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和王平像往常一样总结着大家的成绩。“已经有多一半的人被踢出这次训练了呀。”我看着王平说道。
“是呀,我这还是按你的嘱咐尽量少踢人,为的就是能够有足够的人能够供我们选择。”
“你没看我也在控制人数的减少吗?能走到这一步的,都说明他们具有一定的学习能力和理论与实践的基础,所以都是有潜质的。那两个班长最近怎么还没上来?不会是叫我把信心给打没了吧。”
“那倒不至于,他们两个相互竞争,进步还是挺明显的,只是接触到新知识掌握起来有点慢罢了。”
“哦,还是尽快把他们扶上来吧,叫他们多听一遍提高的还会快。”我们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弄资料。
“好的,今天晚上我再给他们淬淬火,明天就给你送回去。”
“怎么不高兴放人呀?”
“没有只是我又要加班了。”
“……”是太辛苦王平了。“你就别管了这儿了,题目我帮你找出来就行了。你那边工作也够累的了。不过他们俩看到你怎么栽培他们,一定会感激不尽的。这马呢,也算让你给骑上了。”
“他们也会感激你的。”
“我可指望不起,谁叫我自愿选择了作红脸呢?他们现在不狠我,我就知足了。”我看到王平还忙,赶紧把他推离了桌子。
“他们早晚会知道你的良苦用心的。”
我回到桌旁,“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过了一会儿,王平看了看手表说道:“时间到了,我又要去加班了。”我只能对他报以感激的一笑。看着他出去继续自己的工作。外面传来了体能训练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接着就是大声叫喊的声音:“连长!连长!不好了,一班长跟二班长打起来了!”
我的心突然一翻,心想这是谁呀?这么不长眼眉!你跟连长说什么呀,外面不还有王平呢吗?就算王平不在了,不还有我呢吗?干什么一定要跑着喊连长呀!我没有多想,一下就冲出了房门,看到原来是一班副。
“喊什么喊?他们人在哪呢?”
看到我脸色不好,先是一愣,马上回答:“就在操场的炮台。”为了给夜里上课的士兵进行操作训练,我们特地在不大的操场中央弄了两门炮。问清了地点,我就直奔出去了,眼角的余光看到连长也出来了,和一班副跟在我的后面。
还没跑到跟前。我就大喊:“干什么呢?马上给我住手!”两个混蛋听到了我的声音居然没有一点反应!居然还在打!我心想:操!我还管不了你们了呢!我今天要是不好好的收拾一下你们,我潭字就倒着写。
后面的连长看到我说的话没效果也急了,暴骂:“你们两个混球!干蛋子啊?!吃饱了没事干是不是?!都他妈的给我住手!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今天我算真正认识到资历对于一个军事主管的重要性,同时也万分感慨:想要有好马骑,还是需要自己从生个子压起。这个万古不变的草原真理!
听了连长的话两个家伙立刻都老实了,就在他们还和斗牛一样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对方,呼哧呼哧直喘气的时候。话到人到的连长过来一人给了一记正蹬,两个家伙都被踹躺下了。起来以后两个家伙就真老实了,眼睛也不这么红了,气也不这么粗了,暴起的青筋也消下去了。
你们不信吧,要是以前我也不信。就这么牛气烘烘的两个班长,我说他们两句都要挨白眼;每次把他们刷到B班,两个人牙根咬得咯咯响,一副恨不得要吃人的架势!要不是我和张中队学了格斗,我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他们的气势所压倒。就是这样两个家伙被连长骂了居然就不打了;被连长打了居然就没脾气了。你们说我当时的心情会是个什么样子?有对连长的敬佩和羡慕,有对王平的不满——人跑哪去了,有对那个带来消息的一班副的不满,当然更多的是对这两个我欣赏的班长的气愤,真的是恨铁不成钢呀!我这么培养你们,你们却这样对我。不听我的话,当着连长的面还敢打!而且还这么贱,连长吼两句、踹两脚马上就老实了。我当时恨不得立刻就和他们两个干一架。
连长这时候一定也觉得特没面子,本来我们来的时候他就夸下海口——说了许多这个两个班长的好话,可是你看看现在。不但不听话,还在训练时间打架,更不能接受的是居然这一切都是在下属的面前发生的!于是连长指着他们俩鼻子暴骂,“一天到晚不让我安生?!你们都是一年兵,都是班长了!新兵连就打,当班长了还打?!就你们这俩熊兵,还能带好自己的兵?!都给我蛙跳1万米,边跳边唱军歌!去,看见你们我就生气!”
俩班长脸就白了,看看连长的意思不是随便说的。他们就互相恶狠狠看了一眼,走到跑道边上蹲下开始蛙跳。边跳边唱军歌:“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连长心里舒服点了,对着我说:“没事儿了,走、走、走,赶紧回去忙吧,明天都还有工作要作呢。”
我赶紧立正行礼:“报告!连长同志,请求您收回命令!”
他很意外:“什么命令?”
“对两个班长蛙跳1万米的命令,因为这会影响到他们今晚和明天的训练。”我一口气全说了出来。我当时的气绝对是没有一点消除,但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这真的要感谢家庭对我的培养,不然我真的会忍不住这怒气。
连长想了想对着他俩喊道:“回来吧,要不是看在潭排给你们求情,我一定轻饶不了你们。”两个人偷笑着回来了,一副我就知道您不会真叫我们跳一万米的样子。我本已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就冲了出来。
“晚上训练结束以后,不用晚点名了,带上两套格斗防具直接来找我。现在回去继续训练。”正在往回走的连长听到我对两个班长的命令,停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就这样回去了。
我看到王平早就回来了,正在和一班副嘀咕,了解情况。就对他喊了:“王平!你不在这里训练,干什么去了?!”没想到我对王平吼,那两个家伙居然瞪我,好像根本不担心晚上会发生什么。
王平一定没见过我发这么大的火,先是下了一跳。赶忙立正:“我,我上厕所去了。”
“还不回去继续训练?”于是,王平就这样被我给喊走了。
“你呢?”我又对着一班副喊,“刚才为什么一定要找连长?王平不在,不还有我呢吗?我还是不是你们的排长了?”
连王平都被我下一跳就更不用说眼前的这位一班副了。吭吃了半天才说明白,原来指导员和连长看我们这些日子太累了,说有什么事情直接和他们说,训练以外的事情尽量少找我们。我当然还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找你也不一定能解决的了。
“那他们为什么打架呀?”
“争火炮练习,都想先用。所以就打起来了。”
听到这里我还是比较满意的,火气稍微小了点。语气也平和了一些,说道:“哦,知道了,你也赶快回去训练吧。”
回到自己屋里接着作训练计划和挑选题目,本来东西就不少还要作王平的那一份,再加上刚才的一耽搁所以我知道时间就更不富裕了,于是作的倍加用心。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人进来了,我还以为是那两个班长呢。于是头都不抬得说道:“护具都带来了吗?”
“是我。”我抬头看到的居然是王平。
“那两个班长呢?”
“拿护具去了,我下了课就跑来了”。
“你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做什么?”看着他满头是汗,我明知故问。
“我可要提醒你,你可要悠着点。”
“放心打不死他们的,保证能参加明天的训练。”
本来他还想再说什么的,看着我余怒未消的样子。知道说了也是白说,也就什么都不说了。看我站起来,于是对我说:“你就去吧,这里没作完的我就都给作了吧。”
“那你就受累了。”我知道他的意思——叫我顺气,还不是叫我别出手太重,所以出门的时候还是回了他一句。
看到两个班长一人拿一套护具走了过来,远处的方阵正在集合,快晚点名了。“拿上东西,跟我来”我扭过头向僻静的地方走过去时,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他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跟在我的后面。我知道现在几乎是全连的眼睛或者是心都在看着我们,但我还是太生气了!我必须要给这两个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家伙一个好看。到了一个比较背静的地方我随手拿了一套护具开始穿,看到他们没有动作,我轻蔑的说:“你没谁先来?”他们明白了什么意思,就开始抢着护具穿。这叫我更加生气了。
“别抢了,一班长先来。”我把护具带好,两个手套碰了一下说道。接下来还有什么好说的?一场没有悬念的搏击。我保证如果不是看在他们明天还要训练的份上,我一定会叫他们三天起不了床。我的拳头主要还是招呼他们的胃和肝,当然没敢下重手。对于胳膊和腿是以不打坏为标准的,脑袋打的就比较少了,只要打蒙就行了。最后,打完了——都被我打趴下了,我丢下护具说道:“把它们放回去。”扭头就走了。坦克这个外号就从这个时候在全连逐渐叫响了。
回到屋里看着王平问道:“我说打不坏他们吧,我们的题目都弄好了吗?”
“你别管了,一会儿就完了。”
“你先别弄了,把这瓶红花油给他们送过去吧。”我随手拿了半瓶子出来,抵给王平。
“你怎么不去送?”
“我干什么要送,又不是我领导,我犯的上巴结他们吗?再说了人是我打的,我再去送药,我贱呀?!”
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不过我知道王平是不会和我计较这些的。他喜喜的接过药就要走。“告诉他们药就这一瓶叫他们匀着用。”听到我这么说他先是一愣,而后回过头冲我一笑,那意思好像是说你真聪明,就出去了。
王平还没走出门,我的屁股还没沾上椅子,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居然是连长。一般领导进下属的房间还真不用敲门,就像我们进班里不用敲门一样,当然更不用喊报告了。吃惊的是在我的印象里连长好像从来没单独到过我们这里。我们立刻立正,看他要说什么。
“你去吧。”他对王平说。糟糕!我们说的话他一定听到了,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该死的房子隔音这么差。我又想,我打了他的爱将,王平这一走,他要怎么收拾我呀?!王平看了我们一眼,轻声的出去把门带上,离开了。意想不到的是连长并没有表现出生气的样子,还拉着我一起坐到了床边。
“你作的很好。”没想到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连长好像不总表扬人。我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那么看着他。
“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把他们弄到B班,也知道刚才你是手下留情了,而且还知道……”本来是拉着我的手,突然一翻腕子就把我衣服的袖口给撸了上去。小臂白白的皮肤上,淤青一下子暴露无遗,显得很是狰狞。“你把红花油都给了他们,你用什么?”显然,他不止听到了我们的谈话,还看到了王平手上的半瓶红花油。
“我还有的是”,我又从柜子里有翻出了几瓶给了他一瓶。“连长很少往我们这儿来,今儿来了,这瓶就给您吧。”顺嘴夸耀道:“这可是台湾出的,是我舅爷爷从台湾带来的。我奶奶知道我用量大,所以只留了一瓶,其余的都给我带来了。您可别叫王平知道,他一直以为我就着一瓶呢。”我像孩子一样顽皮的笑了。
“这就是你为什么只给他们一瓶的原因?”连长严肃的问。
“当然不是,不过我觉得他们适合一起用一瓶。”我非常严肃的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他对我这个回答非常满意,哈哈大笑后:“妈了个巴子的,你小子真是人小鬼大。”说着居然打开了他那瓶,就要给我上药。我赶忙把胳膊往回抽,他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没抽回来。“怎么嫌我擦得不好呀。”
我不知所措,“不,不是。只是怎么能叫您给我擦呢?”
“那有什么不行的?我以前作班长的时候,格斗训练完了会给每个战士擦的。”我真没想到,平时一脸严肃、动不动就骂街的连长还有这么温柔的一面。想象着他给战士们擦淤血的情景,就像现在样吧,又想到王平现在一定也在干这活儿吧。
“其实,你应该自己把药给送过去。”看我一直没说话,他又接着说。
“人是我打的,而且我已经选择了红脸,那个白脸就叫王平当吧。”
“你以为他们会不懂好坏,给你脸子看吗?”看我没表态,接着说:“你是凭真本事打赢的,而且今天又是他们番了错误,他们不会说什么的。要是你再去给他们上药他们一定会感激你的,以后就跟定你了。”我现在才明白,连长在给我传授经验呢。
我赶忙点头:“是我考虑的不周详。”我真的是错过了一次成功压住生个子的机会。
看出我失望的表情,忙安慰道:“没关系,王平一定会说药是你出的。所以也不算错过机会,你没什么带兵经验能想到送药去已经很不错了。下次记住了打个巴掌一定要送个枣儿吃。”我赶忙点头。
“你们最近的表现我和指导员还是满意的,现在都忙着训练和演习,但也不能忽视了身体,我听指导员说你还有胃病。所以工作起来也别太玩命了,还是要多注意身体。”听到这我的眼泪差点没流下来,一个铁血连长不单给我擦药、传授经验还要我多注意身体!同样一句话,如果是我妈妈对我说我一定会嫌她唠叨。可是现在这句话却出自这个在军营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连长。他带出过无数优秀的士官。他整天牛气烘烘的还满嘴脏话——高兴的时候骂,不高兴的时候也骂。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像是冷面阎王一样,在他面前就连那两个班长在内大气都不敢出。就是一个这样的连长,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在一件普通的营房内,给他手下的一个普通的排长上药。对于你们来讲,这普通的简直不值一提。可对我来讲,我在这里的所有得辛苦有这样一晚作回报就已经足够了,哪怕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因为他——我们的连长——从那一刻起俘获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