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一阵持续不断、凄厉恐怖的尖叫忽然暴起,响彻夜空!
这一声尖叫,吓得所有人汗毛倒竖、毛骨悚然!仿佛比尖叫声还快,一团黑影从大殿门边幽暗处冲将出来,直扑纠缠在一起的王极太朱天路而去!眨眼之间,黑影就扑到了两人面前——
清莲两眼喷火,张牙舞爪,狂叫着冲到王极太身旁,伸手就向王极太脸上抓去!此时的她护子心切,意识和行动全都被母性本能左右,面目扭曲狞恶、动作凌厉凶悍,平素温婉端庄的样貌荡然无踪,简直变成了一头护崽的暴怒母虎!
清莲突然尖叫暴入,让王极太大吃一惊。清莲的吼叫和暴进突如其来,甚至吓得王极太忘记了朱天路的噬骨之咬!他侧头瞪大了眼睛看着清莲,手上一缓,长剑迟滞——已经冲到他面前的清莲双手戟张,忽地就往王极太脸上抓去!
王极太显然懵圈了没有回过神来,瞪得溜圆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清莲,不会转动。他的头脑虽然没有反应过来,长期锤炼多历战阵的身体,面临危险却生出了自然而然的反应——只见他握住长剑的右手上臂,自然而然地往下一带、手肘往后一缩,手腕微微一偏,就在人体胸膛的高度上,迎着急冲而来的清莲,用力将剑身与地面平齐的长剑往前一送——
这一串条件反射的动作有如行云流水,快得让人几乎无法看得清楚!
长剑一击刺中清莲的胸膛,刺穿衣裳、戳破皮肉,正好从胸部肋骨间穿插而入!这一剑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滞,带着似有若无的幽幽寒光,深深没入清莲的胸膛!
凄厉的叫声停止了,就像一道耀眼的闪电突然被阻隔了一样。佛光寺周遭一下子安静了许多,众人全都呆住了,耳中只有清莲尖叫的余音惨惨、山门处传来的极为沉郁的闷响声……
几乎要撞到王极太的清莲猛然停住脚步,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目光瞬时呆滞下来,朝着王极太戟张着的双手也毫无征兆地定在了半空之中。她和王极太都像中了“定身法”一般,凝固在夜幕下的佛光寺院子中间。
仿佛时光流淌了许久,又好像只是电光火石之间,清莲动作怪异地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她的双手慢慢地沉了下来,慢慢地握住长剑剑身,越握越紧、越握越紧,似乎要把长剑捏断……她的手指越来越白,渐渐跟白纸一样的脸色混同一体,在火光驳杂飘忽的暗夜中极为显眼,触目惊心!清莲手掌指缝间不断冒出鲜血,和着胸膛长剑刺入处像泉眼一样冒出的鲜血,汩汩流淌……她的身体在最初中剑的呆滞后,变得极其疲软,变成一团加多了水的面团,好像没有骨骼支撑住一样,带着插在胸膛上冷硬的太极长剑,一起慢慢地“摊”向地面。
王极太一时看傻了眼,仿佛还在“定身法”的魔力控制之中。他呆呆地看着中剑涌血倒地的清莲,忘了朱天路狠咬手臂的噬骨疼痛。他的手指呆缓无力,悄悄松开了剑柄;剑柄离开他的手指掌握,悠缓地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轻若无物地随着清莲的身体一起委顿倒向地面……
“哐嘡”一声巨响从寺院山门处传来,惊心动魄!佛光寺里的人们,不管是朱家人和王极太匪兵们,全都被吓得一呆,停止了动作;旋即猛然惊醒,从王极太剑刺清莲的恐怖血腥魔幻情景中回过神来,各自惊慌失措、各自挣扎扭曲,仿佛被顽童捣毁的蚂蚁巢里炸了窝的蚂蚁。
王极太却没有理会这撼人肝胆的巨响,或者他并没有巨响震醒。他根本就没想到、根本就不相信,清莲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一剑刺倒。他双眼眼皮不由自主地狂跳着、目不转睛地看着清莲,看着清莲带着长剑、随着巨响声慢慢委顿倒地……
飘忽迷离的火光灯影中,匪兵们乱作一团,东奔西跑,大呼小叫;朱家人也趁机反抗逃跑,手脚自由的人纷纷帮助被捆缚的家人解脱。一时间,佛光寺里喊叫声、嚎哭声震天价响起,扭曲怪诞诡异恐怖的光影扑朔迷离……这个往昔安静祥和的古老寺院,在这个血腥恐怖的暗夜里,赫然变成了阴森恐怖的修罗场、噩梦鬼域的阿鼻地狱!
王极太模糊不清难辨形状的缁衣裤腿抖动不止,他的影子忽大忽小、忽长忽短,像是激流中不由自主的水草;朱天路仍然吊在王极太的左手手臂上,圆睁怒眼满嘴是血地死死咬住王极太的小臂;朱有庭则目光呆滞地望着王极太杀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没有正常人的反应;昏厥已久的朱圣年,身子突如其来地怪异扭动了一下,好像就要醒转过来,却又没了动静……
炼狱般的佛光寺中,并没有人再来关注他们。
“哐嘡!”
巨响如雷,佛光寺紧紧关闭着的又大又重的木头山门门板,缓缓向内倒下。两块巨大的门板厮缠在一起,越倒越快、越倒越快,突然狠狠砸倒在地!
厚重实沉的巨大门板砸倒在地,碎裂成好几大块。巨大的冲击力激荡得尘土升腾、落叶乱舞!
惊心动魄的巨响余音尚未散去,几个聚在山门旁的匪兵冲出烟尘落叶构成的迷阵,带着身后滚滚飞尘四散逃开;一群黑衣宽裤、头扎“英雄结”的彝族汉子从冲天飞舞的尘土落叶中撞出,踏过碎裂的门板,扑向寺院中乱成一锅粥的蒙面匪兵——
一眨眼功夫,彝族汉子和匪兵们各自手举火把、舞刀弄枪、呐喊嘶叫,激烈凶悍地拼斗在一起!
普沙木马帮一众赶马人终于赶回了佛光寺!
此时撞开山门、和匪兵们缠斗在一起的赶马汉子们,已经是汗水涔涔、衣衫尽湿,他们全都像是刚从河里捞将出来似的,浑身湿淋淋的。飘舞飞腾的尘土枯叶落到他们身上,有些又被撞飞开去;附着在他们身上的尘土枯叶,合着不时反光闪烁的涔涔汗水、狞厉凶悍的目光,在诡异飘忽的光影中,更显出他们的悍勇强横!
彝族赶马汉子们决定转回来保护朱家人之后,跟随普沙木和沙木阿枝父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夜里急急忙忙打马驱车赶路,着实大耗体力。到得佛光寺山门前,众人和骡马都已经是汗如雨下了。
那时候恰恰是王极太打倒朱有庭、抓住朱天路之时。赶马汉子们发现佛光寺山门紧闭,听到寺院内动静有异,知道朱家人遭遇劫匪,立刻就要冲进寺院救人——
怎奈以王极太为首的一众临安团防巡骑兵,训练有素多历战阵,并非乌合之众。这队清兵,上马就是官兵,蒙面即为盗贼,平日里不做保境安民的正事,反倒是经常干一些劫道抢掠的勾当。所以做起这种事情来分工明确,经验老到,抢劫效率非常之高。他们早就探查清楚佛光寺周遭地势地形,以及出入寺庙的各条路径的情况、寺院内部状况等等。在他们进入佛光寺之时,王极太一早就命令长脚虫安排了人手在山门前埋伏望风。这几个“探子”、斥候看见由远而近的马帮灯火,知道有人前来“搅局”,侦查出来人意图及数量之后,迅速准备好大木块门闩(朱家人不熟佛光寺情况,根本找不到合适的门闩,只好用行李箱笼替代),紧闭寺院大门,籍此阻挡来人一时,并迅速报告王极太有马队靠近。他们关闭佛光寺山门,目的是尽快动作,想尽早劫掠得手,然后从已经侦知的其他出路溜之大吉。
巡骑兵凶悍蛮横,彝族赶马汉子们更是勇毅刚强。他们奔到山门前,跳下骡马车辆,立刻就以刀剑劈砍山门。但是佛光寺这两扇山门门板虽然老旧,却是用大块的松杉实木榫卯连接制成,很是坚固结实。赶马汉子们一阵乱刀猛劈,厚实的山门只是木屑纷飞,却没有半分动摇破裂的迹象。
眼见得一时半会儿捣鼓不开这厚重结实的实木山门,普沙木叫停了赶马汉子们的劈砍。他提过一盏马灯,举起来照亮,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山门一番,回身把马灯交给身边的一个赶马人,和沙木阿枝、起早低声商量了几句后,让起早带人到寺院旁边树林中砍伐一株大树,用来充作撞门锤冲撞山门。
赶马汉子们常年奔波在外,斧钺铲锄之类的常用工具当然是一应俱全随身携带;起早等彝族青年赶马人本就一身农牧渔猎好身手,砍起树来就更是手脚麻利驾轻就熟。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一众赶马汉子便抬来一棵水桶粗细的粗长大根松木。
赶马汉子们更不耽搁,十多个人抱紧松木,耳听普沙木吆喝呼号,齐刷刷拧腰运劲、迈步前进,照准山门就猛撞过去!
这佛光寺两扇山门门板倒是厚重结实,但户枢门轴却是经年遭受虫蛀蠹噬,内里早已朽坏,加上寺院被抛荒后没有人来修理维护,已经是不堪撞击重磕了。普沙木正是看出了山门的这一症结,才果断地命起早带人前去伐木撞门的。
赶马汉子们齐心协力,没撞到十下,便把朽坏的户枢门轴撞得稀碎!最后一下撞击之后,两扇被匪兵们用大木块充当门闩勾连在一起的门板,互相拉扯着轰然倒地!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两扇巨大的门板砸碎成好几块,山门门洞处尘土弥漫、落叶飞扬!
一众赶马汉子扔掉撞门松木,高举马灯火炬,手舞砍刀,高声呐喊着冲进弥漫的尘土中,冲向烟雾尘土和飞舞的枯枝落叶掩映后的寺院中的蒙面劫匪!
本来王极太计划得很好:赶马汉子们冲到佛光寺前,会被山门阻隔一阵子,匪兵们只要按计划行动,抢了朱家财物后就跑;那时候也有匪兵示警,王极太也下了撤退的命令,匪兵们完全有时间从容离开。但造化弄人,王极太偏偏忽略了朱天路这个斜刺里杀出来的小“程咬金”的能耐,一通意外,彻底打乱了王极太的如意算盘。
佛光寺里火光乱晃、喊杀声响,普沙木马帮一众赶马汉子与王极太手下的蒙面匪兵们两拨人猛烈撞到一起,像两辆大车对撞一样剧烈凶狠!
赶马人和匪兵捉对儿厮杀,激烈搏斗!佛光寺里刀光剑影,杀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