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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殒命新家园

日影西斜,时已过午。朱家一大家子人,连同他们大量的行李细软,在沙木马帮的护送下,从一座巍峨高大的古城门外缓缓横过。

朱家人俱都神色仄仄,面容凄惶,他们大多身上脸上都带有伤痕。一家之长朱有庭伤势危重,一直半躺在马车里,断断续续地咳血急喘。伤重之时,朱有庭仍然不忘紧紧抱着那只已然空无一物的红木小箱子。

朱圣年目光有些呆滞,头上缠着厚厚的布条——后枕骨处的布条已被浊血浸透。他紧靠着载有老父亲的马车迈步前行,时时关注着老父亲朱有庭的情况。他不时也会回头看看自家那辆马车——车上载着清莲的遗体——眼光中满是痛惜懊恼的神情。

沙木阿枝神情复杂地骑在小红马上,怀中抱着睡熟了的朱天路。天路蜷缩在沙木阿枝怀里熟睡正酣,脸上泪痕未干——这个幼小的孩子在身遇险境之时没有哭泣,目睹母亲遇难时候没有号啕,反倒是在安稳平和的睡梦中伤心流泪。一夜之间,母丧兄失,一直到沉睡之中才释放悲情,足以引人唏嘘赞叹。

朱家人大多窝在马车里,没有心情观赏壮丽巍峨的古城门;赶马汉子们也没有闲情逸致流连美景,他们神情肃穆,只顾着专心赶车。不同于此前的是,赶马人的数量减少了一大半,只剩十人左右——其余人等,都随着起早,一路护送着老马锅头普沙木的遗体,转道赶回彝山去了。

马车队缓缓横过古城门外,一块巨石露了出来,上面镌刻着三个楷书大字:临安镇。

阳光从古城楼侧后照射过来,拖出长长的巨大的阴影,把沙木马帮一众人马悲悯地包藏了进去。

这座高大巍峨的古城门楼,就是建水朝阳楼,原名迎晖门,亦称东门楼,建于明朝洪武二十二年(公元1389年),为当时建水城的东城门楼。朝阳楼与北京天安门的建筑风格类似,建成比北京天安门早28年,当地人称其为“小天安门”。建水当地有个传说:北京天安门的修建者是建水朝阳楼修建者的徒弟,所以整个北京天安门的建造都是仿制朝阳楼的。为了表示对师傅的尊重敬畏,徒弟把天安门修建得比朝阳楼低一层。

朝阳楼楼高百尺,进深四丈有余,面阔近十丈。此座城门依地势筑于高岸,楼阁又起于两丈多高用砖石镶砌的门洞之上。城楼布局五开间,三进间,回廊周通,三重檐歇山式屋顶。檐角飞翘、画栋雕梁、巍峨挺拔、气势雄伟。楼有三层,由48根一人合抱粗细的巨大木柱支撑,分成六列阵势,每列各有8根,中间两列最粗大,直通三楼;其外两列木桩稍细,只通二楼;最外面两列柱围更小,仅支撑一楼屋檐。巨木构建基础之外,再以砖石砌成城墙及城门。这种结构法具有强大的抗震性能,故前人有《登东城楼》诗称赞道:“形胜据荒陬(“陬”音zou,阴平),翻身近斗牛。东南几属国,今古一高楼。”

朝阳楼东面正面,楼门洞之上墙体面上,石刻三个大字:迎晖门;朝阳楼正面的顶层檐下,东面悬挂清代书法家石屏人涂晫书写的“雄镇东南”巨匾——此匾为清代云南著名的四大榜书之一。匾上每字体量大至近八尺。楼上西面悬有滇人摹唐朝草圣张旭“飞霞流云”狂草榜书。

楼上悬一明代大钟,高八尺有余,重达三千四百斤,击之可声闻数里。檐角挂有铜铃,每当秋风送爽,铃声在清风中清脆悦耳。春夏之间,万千筑巢于檐下的紫燕绕楼飞鸣,呢喃之声不绝于耳,景致蔚为壮观。

史载唐元和年间,西南的南诏政权在此处修筑土城。明洪武二十年(公元1387年)设临安卫,在原来土城的基础上扩建成砖城,并在四座城门上各建楼三层。东门叫迎晖门(即朝阳楼),南称阜安门,西为清远门,北名永贞门。清顺治丁亥年(公元1647年),南西北三城楼均毁于战火,唯东门朝阳楼完好无损。

朝阳楼城楼上的木雕屏门雕镂、人物、透雕等共有三层。雍正《建水州志》载:“东城楼(朝阳楼)高百尺,干霄插天,下瞰城市,烟火万家,风光无际,旭日初升,晖光远映,遥望城楼,如黄鹤、如岳阳,实为南中之大观。”朝阳楼因此有“雄踞南疆八百里,堪称滇府第一楼”的美誉。

这一座巍峨壮观、历史悠久的城楼所在地建水城,就是朱家人千里来归的目的之所在。

临安古镇外,一片辽阔无际的荒原里,一座起伏悠缓面积可观的小山坡。

小山坡旁有一圈石头土块砌就的连绵矮墙,矮墙围着几间木柱草顶土基房(土基房,夯土做砖版筑而成的土造房屋。为云南旧时汉、彝、哈尼等民族人民建房的普遍样式——作者注),这就是朱氏家族在建水的新家园。

朱有庭招来三个儿子,让儿子们扶着他站起来。朱家三兄弟恭恭敬敬地小心扶着朱有庭慢慢下车、稳稳站定,朱有庭颤颤巍巍地缓慢转身、四顾荒野,激动地大声叫道:“好大……好大呀!好大!这可真是——这才真是、是种地耪田过日子的好地方呀!好地方!真是好地方!回家吧!快回家吧!”

但是院门紧闭,门环上扣着一把老大铁锁——铁将军把门,朱家人谁也进去不得。

一根细细长长的“瘦竹竿”挡在院门口,此人身着灰布长衫,身材瘦削,足足比朱圣年高出大半个头。面皮蜡黄,脸上一堆细碎麻痣;倒眉稀疏,双眼倒是大而有神,只是看人不能定睛,总是闪闪烁烁,仿佛心中有鬼;鼻梁挺直,唇上两撇鼠须,颌下一撮羊须;动作飘忽虚浮,十分地神经质。这人倒不难看,甚至还会给人有三分俊俏的感觉。原来此人正是此处房主,大号方伯进。

方伯进眼珠子一抡,打量了朱家父子四人一忽儿,突地向着朱圣年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差一点点就戳到朱圣年的鼻尖上,吓了朱家人一大跳。方伯进手心朝上,声音尖锐刺耳,一字一顿。“一手交现大洋,一手交房地契,这是你我约定好了的!不管天塌地陷,买卖要讲诚信!”

朱圣年正待答话,他身前朱有庭前出半步,直愣愣地嚷嚷起来,声音嘶哑:“我给你钱!我给你钱——给你钱!”

朱圣年赶忙跑回马车处取出红木小箱子,交给早已急不可耐的老父亲。但是当朱有庭把手伸进红木小箱子里面,一探一摸之后,不禁愣住了,随即他惨叫一声,大口吐血,绝倒在地。红木小箱子摔落一旁,箱盖打开,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朱家三兄弟慌了手脚,急忙把老父亲扶住,七手八脚地把他扶起半个身子。可是朱有庭已然油尽灯枯,这样沉重的打击之下,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他一面不断地大口吐血,一面语音低弱断断续续地叮嘱三个儿子:“……一定要……要把大孙子、孙子……找回来!一定要好、好生种地……哪怕是给人家当帮工、帮工……从头、从头、头开始!咳、咳咳……一定要像老家的、的……大财东、大财东,那样盖……盖起大房子来,盖起大房子!要有高高的……砖墙围着,还要有、有箭眼枪洞,枪洞!咳咳……多少、多少土——土匪、山贼都打——打不进来,打不进来!一家人、一家人在里头、安——安安稳稳地过、过日子……”

夕阳西下,苍山如血;晚风凄厉,荒野苍凉。朱有庭咽气在建水荒郊野外的草房院子大门口处,死在他刚刚到达、甚至还没有站定的心目中的新家园门外。 IlN2A3fNsC1jViwAuCLXu5TjW+9zdIAHX04KI1JELmdYnzQ1dOntyDOFcF8caGT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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