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手臂负了箭伤,在攀悬崖的时候使足了劲。在夜里,他那受伤的手臂肿胀起来。左手抬不起来了。
长工只好背上土铳。钱小小拿起大刀片,不让父亲使力。长工察看了钱大的伤情,说:
“发了炎。有炎症。我们在林子里找一点草药,试试看。”
娟子说:“时间长了,就有废掉的危险。”
他们就往林子里去了。走进了一片红桦树林里,高大挺拔的红桦树,根根直立,伸向云天,薄薄的红树皮一层层卷起,经风一吹,落在地上,淡淡的红皮鲜艳无比。
长工用大刀在一棵粗壮的红桦树身上斜斜地砍上一刀。顿时,顺着树身刀口的地方留下一线白色的汁水。长工就着桦树身上剥下来的一块宽大的红树皮,卷成一个筒状,从树身刀口的斜下方接上,对钱大说:
“来。吸一口天然的饮品。”
“桦树汁。”娟子说。她也从一棵粗大的红桦树身上撕下一块皮,卷成筒,喊道:“长工,在这棵树上划一道口。”
钱小小走上前来,照着长工的样子,狠力地向那棵红桦树身砍了一刀,是平行的一刀,汁水也流了下来,只是没钱大划的那刀口流出的汁水快。
长工说:“要斜着砍。水是向下流。”他又在那个刀口处补上斜斜的一刀,对娟子说:“快接上。”
娟子将卷成筒状的树皮对着斜口,引到嘴里。甘冽的树汁,沁人心脾,解饥渴,又能补充能量。
“你准备吧,照着娟子的样儿,剥下树皮。”长工对钱小小说,“我来砍口子。”
钱小小不甘心,她挥动大刀,斜斜地朝一棵硕大的桦树干上砍去,汁水直流。她赶紧从地上拣起一块红桦树皮,卷成筒状,接住汁水,吸了一气。她说:
“真甜。”
长工也如法炮制地在一棵红桦树身上,饮桦树汁水。
他们忍饥挨饿渴了一天一夜,在这大森林里,能吸饮天然的树汁,就像神仙一样,饮上了琼浆玉液。
太阳渐渐地升起来了,洒在树林上空,细碎的阳光落在林间,斑驳陆离。他们四人分别就着四棵红桦树,一气喝足了树汁。顿时,精神百倍。钱大说:
“长工还是一个人才,在林子里,随时就能找到水喝。”
“这么茂密的森林,饿不死人。”长工说。
“森林就是我们的家吧!”娟子说,“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以森林为家了。”
“是吗?”钱小小有些疑问。
钱大说:“只能这样。”他又背起土铳。
钱小小挥动着大刀,喊叫:“森林是我们的家了。”惊得树上的鸟儿跳动着飞去。
长工仍然执刀,在前开路。他忽然在一棵树下,发现一株、两株绿色的植物,用刀尖剜了起来。他提起那绿色的植物,根茎粗壮,形状似鸡脚。他高兴地说:
“鸡爪黄莲。”
钱小小也剜起了一棵,提起观看。她说:“真像鸡爪。”
“有救了。”长工说,“黄莲是清火消毒的好草药。”
娟子说:“我听说,鸡爪黄莲是黄莲中的精品。我们的钱老大有救了。”
她说着,从钱小小手里夺过黄莲,用手搓了搓,将泥土抖落干净,然后放在口里咀嚼,一股汁水从她口角流下。她咧起嘴,说:“真苦。”
于是,她吐出药渣,放在手里,一把扯过钱大,替他解开上衣,脱下左手的衣袖,露出手臂,箭伤的地方又红又肿,并且溃疡,流出血水。她一把将黄莲药渣按在钱大的手臂箭伤处。
钱小小用大刀在自己的衣襟上割下一块棉布,替父亲缠上。娟子替钱大穿上衣衫,她说:“不要让伤口冻着,再冻伤了,就更难治愈。”
长工将鸡爪黄莲拍打拍打,递给钱大说:“嚼烂,吃下吧!”
娟子说:“就是很苦,忍着点。”
“苦什么!”钱大接过黄莲,他在身上擦拭掉黄莲的灰土,放到嘴里,咬烂,呑下,呲着牙说,“我什么苦都吃过,就是没有吃黄莲,今天就试试。”
长工又剜了几株鸡爪黄莲。钱小小也剜了几棵鸡爪黄莲,放到衣袋里,以备急需。
娟子说:“多挖些吧,备用。”
长工说:“在神农架大山里,遍地是宝。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黄莲,还有更多的宝贝哩!”
“是吗?”钱小小说,“我们这是因祸得福!”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出了这片红桦树林,来到谷底。
在一片开阔地里,有溪流穿过,水边有青青的小草,在这枯燥的季节里,显得生机勃勃。肥沃的土地被翻动过,有风干的土,也有湿润的泥土。长工停下了脚步,招呼大家:“注意。有凶猛的野兽要出现。”
他选择一块岩石,将大家带到岩石后面。他们透过岩石缝隙和灌木丛,观察那片被新翻动的泥土地。
这时,只见对面的茂密的树林里有响动,是野生动物在林子中,踩断枯树枝的“咔嚓”声,惊得树枝头的鸟儿飞窜。一只獠牙的浑身棕黑色的野兽从林子里冲出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只,两只.....
岩石后面的长工说:“大家别动。有头野猪出林子了。它们是到那片泥地里,拱食物吃。”
钱小小动了动身,走了两步,她有点害怕。长工又说:“野猪是凶狠的野兽。猎人常告诫我们:‘一猪,二熊,三老虎。’它是排名老大。你害怕老虎吗?”
“怕。”钱小小声音有点发抖。
长工笑道:“老虎在林中排名为末名哩!”
獠牙的野猪在那片肥沃的土地上,用长嘴拱土,翻动出新鲜的泥土,露出根根粗壮的横断面洁白的根茎。它们边拱边吃,并在泥地里撒欢。
钱大伏在岩石上,摆弄着土铳,向野猪们瞄准。
长工制止他说:“别轻举妄动。那畜牲性子烈,皮厚实, 膘多,一枪打不死,会顺着火药来的方向,快速冲刺。我们会被它们活活咬死。”
娟子说:“我们手里还有刀哩!剁它的脑壳。”
长工说:“老虎还惧它三分。你一刀能砍下它的脑壳吗?”
“不能。”
“你既使一刀砍一头野猪的脑袋,那么还有无数头野猪。你一刀能连砍五头野猪吗?”长工说,“说不定,林子里还有许多头野猪,它们都攻击来了。”
钱大觉得长工夸大其说,不就是几头野猪吗?他说:“在地主富人家打长工,还喂过猪。一喂就是十几头,不见得它有多厉害,只是自己吓唬自己。”
他不信邪,瞄准了最近的一头野猪,目测了一下,不足一百米的距离,还撅起屁股,拱地。钱大扣动了扳机,击中火炮。只听得“嘭”的一声响,铁子随着火药发了出去,打着了野猪的屁股,鲜血直流。
那头受了惊吓的野猪,往前一窜,一头翻在地上,滚了几滚。
钱大高兴地叫道:“打倒了。”
“你惹祸了。”长工愤怒地说,“快,爬到石岩上来。”他将大刀背在身后,一手扯住一株杂木树,蹬在石岩的半坎上,然后一手将就近的钱小小扯了上去,送到石岩顶上,又一手将娟子拉了上去,“快上石岩顶上。拿刀在手,防止野猪攻击。”
受了惊吓的那头野猪滚了几滚,站起身来。其它的几头野猪震怒,都停止了拱地,吃食,竖起耳朵听响动,抬起猪鼻子,吸了吸。
忽然,领头的野猪闻出了火药的方向,向钱大所在的岩石冲来,随后的野猪也冲锋而来。
它们在路过的一些碗口粗的大树时,领头的野猪一口将树干咬断。“辟叭”一声,约四米多高的树,拦腰倒下。后面的野猪一哄而上,将几棵比碗大粗的树连根拱翻,清除了障碍。
钱大看到瞬间的变故,目睹野猪的能量,赶忙将土铳背在身上,一手扯着一棵灌木树,一手递给长工,往上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