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团长办公室——

王超团长正看着电脑喝着茶。

办公室中间，两个下士并排站在一个还没来得及挂衔的新兵身后。

“周龙腾怎么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王超打了个哈欠，看着脸上挂着彩的赵峥明，这全拜中尉所赐。

两个下士互相看一眼，其中一个开口：“报告，这个兵说要弄死副连长。”

“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门口站着。”

下士立正敬礼，转身齐步走出去。

办公室就剩俩人。

团长将电脑调整在待机状态，他听说面前这个兵的“履历”了。

“你想当兵吗？”团长并没直接数落他。

赵峥明立正站着，其实他正在思考这个问题，当初来当兵是因为李斯易家境没落，甚至连他自己的学费也很难支付，而自己又没考上大学，两人相约来当兵。

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受到这样的待遇，新兵连，他容不得别人欺负李斯易，宁愿影响自己的成绩甚至受罚也不落下李斯易，只因为李斯易曾经对自己的无私。

“想还是不想，我的兵没有模棱两可！”王团长语气强硬了些，他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想。”赵峥明终于说出自己的心声，这声音有些萎靡，他也知道，经过自己刚刚的那出和新兵连的名声，这个兵很难当下去了，至少没有连队敢要他了。

“你知道你刚刚打的是谁吗？”王团长并没有下结论。

“不知道。”赵峥明如实说。

“林子义，全军蝉联两届散打冠军，去年获得侦查猎手的称号，我挖过来的，现在在侦察连。”王团长坐着看着他。

“哦，那看来我打的还是个人物。”赵峥明并不认错。

王团长忽然一拍桌子，整个办公室都为之一震：“你还觉得光荣了！”

“他们欺负人。”赵峥明并不服气。

“这是军队，服从命令是天职，你看你犯得那些事，多少是抗命不尊的！”王团长语气更重了，好像他更有气势，但赵峥明知道，这和军衔职务无关。

“你这种心态不能留在军队，我给你机会，想留下就得改，想走请便。现在走或留，你自己选。”王团长语气缓和下来，他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直视着他的双眼。

赵峥明没想到团长给了他选择的机会，他以为来这之后只有一个结局，那就是走人。

“报告，留。”几分钟之后，赵峥明慢慢的回答。

王团长点点头，脸上挂上自他进来之后的第一抹微笑：“你还是知道规矩的。”

“是！”赵峥明敬礼，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新兵连的敬礼。

“外面的人进来！”王团长冲门喊。

两个下士推门而进。

“这个兵给周龙腾带回去，给我放在最好的班。”王团长指指赵峥明。

赵峥明感激的看着王团长，又一次敬礼，这个军礼比之前在新兵连的任何都要郑重，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很想留在军队。

“希望你那盆水，没白泼。”王团长凑近赵峥明耳边，不让那两个下士听到。

赵峥明现在是惊愕的看着王团长了。

两个下士脸上终于露出表情，不可思议。

“二班，你们班的成绩最好，放你那？”连会上，周龙腾把各个班长聚在一起，今天的主要问题就是赵峥明这个兵。

二班长深吸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连长，你知道，我们班的协同作战能力最强，这新兵不是不行，得需要能磨合的最快的。”他支支吾吾的说。

“一班长？”周龙腾转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班长。

一班长似乎因为自己离周龙腾最近，下意识的往凳子里退退：“团长的命令是最好的班，我这工兵强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哈。”他第一次这么贬低自我，看看另外几个班长，全部苦大仇深。

“不会让我放在炊事班吧？那你们是让我抗命了？”周龙腾脸上也写着难办。

“三班，可以试试。”今天的中尉忽然开口，他脸上还留着白天和赵峥明争斗的淤青。

三班长没想到林子义会主动请缨，倒不是因为他是副连长，林子义一直坚持跟班训练，而三班的单兵作战能力最强，因此训练的时候只要有机会，肯定是跟着三班一起训练，也就是说，除了平时的管理工作，训练中他就是个战士。

“这，这……”二班长忽然发现自己没了这心事以后竟然会语塞。

“你带？”周龙腾看着林子义脸上的瘀伤。

林子义点点头：“我带。”

周龙腾想都没想：“好，就这么决定了。”

赵峥明在走廊里站了足有三个钟头，在这三个钟头里，他完全能感受到这里的气氛，过路的兵看都不看他，刚来的新兵也被分到不同的班，文国宏看到他的时候想出列和他打招呼的，但被身后的上等兵拖回了队里。

他真的开始后悔刚才的举动，第一次，他有这么强的留在军队的欲望。

集合哨猛的吹起，走廊上顿时紧张起来，所有的官兵全部冲向院里，赵峥明无措的站在原地，他一直没吃饭，也一直这么站着。

“入列。”一个个子不高但浑身精干的中士过来，他把赵峥明背上的背囊卸下来。

第一次有人帮他，赵峥明把背囊接过背囊带，把背囊和提包一起提在手上。

“交给执勤兵，他们先给你保管。”面前的这个中士没有白天的中尉的野蛮和上尉的冷漠，反而能为他人着想。

周龙腾从他身边经过，用下巴示意一下前方一个队伍，赵峥明一路小跑过去。

队伍中很自觉的让出一个位置，赵峥明走进去。

“刚接到的紧急任务，B区发现不明入侵人员，那是军事禁区，侦查连负责搜查，先声明，抓活的回来，这是命令。”

“对方没有武器，这个已经证实，因为任务的实际情况和紧急程度，你们来不及配发武器，直接出发！”林子义对全连的官兵说，他瞄了几眼赵峥明。

一连的人马上出发，B区，复杂的地形山貌，山林丛生，并且隐藏着数不清的暗坑和断崖。

“有的活干了。”一个老兵在山脚下看着上面的情形。

“一班二班，负责从正面肃清，三班，你们走左翼，四班，右翼，其余的从后面抄，要呈覆盖式的搜索，不准有遗漏的地方，一旦发现人，就算敲昏了也给我摁着。”周龙腾严肃的说。

“是！”各班班长领命，开始搜索。

赵峥明几乎是一天没吃饭，他看着陡峭的山体，双手叉着腰看着上面。

“上。”林子义拍了下他的肩膀，越过他跳上一个断崖。

赵峥明不服气的看了一眼，跟上去。

搜山，向来是危险而复杂的工作，何况他们手中除了手电筒之外没别的。赵峥明从旁边踹断一根拇指粗的树枝，拿在手里当武器，有几个兵也这么做。

三班摸索着靠近小溪边，溪水的反光让复杂的地形更加难以区别，水流缓缓的淌着，流经的地方散发着梦幻般的光芒。

一个草丛忽的窜出一个影子，几个兵同时发现了那个身影，立马追上去，但前者好像不是人类，速度迅速的犹如山里的野鹿。

赵峥明看着那个身影，不难看出他好像对周围的地形了如指掌，他看看缓缓流淌的溪水，三班长靠近他：“天太冷，他们不大可能走水路。”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群人不大对。”赵峥明用树棍扒拉着水，挑起水花，或许是因为三班长是来这个连队对他最好的人。

缓缓流动的溪水忽然出现一道不和谐的水波，三班长马上把赵峥明就近拖进一丛枯枝后面，那道水波大了起来，忽然，一个头从水中伸出来。赵峥明马上就要冲上去，三班长死死的摁住他，做了个别出声的动作。

那人上岸，他穿着隔水服，但这套衣服并不隔温，这么冷的天不知他在水里呆了多久，但如果是常人的话肯定不能这么上来。

趁那人脱衣服的时候，三班长对赵峥明比划着手势，指指他手上的棍子，赵峥明点点头，顺着三班长指的方向绕过去，而三班长则从另一个角度绕过去。快要接近的时候，三班长做了个手势，两人一起冲出去。

那人还在换隔离服，显然他明显没想到对方还有人留下，他的动作略显慌乱，迅速将身上的隔离服甩掉，这时靠近他的三班长已经扑过去。

一个锁喉加一个抬腿，浑身精干的三班长竟然凌空翻起，摔倒在滩涂上。对方明显不在意这么个小角色，他挑衅的看着地上的人，但忘了背后的人。忽然，一个闷棍敲上他的头，本来以为能起码敲的发懵的结果没出现，棍子直接在头上断了，对方回过头，赵峥明愣住了，那是一双闪着寒光的眼，类似于狼。

赵峥明拿着断了的棍子发愣的看着对方，对方上来一记侧踢，这一脚可不轻快，自己直接飞起来，今天这是第三次了。好像挨揍多了也能练出抗揍的本领，他竟然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又是不顾一切的扑上去。对方没想到这个兵竟然这么愣，被直接扑到在水里，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冬天的气温真的不高，赵峥明顿时感觉全身被抽筋了一样，冰冷的溪水毫不留情的和自己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强忍住身上发抖的冲动，死死的摁着对方，他竟然不顾一切的将对方的头摁进水里，对方挣扎着呼吸。

忽然，赵峥明感觉自己身下的人挣扎的轻了些，最后竟然没了挣扎，他愣了，这刚当上兵难不成就杀了人？他吓的从对方身上弹起来，喘着粗气看着一动不动的身体。

谁知，自己刚退出去不到一米，本来毫无挣扎的人忽然一个打挺站起来，一脚将他踢倒在地，经过刚刚的挣扎，他的头套也掉了，齐耳的短发露出来。

赵峥明看愣了，没想到一个女的竟然这么大的能耐，三班长也从刚刚的冲劲中缓过来，站起身的时候正好看到对方浑身湿漉漉的面向自己。而对手没有任何迟疑，一记狠肘击在三班长头上，而后又给了赵峥明一脚。

“靠，老子在新兵连也没挨这种揍。”赵峥明闪过一脚，竟然拉住对方的腿，下一记狠拳打在对方的喉头，对手撑不住劲倒在地上，两人一起压上去。而这边的打斗也惊动了那边的战友，三班的人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赵峥明和三班长两人死死的压着一个黑衣人的手脚。

三连长过去面向黑衣人，手电照向对方的脸，哑然。

“带回去。”周龙腾前所未有的凝重。

“怎么了？”被刚刚诱饵引走的林子义凑过来。

“下达命令，你们面对的是最专业的队伍，下死手。”周龙腾捏着拳头说。

林子义惊讶的张大嘴。

“都给我看什么！这么半天才抓着一个！”周龙腾火了，冲后面大声吼着。

各班的人马上回归自己的位置。

周龙腾看着赵峥明，他可见的皮肤已经挂了花，嘴唇也被打肿了。

“继续。”周龙腾像白天那样视而不见。

林子义凑近：“究竟是什么人？”

周龙腾满脸忧虑的看着整座山：“山形鬼魅啊。”

“你是指？”林子义看到周龙腾的表情后确信了自己的怀疑。

穿着黑色潜水保暖衣的人始终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周围的都是大老爷们，面对这么一个姑娘家家的真不好办。对方也训练有素，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周龙腾进来，围着这个女人的兵们全部闪开。

“孙菲，说吧，谁跟你们来的？”周龙腾在她面前找了个地方坐下，手电筒上的光能照到他的脸。

女人抬头，看他一眼摇摇头。

“你不是哑巴，别给我装。”周龙腾掂着手里直径三寸的棍子，真有一棍子敲过去的念头。

女人抬头看着他：“我不知道。”

“匕首大队？”周龙腾说出了一句让了解内情震惊的话。

女人眼中丝毫没有任何变化：“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别逼我对你动粗啊，这些大老爷们可不是你想的那么怜香惜玉。”周龙腾拿棍子在她头上点点。

女人并没有之前揍人的那种刚烈，重新低下头。

林子义上来刚要张嘴，周龙腾打住：“匕首大队，没错。”

“你怎么认识她？”林子义忽然想到很关键的一环。

周龙腾正在调整战术，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你们面对的是最专业的部队，海陆空战场他们驾轻就熟，我要你们拿出十二分的精神，能给我揪出一个是一个！”

周龙腾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低着头的女人：“你行。”

赵峥明冻得瑟瑟发抖。

那个女人慢慢的看着他，不发一言，但眼中闪着还是那种狼才有的光。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光，尤其是从一个女人的眼中发出。赵峥明愣了一下，他忘记了浑身的发抖，直愣愣的看着他。

“新兵？”对方不经意的开口。

赵峥明点点头。

“靠！阴沟里翻船，栽在新兵手里。”对方口气如此之重。

“不，你是栽在侦查连手里，786团侦查连。”赵峥明忽然说，他想到了王团长。

三班长和他一起负责看着这个俘虏，听到这句话他嘴角露出个不明显的弧度。

女兵就此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