜任得了这样的重任?中铁工程局好歹也是铁建领域的王牌局,除了王忠国就没其他专家了吗?真不知道他们的领导层怎么想的!”面对林楠的追问,林云峰终究还是没忍住吐槽了起来,说到最后更是气得掐灭了香烟。

另外一边,林楠听到刘建被提拔为总工程师之后,便两眼放光,双手交叉、攥紧,置于身前,整个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林云峰见状,眉头皱得更紧了:“小楠,你这是什么反应?”

“啊……爸,我觉得刘建接替王忠国挺好的啊。他是王忠国的爱徒,完美地继承了王忠国的衣钵,有能力,工作又认真……”林楠如梦惊醒,强行压制住内心的喜悦,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懂什么?”林云峰气呼呼地打断,没好气道:“刘建是王忠国的徒弟没错,但只有王忠国的傲气,没有王忠国的专业能力、经验和人生阅历,很难挑起银吴项目部施工组织的大梁,根本无法拿下银市站改施工。我要亲自盯控银市站改施工,若是出了问题,我也难辞其咎。”

“爸,你这是杞人忧天,我相信刘建一定可以组织好银市站改施工!”林楠当场反驳道。

“你凭什么相信他?”林云峰下意识反问,然后意识到了不对劲,又追问道:“小楠,我说你今天不对劲啊,怎么尽帮那个刘建说话?”

“爸,我只是说出我自己的看法。好啦,我要去拍摄了,再见。”

林楠说着,不等林云峰察觉到她的异常,便转身飞快地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像是受惊的小鹿一般朝外走去。

林楠出了家门,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挺拔的胸脯,也不知道在担心什么。

“要不要打个电话给刘建祝贺一下,顺便讹他一顿饭?”林楠来到地下停车场后,突然心生念头,但又便放弃了,只是给刘建发了一条祝贺的短信。

宁西高铁银吴标段部开工之后,林楠除了几次报道之外,还在利用周末休息的时间拍摄纪录片。今天是周六,她要按照计划去施工现场进行拍摄。

接下来,一整天时间,林楠周转了三个施工现场,分别拍摄了三项不同的施工。林楠在最后一个施工现场,一直等到劳务工们收工,才停止拍摄,然后回到汽车里,开始观看今天的拍摄结果。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林楠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但她没有离开,而是啃了几口饼子,喝了点水,继续观看拍摄的视频,准备全部看完之后再回家。

“嗷呜……”

当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后,林楠突然被一声嘶吼惊醒。她下意识地放下摄像仪,循着声音来源看去,赫然看到前方出现了几匹狼。那些狼眼中泛着绿光,好不吓人。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林楠脸色狂变,整个人直接僵在了座位上。

就在这时,那几匹狼又是一声嘶吼,然后急速朝着汽车狂奔而来。林楠见状,猛然惊醒,飞快地关上车门和车窗,然后启动汽车。

车灯亮起,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那七匹狼也冲到了汽车旁边。其中一匹狼更是跃上了汽车前盖,整个身子扑在挡风玻璃上,一边凶恶地盯着林楠,一边用爪子抓着挡风玻璃。

“啊……滚开!”

林楠吓得尖叫一声,迅速启动汽车,结果汽车刚一启动便熄火了。这个发现,让林楠的身子再次一僵,心脏像是要跳出嗓子眼,脸上彻底被恐惧占据。

“冷静,林楠,你要冷静!狼在汽车外,没法伤到你,不用慌乱!”林楠在心中提醒自己,然后深深吐出一口闷气,等心中的恐惧减少一些后,不再去看趴在挡风玻璃上的恶狼,再一次尝试启动汽车。然而,如同刚才一样,汽车刚一启动便熄火了。

林楠心头再次一紧,但不再像之前那般惊慌,而是继续尝试。

一次,两次,三次,林楠一连尝试了三次,结果都如之前一样,等到第四次的时候,汽车完全无法启动了!

这个结果,让林楠心中刚刚驱散的恐惧又回来了。她看着趴在挡风玻璃上和环绕汽车游走的恶狼,只觉得像是突然之间坠入了地狱,恐怖至极。尤其是当恶狼嚎叫的时候,林楠头皮发麻,浑身汗毛竖起,冷汗完全浸透了她的衣裳。

“呼……呼……”

林楠一边大口喘气,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待情绪再次稳定一些后,拿出手机拨打 4S 店的电话。自从她的汽车在沙漠冲浪之后多次出现问题,每次都是找 4S 店拖车维修。

“您……您好,我的汽车坏了,而且被狼群包围了,请……请求救援!”电话很快接通,林楠紧张而恐惧地说道。

“您好,林小姐,我们可以救援,但是您刚才说您的汽车被狼群包围了,只能等狼群离开后才能派人去拖车。”虽然 4S 店的工作人员对林楠很熟悉,但没有答应林楠的请求。

“如果狼群不离开呢?”林楠下意识地问。

“那……那我们也没办法,救援人员也不敢靠近。我建议您报警吧,让警察去驱赶狼群,然后我们派人过去。”4S 店的工作人员再次拒绝了林楠的请求,然后提出建议。

“好……好。”虽然林楠心中恐慌,并且对4S 店不予救援有些生气,但也知道对方说得在理,便极力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飞快地回了一句,然后不等对方回话,便挂断电话,拨打 110。

“您好,这里是 110 指挥中心……”

“您好,警察同志,我的汽车无法启动,并且被狼群包围了,请求救援!”林楠直接打断了对方的话,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您好,女士,您千万不要打开车门,更不能离开汽车!请说明您现在的具体位置。”接听电话的警察先是提醒林楠,然后按照程序进行询问和记录。

“我在鸣沙加油站附近,距离银吴高铁施工现场不远,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林楠下意识地答道。

“女士,你打开手机定位,查看一下具体位置,告诉我。”电话那头的警察再次做出提醒,“另外,我们警察没有驱赶狼群的经验,这件事情需要协调武警部门配合。至于拖车的事情,你需要联系 4S 店或者保险公司。”

“好……好,你们大概需要多久能到?”林楠蠕动了一下喉结,询问。

“这个要看武警部门的配合,正常情况下,一个小时左右可以赶到你那里。你现在需要做的是耐心等待,另外记住我刚才的提醒,绝对不能开车窗和下车,并且保持手机畅通,以便于我们随时可以和你联系。”警察做出回应,然后再次提醒。

“好……谢谢……”林楠表示感谢,然后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对方已经挂断了电话。

“嗷呜!”

趴在挡风玻璃上的恶狼是这个狼群的头狼,当林楠结束通话的时候,它再次嘶吼一声,吓得林楠一声尖叫,右手一抖,手机直接甩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双手抱着自己,蜷缩成了一团。

头狼看到林楠恐惧的模样,目光戏谑,加大了撞击汽车挡风玻璃的力度,砰砰之声不绝于耳。

原本,林楠想闭着眼睛,忍着恐惧,等待警察和武警前来救援,听到头狼用狼爪撞击挡风玻璃的声音,整个人近乎崩溃,下意识地抓起了手机,想再次打电话给 110。

然而,等林楠拿起手机后,又恢复了一丝理智,知道自己哪怕再次给 110 打电话,也无法让警察和武警立刻赶过来。这让她恐惧乃至绝望,脑海里不由浮现出了父母的身影。

除此之外,她的脑海里还浮现出了刘建的身影。

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刘建,但当刘建的身影闪现之后,她几乎下意识地就拨通了刘建的电话,很快便听到了刘建那熟悉的声音:“你好,林楠……”

“刘……刘建,我害怕!”林楠蜷缩着身子,惊恐地打断了刘建的话。

“林楠,你怎么了?”电话那头,刘建刚刚吃过晚饭,准备去洗澡,愕然听到林楠的话,猛地一下站起身,担心地问道。

“我……我在施工现场拍摄完之后,准备回家,结果发现汽车坏了,而且遇到了狼群。狼群将我的汽车包围了,正在砸挡风玻璃。”林楠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说出目前的状况,但内心的恐惧让她的身子像是触电一般不断地颤抖,声音也有些发颤。

“林楠,千万不要下车,也不要开车窗!”刘建如同之前的警察一样,严肃地提醒林楠。

“我……我知道,可是我害怕狼会砸破挡风玻璃……”林楠惊恐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林楠,不要怕,汽车挡风玻璃是钢化玻璃,狼是无法撞碎玻璃的。”刘建的语气平稳地开口道:“另外,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可以驱散狼群。”

“真……真的吗?”林楠有些不敢置信,毕竟就连警察刚才都没办法,需要求助于武警部门。

“相信我,按照我说的去做。首先,你把手机的灯打开,然后寻找狼群中的头狼……”

“怎么确定哪匹狼是头狼?”林楠打断刘建的话。

“头狼就是那匹吼叫的狼,它吼叫是在威慑猎物和发号施令。”刘建耐心地做出解释,然后继续说道:“你找到头狼之后,用手机灯光照着它,然后冷静地与它对视。记住,你一定要表现得镇定而冷静,不让它察觉到你的恐惧。若是你恐惧的话,头狼会更具侵略性,甚至会蔑视你,反之,它会产生狐疑,不会轻举妄动。”

“好。”林楠认真地记下了刘建所说的每一个字,然后连续三次深呼吸平静自己的情绪。做完这一切,她按照刘建所说,用手机灯光对准头狼,再次与头狼对视。

林楠的突然举动,让头狼先是有些惊愕,而后觉得自己被挑衅了,再次嘶吼了起来。刘建听到了狼吼声,立即出声提醒:“林楠,不要怕,静静地看着它,用眼神告诉它,你不怕它。”

“好。”

林楠惊得差点再次甩飞了手机,心中的恐惧再次上升,但刘建的声音像是带着魔力一般,让她心中的恐惧减少,整个人比起之前愈加冷静,继续与头狼对视。

头狼停止撞击挡风玻璃,狐疑地看着林楠,似乎有些不理解刚才还恐惧万分的林楠,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如此镇定。

“林楠,继续与头狼对视,然后等头狼不安乃至焦躁的时候,连续摁汽车喇叭——这会让头狼受到惊吓,落荒而逃。狼是群居动物,一旦头狼逃走,狼群也会跟着离开。”刘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明白了。”林楠开口回应,又与头狼对视了十秒钟,然后猛地摁下汽车喇叭。

“嘀……嘀……嘀……”

“嗷呜!”

急促的汽车喇叭声陡然响彻荒漠,头狼如同刘建所说的一样,受到惊吓,直接跳下了汽车,并且惊慌地嘶吼了一声,带着狼群跑开了。

林楠看到这一幕,直接喜极而泣:“刘……刘建,狼群跑……跑了!它们真的跑了!”

“嗯,没事了。接下来,你打电话给 4S 店或者保险公司,让他们来救援拖车。”刘建微笑着说道:“另外,你把现在的位置用微信发给我,我过去找你,跟你一起等待救援。”

“好。”林楠几乎下意识地答应了下来,然后挂断电话,先是给刘建发了定位,然后才按照刘建所说的那样,给 4S 店打电话。等通话结束之后,林楠又想到了自己先前报警了,如今狼群离开,危机解除,无需麻烦警察和武警了,便又给 110 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

做完这一切,林楠悬着的心彻底落了下来,整个人长长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在副驾驶位置上,怔怔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这一刻,林楠脸上的恐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期待,期待刘建能够尽快赶到。就在她期待的同时,她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拿起一看,发现是刘建的来电,便接通。

“林楠,我现在往你那边赶,你不要挂电话,我一边开车一边跟你通话。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害怕了。万一狼群再回来,我也可以教你再次赶走它们。”刘建率先开口说道,语气温柔。

“好,不过你开车要小心。”

耳畔响起刘建温柔而体贴的话语,林楠心中像是吃了蜜一样甜,身体里仿佛有一阵电流在流淌,泛起阵阵酥麻。

因为父母工作繁忙,林楠从小便养成了独立的性格,做人做事没有半点娇柔,像是一个女汉子,至今还没有谈过恋爱。那些曾经试图追求她或者家里介绍的相亲对象,很多都跟她处成了哥们。

然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直接击碎了林楠心中那份坚强,让她恐惧乃至绝望。而刘建协助她驱散狼群和刚才细心体贴的来电,让她第一次露出了该有的娇柔,甚至有种想扑进刘建怀中的冲动。

一个小时后,刘建先于 4S 店的工作人员赶到了林楠所在的地方。他没有直接开车接近林楠,而是沿着施工便道绕了一圈,确定狼群不在四周,才将车停到林楠的汽车旁,下车,挂断电话,微笑着冲林楠招手,示意林楠下车。

原本,漫长的等待,已经让林楠的情绪平静了许多,但当她看到刘建站在车外微笑冲自己招手后,那份冲动再次出现,并且像是洪水似的,瞬间淹没了她的理智。

冲动之下,她迅速推开车门,跳下汽车,直接扑在了刘建的身上。娇躯入怀,刘建的身子僵在原地,脸上充斥着惊愕,同时还有些不知所措。

与此同时,林楠双手紧紧地抱着刘建,脑袋贴着刘建的胸口,轻声呢喃:“刘建,谢谢你。”

“没事了,不需要跟我客气……”

刘建回过神,主观地认为林楠被吓坏了,于是揽住林楠的肩头,轻轻拍打着林楠的后背,进行安慰。

然而,不等刘建将后面的话说完,林楠突然扬起脑袋,踮起脚尖,俏脸主动凑近,用嘴唇堵住刘建的嘴巴,让刘建的话戛然而止。

四唇相接,刘建浑身剧烈一震,双眼瞪得滚圆,整个人彻底懵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林楠竟然会主动吻他!

林楠察觉到刘建的异常,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冲动,但没有像一般女孩子那般娇羞,而是后退一步,凝视着刘建的双眼,轻声道:“刘建,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被人保护,我觉得一个人可以做所有事情。但遇到你之后,你保护了我两次,让我改变了曾经的观点——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是这样美好,你愿意保护我一辈子吗?”

刘建一脸发懵地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林楠,脑海一片空白。

为了要陪师傅王忠国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帮助王忠国完成人生最后的一个心愿,刘建在结婚和参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建设之间选择了后者,结束了多年的爱情长跑。

自从宁西高铁银吴标段工程开工之后,刘建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压根没有再想过感情和婚姻的事情。哪怕他那次联系李颖,也不是藕断丝连,更不是想旧情复燃,只是想提醒李颖要慎重考虑与赵金龙结婚,结果被李颖嘲讽、羞辱,可谓是自讨没趣。

不光如此,刘建在过去这大半年的时间里,除了与单位的女同事接触之外,唯一接触的女人只有林楠了。他对林楠的印象很好,欣赏林楠独立自强的性格,也欣赏林楠干净利落的行事作风,认为林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女人,但也只是将林楠当成朋友。他没想过与林楠发展一段感情,更没有想过林楠竟然会主动向自己表白。

为此,当林楠主动送上热吻,并且表白后,刘建整个人是懵的。那抹香软荡漾在他的心头,他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楠,只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如梦似幻,是那样的不真实。

“你……你不喜欢我啊?”

眼看刘建愣在原地,林楠伸手在刘建面前晃了晃,很直接地询问,看似一点也不在意答案,但心跳却瞬间加快,眼角肌肉也是疯狂跳动,心中紧张到了极致。

“不是。”刘建如梦惊醒,当即摇头,然后解释道:“林楠,这一切来得太突然,我……”

“上车吧,我怕一会儿狼群来了,我们俩会成为它们的腹中餐。”林楠调侃地打断了刘建的话,同时很主动地抓住了刘建的手,仿佛一瞬间就适应了从朋友到女朋友的角色转换。

“好。”刘建下意识地点头,然后与林楠上车。

刘建坐在车上,望着身旁的林楠,想到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林楠的男友,依然有一种置身梦境的感觉。

林楠能够察觉到刘建的茫然,一脸认真地说道:“刘建,我知道今晚有些唐突了,但我这人就这样,有什么话藏不住,想做的事情绝不拖延。我喜欢你,喜欢被你保护的感觉,所以主动向你表白,你接受,我们就在一起,你拒绝,我们就继续当朋友。同样的,如果我们在一起之后不合适,那就分手。”

“林楠,能够被你喜欢和主动表白,我很幸运,也很开心,我愿意当你的男朋友。但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我很难抽出时间陪你。至少,在宁西高铁银吴标段施工结束前,我没法陪你,也无法娶你。”刘建凝视着林楠,一脸真诚地说道。

“我当然知道这些,但我不介意。我认为,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互相喜欢、互相欣赏、互相理解、互相支持。至于陪伴,心灵和灵魂的陪伴才是真正的陪伴。一对不相爱的夫妻,天天同床异梦,那不叫陪伴!”林楠从吴振涛那里听说了刘建与前女友李颖分手的事情,但她没有提及,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爱情观点。

这一次,不等刘建再说什么,前方亮起了灯光,一辆拖车朝着这边驶来,4S 店安排的救援人员到了。很快,拖车停在了林楠的汽车前,但拖车司机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左顾右盼,似乎在确认狼群真的已经离开了。

“师傅,狼群已经走了。”刘建与林楠下车,向拖车司机喊了一声,然后与对方交涉了几句。

几分钟后,当林楠的汽车被拖走之后,刘建驱车带林楠离开了荒漠,问道:“想吃什么?”

“都这个点了,不想吃了,你直接送我回去吧。”林楠摇摇头,她今晚所经历的一切堪称跌宕起伏,此刻完全没有食欲。而且,她也知道,银市站改施工马上要开始了,刘建的工作很忙,每天起早贪黑,她不想占用刘建的时间,影响刘建的工作。

“你晚上一点东西都没吃怎么行?要不去夜市随便吃点夜宵?”刘建提议。

“我在遇到狼群之前吃了饼子和乳瓜,不饿的。”林楠笑着摇摇头。

“好吧。”刘建不再坚持,直接驱车送林楠回家。

虽然林楠十分独立,但至今还是与父母住在一个叫梦圆的铁路小区。该小区是铁路系统的福利房,是 20 世纪初建造的,有些破旧了。

“刘建,我家就在进小区第一栋楼,你就在小区门口停车吧,不要开进去了。”当刘建驱车来到梦圆小区门口的时候,林楠开口说道。

“好。”刘建点头,靠着路边将车停下。

林楠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没有立即离去,而是趴在车窗上,眨巴着大眼睛说道:“刘建,虽然我们有了恋爱关系,但你想娶我,恐怕会很困难。因为,我要的彩礼很贵。”

“有多贵?”刘建一脸愕然,脱口问道。

“宁西高铁银吴标段成为中国高铁的标杆——我等着你带着这份彩礼,娶我回家!”林楠微微一笑,潇洒转身,朝着小区大门走去。

刘建浑身一震,望着林楠离去的背影,咧嘴笑了起来。

黑夜中,他笑得像个傻子,也笑红了双眼。 0YSpRe55B8QL6NS4wjNCbpVmG93P1plrsXSC8H9tYj0oRh83DKA0qvMPJArG5Y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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