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是新年,官府人家好过年。过了春节,过十五。
襄阳府张灯结彩,一台戏连着一台戏,从白天唱到夜晚,一直唱到二月完。这不,府尹的七公子的死亡,也没有阻拦住唱戏、听戏。
府尹大人照常看戏。他一手拉着新纳的小妾,就是谷城县令强抢钱大的女儿,年方十五、六岁,颇有姿色,是那种小家碧玉的女子。
县令为了讨好府尹,就以每年皇家选秀女的名义选上,献给了府尹大人,讨得欢喜。
府尹尽管年过花甲,但是春心不死,一见似芍药花儿一般俊俏的女子,就贪恋其美色,强纳为一房小妾。
鲜花一样的女子插在一堆牛粪上。穷苦人家有什么法子呢?何况是钱大的女儿,更是无能为力,只能挣扎在生死线上,留着一条活命就不错了。
做府尹大人的小妾,受着官大人的宠爱,衣食住行不愁,还能陪着大人夜以继日地看大戏,听戏文。这要是在民间,衣食无着落,哪敢奢望听戏文?
她在襄阳府里,算得上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思念自己的父母、兄长。府尹没有告诉她真相,她已家破人亡。母亲死亡,兄长死亡。其父还在被追捕逃亡的路上。
昨夜,她在府尹大人的怀抱里看堂戏,听着戏文,联想起家人,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府尹爱抚道:“听戏文,何至于如此动情?”
她说:“思念父亲、母亲,我在这过着天堂般的生活,不知道他们在寒天冷冻里,在什么地方讨生活。”
府尹说:“我已派人在四下打探,一旦找着了,就接到襄阳城,另寻一处宅院,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免受饥寒之苦。”
她粉面含笑:“多谢大人恩典。”这一夜,她看完戏,仍然曲意逢迎了府尹一晚。其实,她肚子里早已被府尹种上他的老种,正在开花,只是十月怀胎,等待结果罢了。
府尹越来越喜欢这个像水一样的小女人,像是捡到了一件碧玉宝贝一样珍爱,天天拿在手里玩赏,引得大太太,二房,三房,四房,五房,六房,七房姨太太们妒火燃烧。大太太曾经是黄花女,从官宦人家出嫁过来,风光体面。
二房以下的女人也是个个如花似玉,只不过有的是戏子,有的是财主家的小姐,还有是府尹逛妓院,看上了妖艳的女人,也赎回,纳为小妾。
成千上万的人,种种色色,各有所好。
清早,府尹还在小女人床上睡觉,管家在大太太的陪同下,敲开了门。大太太嗔怪道:
“大人啊,有了小,就忘了老了。管家有紧急公文要报告,不敢面呈,怕打搅了你和小妖精的好事,把我攀上一起报告。”
府尹推开正睡在身边的小女人,翻身而起,胡乱的穿上衣服,赶忙说:“快拿来,我看。”
“哼。”大太太一看他们如胶似漆的样子,嫉妒地拂袖而去。
“是管带大人从山中送来的加急快件。”管家站在厢房门外说,“我还是在门外候着老爷。”
府尹一听,赶忙跳出门来,管家弓身拱手将急件递上,他接过官封的急件,说:“还是到书房里去。”
他俩急匆匆地来到书房,府尹拆开管带的急件,展眼一看,两眼发黑,手抖脚颤。他说: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还没有逮到一个饥饿的草民呢?他哪来的神力,居然逃到了神农架的原始森林去了,如何是好呢?”
府尹吩咐管家,传书办到书房。管家一看这情形,知道大事不好,他迅速传来书办。府尹说:
“急拟公文,上报巡抚,一介草民钱大在正月里先杀谷城县令一人,县衙役两人,襄阳府衙内公子一人;后潜逃至神农架林区境内,杀死官兵无数,甲长一家满门灭杀。人犯钱大畏罪潜逃在神农架莽莽林海之中。请速奏朝廷,派兵围剿人犯,防止犯人逃出原始森林,继续为非作歹,伤害朝廷命官和无辜百姓。”
书办按府尹的口述,迅速拟写好了公文。
府尹交待说:“密封好,双骑快马加鞭,向武昌进发,给巡抚大人送去,不得有半个时辰的耽搁。”书办唯唯诺诺地退去,按府尹大人的意思办理。
府尹补充说:“此事在府内不得说,严格保密,谁泄密,将用家法严惩。”
管家说:“知道了。”他退了出去。
府尹将这些事情安排好了,吃早餐,领小妾门喝酒看戏。在府里看戏,不管府外的世界如何寒冷、凄凉,也不管有多少穷苦人在饥寒交迫中,倒卧街头。
正月还没有完,他领着妻妾们花天酒地,逍遥度日,好似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就是当官的好处。
一个襄阳府辖制十多个县,几百万民众,难道还养不活一个府尹吗?他拼死拼活争权,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夺利。拿了银子买了官,就是要拿回更多的银子。
如若花了一百两银子买的这府尹,不贪得一百两金子,买这个府尹干什么?
有了钱,就有了吃喝,也就有了女人,日日夜夜享受人间天堂。还要在家里唱堂戏。这是特权,就是要让穷人们饿着。
官府富贵如天!他边看戏边盘算着谷城县令这一个肥缺,卖给谁呢?这就看谁出的银子多,就是谁了。
管带一介武夫,只知道冲冲杀杀,吃喝嫖赌,抽大烟,玩女人,不知道积累财富,要买一个肥差。
襄阳城里赵员外,有钱,昨日送来10两黄金,五十两银子,要为自己的一个儿子捐一个官。
正月初三,宜城县一个李秀才托人送来六十两银子,要买一个缺。
还有孙员外来拜年,奉上三十两黄金,也要买一个官。现在只有一个谷城县令是空缺,卖给谁呢?
要是再多死几个县令就好了,就能多卖好多银钱!但是在位上的县令也不错,每年逢年过节也能送上几十两银子,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他,一个府尹,每年还要拿出上百两金子打发巡抚官员,一级打发一级,一级贡一级,直到供奉到皇家为止!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府尹豪华奢侈的生活,津津有味地看戏,晚上拥着小妾们,好做更多的春梦!
且不说府尹大人在襄阳府里看戏过大年。钱大躺在地道里,一觉连着一觉地睡好了,养足精神。
地道的门口没有启开,他不能擅自行动,只是在地道里来回走动,时时跑到地道口听外面的动静,哪里听得见外面的声响呢?
他在与世隔绝的地道里,眼睛明亮,寻着亮光的地方窥视外面的动向,有一丝光线从地道的一边射了进来。
他寻着光线,看到杂乱的枯草,经过冬天寒霜的侵蚀,在寒风中枯萎而被折断。
这是一个透气孔,隐藏在竹林地下,溪流边的一道岩坎下,乱草将这道岩坎遮得严实。外人不易察觉这里。
钱大静心地爬在透气孔上,只能听到溪流的“哗哗”流水声,也看不到外面翻天动地的变故。
他在心里寻思,一日一夜,长工和那女人未掀开地道口,是不寻常的举动,也许官兵们正在搜索,是否就驻扎在这方院子里呢?
他一想到这里,心理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万一官兵搜出了地道口,他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即使兵丁搜索不到地道口,要是长工和那女人出卖了他呢?
他只好守住地道口,来一个剁一个。那么,官兵将地道口堆放柴草,火烧地道,他岂不是就成了烤猪吗?
他想到这些,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在狭长的地道里来回走动,用手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看是否还有新的出口。在黑暗处,摸到的是厚厚的泥土,搬到的是坚硬的岩壁。
他忽然灵机一动,那透着光亮的地方,是最有希望之处。
于是,他在透着光线处,反复摸索,每摸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要用手搬一搬,摇一摇,试着能否松动,打开一个缺口,作为逃生的出口。人,不能坐以待毙!
当他用手摸到地面与墙壁的交接处时,有一个石块突出。他提起右脚,狠狠地踩下去,忽然,在墙壁下的地面洞开,露出一条通道。
他迅速钻了下去,就在光亮的下方,还有一个岩洞。几丛水竹长在洞口,竹下就是溪流,青翠的竹枝叶将先前洞口遮挡严严实实。
岩洞的上面就是一片毛竹,连到大院的院墙边。
钱大扒开竹丛,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一阵寒风袭来,让他打了个寒颤。溪流的水声澎湃作响,雀鸟在竹林间嬉闹。
钱大钻出竹丛,直起身来,透过竹林,看到竹林外,大院的前面影影绰绰的兵丁,进进出出。
难怪长工和那女人没有掀开地道口,走进地道里来。如果这时候轻举妄动,有如惹火烧身。如蚁的兵丁将他乱刀剁死。
他只好悄悄地退回到一丛竹后,将踩倒伏的花草用手扶植好。他慢慢地退回地道里,再用脚蹬了那一块石头,只听得“嘭”的一声响,洞口给合上了。
只要找到了神秘的出口,就有逃生的希望。万一官兵掀开地道口,他守住入口,前头进来的兵丁,一个不得活。进来一个,砍死一个;进来两个,砍死一双。
这个道口,只能容下一人先行,外面再多的人,使不上劲。
他一人挡道,万夫莫开。
官兵只能用火烧,这样,他很从容地由打开的秘密出口,从溪流上逃走。然后,钻进山林里去,如蛟龙入海。
他安然地在地道里休闲,只不过,将床铺移到地道的入口处起居,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提起大刀,站在地道口,等待入侵者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