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次睡前会议开过以后,没多长时间连里面就又开会了。本来踌躇满志的我又不得不暂停对三班带兵方式的深挖。当时我正在和三班的几个战士打扫饭后的食堂——这个星期是三班的值日。王平从外面走了进来就我说:“连长和指导员从团部回来了,现在正叫大家开会呢。”我扬了扬手上的扫把和他说:“王大排长,你没看到我在值日呢吗?有什么事情你去不就完了吗。”每次有什么会基本都是他自己去的,我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没完没了的会了,真是官僚。底下的战士这时候就低声地笑了,他们已经习惯我开玩笑了。我扭过头看了看他们,佯怒道:“笑什么笑?王大排长只能我叫,你们要叫只能叫王副排长。那天,王排长还和我说你们叫的不规范,还说是我教的呢?对吗,王副排长?”我把最后一个副字说得很重,扭过头冲他笑着。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开玩笑?连长和指导员都是刚从团部回来的,听说是有演习任务,文书还和我说要你一定去呢!”
这时候,战士们也都说,潭排您就去吧,这里不还有我们吗?
我一边整理常服把扫把放回去跟着王平出去,一边还不忘了嘱咐:“那我就去了,小王这里归你负责,要是叫我听到炊事班对今天的卫生有什么不满意的。就回来给我重做,而且这个星期的三班的值日卫生都由你们几个来完成。”
在战士们没问题,你瞧好吧,保证完成任务的叫声中,我和王平匆匆赶往连部。路上王平看着我,笑了笑“没想到你也变得细心了。”我什么也没说,心想这就是进班的好处吧。
进了会议室,我们发现人都已经到齐了。赶忙喊报告,进去还没坐下连长就和我们打哈哈:“请你小潭可真不容易啊,每天不是训练就是忙着作卫生,站岗放哨。”文书这时候插话:“这次还是王副排长去叫的,刚刚还在食堂作卫生呢。”这回不光是连长笑了,指导员和排长们都笑了。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连长,我……”我一开口又不知道要说什么。看着我的尴尬指导员出来打圆场了;“我们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连长也很喜欢你们的工作热情,刚从军校出来的大学生能放下身价直接进班作战士来锻炼自己,这本身就不容易。不过呢……还是应该与连长和我还有排长们多接触,都听说你挺逗的,可一直见不到人。弄的我们也想去三班看看了。”没想到指导员也开起了我的玩笑。这下连我都不得不跟着乐了。
“好了,好了。都别笑了,我们正式开会了。”连长开始切入主题了:“这次去团部是为了演习的事情,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这样一个演习,不过这次和历年的不太一样。”看了看四下,我和王平没参加过什么演习所以无所谓,不过看得出另两个排长就有点兴奋了。
他继续说:“最大的不同就是,这次演习没有预案,我们团将与L团进行一次对抗演习,我们扮演红方。”这一下子我们都有点不安了,L团和我们团的实力相差无几,我们怎么会扮演红方呢?要知道每次红方都是进攻方呀,所以实力相对会比较强一些。而且一般——有预案的话——都是红方胜利,所以实力较强应该说是利索应当的,可是这次为什么会……?
“是不是有什么部队调来统一归团部指挥呀?比如说军里面的侦察大队,或者是别的什么火炮部队,要不就是一个坦克营?”我还是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就是我们这个团——一个机步营,两个坦克营外加团直属侦察连、炮兵连和通信班以及后勤保障部队等。”
傻了,都傻了。这有赢得希望吗?是我第一个想法。不过,马上一种能挑战的快乐,刺激着我的神经。你们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能理解张中队在格斗训练上的疯狂了吧,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我也有了他的感觉,只不过我当时还不知道罢了。
连长在我们一阵议论以后继续说:“现在团部的参谋们都开始行动起来了,忙着制定作战方案……”上帝佐证呀,他用的居然是作战这个词而不是演习。“团长要求我们、侦察连以及其他的部队也要有相应的战术创新,做出报告上报团部。演习据我们还有两个多月时间,所以这个报告团部催的非常紧,算上今天也只有三天时间。你们看看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送这个报告也需要小半天的时间,所以真正属于我们的时间也只有两天而已。现在大家就必须给个意见出来,每个人都要说。”扭过头对桌子边上的文书:“你记一下,到时候我们再筛选。”
两把像利剑一样的眼光看着我们四个排长,天!这么突然?我们可以一点准备都没有。那两个排长开始小声探讨。我的脑子很乱在搜肠刮肚地想着在军校的那些技战术,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演习区域地图,有没有适合于这个战场的。一条一条的想出来但又一条一条的否定掉。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单独汇报就已经开始了。“老同志先说吧。”连长看着二排长。二排长着重于增加火力强度方面,其实说白了既然红、蓝两军的装备是相容的,那么想要增强火力就需要在单位时间内打出更多的炮弹。三排长的思路着重于火力的精度,他认为只有精确打击才能彻底压制敌方火力。王平主要谈的先发制人,他认为先发现敌方炮阵地并且先出手的人自然能得到战场的主动。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有点像回合制游戏,在双方平等的情况下谁先出炮并打中对方的将会有更大的胜算。
他们都说完了,该轮到我了。我还是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那张地图发愣,沉默着。大家这时候都看着我,我想那间屋子里当时只会有大家的细微的呼吸声吧。可我什么都没有发现,还在想着自己的心事。身边的王平坐不住了,捅了捅我,低声的和我说:“该你说了。”
我突然反映过来,“还是先听听老同志们的意见吧。”
都先是一愣,然后都笑了。我现在一直都认为,在我讲的所有笑话中效果最好的恐怕就要算这个了。看着他们大笑,这回轮到我愣了,我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笑什么。
“奶奶个熊,你他妈的到底在想什么呢?都说完了,还老同志再说?!难道还叫我和指导员说完了你总结吗?”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看来是真该自己说了:“我们的对手——蓝军——他们不论在人员、装备还是信息的掌握上和我们都是在同一个起跑线上。而我们需要进攻,傻子都知道进攻一个蓝军已经驻好的阵地会带来多大的损失。我们有这样的资本吗?”我的这番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我就一直在想如何叫敌人不和我们玩阵地战。”
“敌驻我扰?”还是王平了解我呀。
“那这和我们炮兵有什么关系呢?”连长也听出些意思了,忙着问下文。
“如果我们发现了炮阵地、坦克和步兵的集结地我们用什么来实施打击呢?坦克?机动性虽然好但是他们很容被发现,更要命的是他们的火炮攻击距离短,这无疑会增加突袭的风险和难度。步兵和侦察连的破坏力极其有限,还不如用来打击指挥部呢。虽然风险性大,回报还高呢。”
“你的意思是使用火炮实施突袭?”连长的直性子就是好,不像王平似的也不懂问问以增谈兴,叫你说得怪没意思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所考虑的就是如何在侦察连报告了这些地点以后第一时间的进行打击。现在,有几个难点需要我们克服。首先,我们需要把炮连化整为零平均的分配在阵地上,而且最好尽可能的靠近前线。这样有两个好处第一,不容被发现,而且即使被发现也不会遭到打击,因为蓝军一旦出手就暴露了自己的炮阵地。蓝军一定会以为这是鱼饵所以不会打击。第二,便于第一时间发起突袭不论目标在任何地点出现我们都可以在短时间内用车子把迫击炮运上去,既然是突袭就不需要太多的火炮,一次最多集中五门,再少也要求他们能够完成任务,所以前提是要极其精准的打击目标。这就是我们所遇到的最大难题。既然我们把炮连化整为零了,那么每半个班——也就是控制一门炮的人数——至少有一个人需要有相当高的技术水平。”我看着他们跃跃欲试的样子。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多么具有挑战的战术计划,便说出我一直在沉思的担心。“我不敢说别的排,不过我恐怕我们一排就没有一个士兵能有这样的水平。”
连长听到了这种说法就不乐意了:“难道说你手下的一班长、二班长也不行吗?”看着其他排长不以为然的眼神,我就知道他们真的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最大的困难是我们要精确打中我们根本就看不到的目标!白天还好说我们把炮藏到缓坡的另一面(为了不暴露,使敌人进行反击和疏散)叫一个人到坡顶进行测量,可是到了晚上我们怎么办?部队的集结和进攻大都发生在凌晨和傍晚,这时候视野是最差的,根本不可能直接测量得到火炮的诸元!我和两位班长接触的时间短,不很清楚。不过我听王平说他们的图上作业水平并不算好,可我们需要的是精确打击!因为我们只能集中不到五门炮,同时每门炮算上调整诸元和装弹的时间我们一门炮只能打两炮,不然一定会被蓝军反击得很惨的。而且看不到实际效果我们还没法调整诸元,一切都要通过侦察连的信息调整。”
“我们还有时间,从现在开始强化训练,我估计还是来得及的。”指导员是从炮兵系毕业的,所以对此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是有可能来得及。”我并没有把弓拉满,“此外我们还需要强化体能训练以及紧急集合训练,因为需要24小时待命。”我补充道。
说到这里就需要连长拍板了,如果提交了我的方案无疑是对自己进行了一次挑战,如果自己的方案却因为技术原因而不能成型的话,传出去还不叫人笑掉大牙?不过这个方案的确非常好,从指导员的话中就可以得到印证,现在两难的决策交给了连长。连长会怎么选择呢?他还能怎么选择呢?“文书你尽快把小潭的方案总结出来准备报到团里,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小潭、小王你们两个尽快做出一个全连的训练计划,争取今天晚上就送来。我会连夜修改,明天早上训练前发到各排。就这样,散会。”为什么说军人都是爷们儿呢?他们不仅敢于面对挑战甚至是自己寻找机会去挑战!如果是选择保险的方案他还能是个连长吗,还能是那个牛气烘烘的连长吗,还能是个带出如此优秀班长的连长吗?所以他的选择在我说出计划以后就已经决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