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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精彩好彝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王极太带着他那一队巡骑兵离开以后,朱家人众和普沙木马帮又接着沿古官道行进,继续向着建水城进发。

走了没有多久,古官道延伸到了一处开阔地上,道旁山花烂漫、灌木葱茏。

普沙木一偏腿,轻轻松松跨下马来。他转过身来,神态轻松地喝停马车队,用彝语大声说话,吩咐一众手下赶马人:“换上彝装,插上牙旗,备好刀枪;放开喉咙,唱起我们彝家山歌,吓跑那些山贼野兽!”

赶马人高兴地“嚯嚯”呼应,纷纷动手,摘掉脑袋上的青布缠头,露出每人各自一顶的“天菩萨”。随后他们各自下马下车,找地方找遮挡,用随身携带的青、蓝布头帕扎出“英雄结”,再换上彝家服饰。

一时之间,健壮的赶马人们,全都被那一身深沉威武而又轻巧灵动的服饰衬托得更加精悍灵巧。

马车队此刻暂时的停歇,也让朱家人有了一小段小憩的时间。小孩子们在普沙木刚刚喝停马车队的时候,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抻胳膊踢腿,活动久未舒展的筋骨。朱圣年等第二辈中青年也大多下了车,伸腰踱步,舒缓长途乘坐马车积聚下来的疲劳。甚至连几个朱家的小媳妇大姑娘,也都下了马车活动腿脚。

在初到滇南的朱家人眼里,赶马汉子们的这么一通忙活,可是让他们真真是大开了一回眼界了。赶马人有如变魔术一般地改换打扮装束,对他们来说,丝毫不亚于观看一出稀奇的西洋景儿。

所谓“天菩萨”,是彝族、尤其是云南大黑彝(大黑彝——即“黑彝”,旧时彝族社会阶层之一,甚或血缘纽带下的彝族先民来源之一。彝语称“黑”为“诺”或“纳”,含有“主体”的意思。此阶层彝族人多崇拜黑色,视黑色为稳重、正直、言而有信的象征,故用“黑”作自称。他们的服饰也以黑为主系。这一阶层主要指,从元末明初到解放前彝族主要聚居地的彝族奴隶制制度之下,“兹”——祭司、“诺”——奴隶主、“曲”——自由民、“呷西”——奴隶,四个等级中的第二等级“诺”,一般是奴隶主阶级,后期多为封建领主。——作者注)男性的一种古老的传统装束。

彝族男孩子在四五岁的时候,会由家长在其头顶靠近前额的地方,留蓄一块儿头发,其余头发则刮剃干净。成年后将其挽成一个发髻。彝族人把这绺头发视作是神灵的代表,认为它能主宰吉凶福祸,是神圣不可侵犯的,除自己外任何人不能触摸、戏弄。这种发型在彝语里叫做“子尔”或“子木”。汉人因彝族人把它尊为神圣,而在汉语里称其为“天菩萨”。久而久之,汉人就把带有这种发型的头、脑袋都叫做“天菩萨”。所以,“天菩萨”也就成了彝汉杂居地区人们对脑袋的另一种称呼。

在“天菩萨”外面,彝族人会缠裹上长达一丈有余的青色、蓝色、黑色棉布或丝织头帕;头帕的顶端大多会扎成拇指粗细的长尖锥状,偏鉴于额头的左前部——这个发型发式结构,在彝语里叫做“兹提”,汉语称为“英雄结”或者“英雄髻”。青年人多将“英雄结”扎得细长而挺拔,冲天而立,以示勇武强悍;老年人的,则往往是粗似螺髻,用以表示老成持重。

在面部修饰方面,旧时汉人多以蓄须为美,彝族男子则以无须为美,他们从年轻时就常将胡须拔剃去掉。这一习俗一直保持到现代。

另外,彝族男子还常常在左耳佩戴耳环或耳珠,以示威武庄严。

正是因为这些明显不同于汉人男性的打扮装饰,让朱有庭那样的传统古板汉人老者看不习惯瞧不顺眼,觉得莫名怪异甚至离经叛道。其实在多民族杂居的滇南地方,即使是满清、蒙元那样的高压残暴统治时期,南方少数民族仍然有着保持自己传统装扮的自由。反倒是汉人,却被满清统治者逼迫得“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为了活命,不得不剃发留下一根耻辱三百年的“猪尾巴”。

赶马汉子们换过彝装,都是一水儿的黑色窄袖右开襟上衣,衣袖衣襟上镶有花边;下身则是多褶宽脚长裤。他们的衣裤,底色一律都是深沉墨黑,但衣服上纹样花边的图案、颜色却是各不相同、异彩纷呈,颜色有红、黄、绿、橙、粉等等对比强烈的色彩,图案则是大写意的日月星辰、花鸟鱼虫和一些玄奥空灵的几何纹样。有些身份地位高的人,衣服上还会缀有用金银铜玉,或是木石骨瓷精工制作的精致装饰物品。

与年轻人相比,上了些年岁的人的服装,就凸显庄重老成了。马锅头普沙木的衣裤,自然也是以黑色为主基调的,只是比起一众年轻赶马汉子的服饰,更加素净庄重,仅仅有些青色蓝色的滚边装饰。稍微显得不同的,是他衣服上的一些镶嵌装饰品,虽然图案造型简约,大多是几何图案,但是图形却是高古凝重,材质也大多是贵重的纯粹金玉。而正是这些不大显眼之处,低调地表明了马锅头普沙木在这一群赶马汉子中的领袖身份。

所有的赶马人,包括马锅头普沙木在内,都披着一件“察尔瓦”——也就是汉语中所说的羊毛披毡。“察尔瓦”是用捻制的粗羊毛线手工精细缝制而成的,形似披风,长至膝盖之下。整件披毡上方用羊毛绳收拢为领,下面则缀有一尺余长的精编绳穗。“察尔瓦”大多织染成黑色或者深蓝色,繁简贵贱只在用料和坠饰精细粗疏之处。

这种羊毛披毡“察尔瓦”,是彝族男女老幼必备之服,彝族人民和它形影不离,白天为衣,夜间为被,挡雨遮风,寒暑不易。尤其是外出劳作、旅行,更是一定随身携带,时时刻刻相随身旁。

朱家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奇装异服”,他们阖家大小男女老幼,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伸长了脖子瞪大了眼睛张圆了嘴巴,目不转睛地看个不住、叽喳叫嚷着议论个不停。

面对朱家人的围观,耳朵里充斥着各种惊异、好奇之声,普沙木倒是一点儿也不以为奇怪。他环顾众人,哈哈朗笑;他告诉朱家人,这样的朱家人从来没有见过的装扮,才是他们这些彝家赶马汉子的本来面目。“我们是老彝人,是纳楼土司府的彝家马帮。现在换上彝装亮出旗号,那些山贼啦土匪啦的,他们就不敢来招惹我们啦!”

朱恒年走到这个赶马人跟前看看,又踱到那个赶马汉子面前看看,对彝族服饰啧啧称奇。他来到普沙木面前,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普沙木的装扮。听到普沙木说话,嘿嘿一乐,开口问普沙木:“马锅头仁兄,要说镇唬山贼土匪,为何你们早些时候不换上彝装呢?”

普沙木又乐了,“三少爷啊,我们冇早早换装,实在是怕惊吓到你们一家子老老小小啊!你家大少爷、你大哥,当初在昆明城里头雇马帮时候,就说过你家一家子都冇见过彝人哈尼人,害怕惊吓到老人娃娃……再说这一路上山贼时常出没的地方,反倒是建水城周边啊!你看刚才那些个巡骑兵,来时就蒙头遮脸舞刀动枪的,看着就不像好人嘛!”

朱恒年也笑了起来,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其实我家人不见得就会害怕你们山……呃,害怕你们的装扮。你看他们都围着你们看稀奇呢,哈哈。我家老父亲嘛,或者会有些惊疑……不过现下也快到地方了,倒也不必顾忌这许多了。”

随后朱恒年向普沙木问了一个颇为古怪的问题,一个他翻遍了各种史志典籍都没有得到详细答案的问题:“马锅头仁兄,晚生这里还有一事不明,史志上也是语焉不详——哦,是没有说得清楚。适才你说的这个、这个‘纳楼土司府’,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它是否属于大清国建水县治下呢?”

普沙木一愣,这个问题他是干脆就不知道的,也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的——正常说起来,这种稀奇古怪而又刁钻冷僻的问题,大概也只有朱恒年这样的书呆子或者书袋子才会去深究吧。

普沙木侧头想了一下,有些抱歉地微微笑着答复朱恒年:“这个事情我就认不得了,三少爷。我只认得纳楼土司老爷是朝廷封的,当然是归大清国管的。不过好像是要临安府知府才能管得着的,县衙管不着。三少爷你想要整清楚是怎么回事,等着我们把你们一家子人送到了临安,我去问问土司府里面的管事再告诉你。要不然等着你们安定下来,得闲有空的时候,我领着(领着——云南方言,带着之意)你去找管事问个清楚吧。”

朱恒年对这些事儿非常感兴趣,这个时候他刨根问底钻牛角尖儿的执拗劲儿上来了,听到普沙木这样说,他对着普沙木就是一个长揖,“如此多谢了。待到进了建水城安定之后,再请马锅头仁兄带同晚生前去拜访管事大人,问它一个清楚明白吧。”

普沙木连声应诺。朱恒年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他的服饰装扮上,好奇地询问起普沙木关于彝族服饰之事。两人说说讲讲,又谈笑到了一起。 qK+XVcZuE93X+/bBQX5KPnew2EwNJqxyyrDKs/oYk6zqy6Kx8Bq9wqWbKZYx1n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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