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朗就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动个不停,根本没法稳定地瞄准。
观众们终于忍受不了,开始在指挥大厅里来回走动,低声交谈。紧张和烦躁的情绪悄悄蔓延着。
家瑞却依然稳稳据枪,将准星死死扣在坤朗的头上。尽管浑身僵硬,似乎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但他却必须时刻保持警惕,随时捕捉稍纵即逝的机会。
终于,坤朗讲累了,端起杯子,美美地啜了一口茶,舒服地将身子靠在椅子上。
就是此刻了。
多年的训练和经验带给家瑞敏锐的洞察和自信,对于稍纵即逝的战机他从来不会轻易让其从手里溜走。刹那间,家瑞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随着一声嗖的低吟,子弹飞出了枪膛,家瑞的身体被巨大的后坐力猛地一震。这算是三天来他幅度最大的一个动作了。
瞄准镜里,家瑞清晰地看到,坤朗的脑袋中间突然开出了一朵大得吓人的花。
他沉着地报告道:“目标确认击毙。”
等待了整整三天,动用了无数资源,花费了无数金钱,付出了无数的艰辛,就是为了这雷霆万钧的一枪。
大厅里顿时传出一阵欢呼之声。
刚强欣慰地点点头,抓起话筒命令道:“立刻撤退。”
家瑞和黎远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扔掉这支价值两万美金只使用过一次的TAC—50,向丛林深处飞奔而去。
密布在丛林中的那些探测装置将会立刻将他俩的位置报告给敌人。敌人会迅速展开疯狂的追杀,时间就是生命。这支狙击步枪精度令人赞叹,但重量也大的惊人,将会成为巨大的累赘,只能放弃掉。
家瑞他们必须穿过五公里的林中小路,在预定地点等待直升机接应。
然而,跑出去不到一千米,身后就传来了枪声。那些雇佣兵的确训练有序,在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家瑞的方位,迅速包围上来。
子弹打在树上,溅起各种木屑和树叶。家瑞和黎远端起突击步枪,一边还击,一边不断借助树木的掩护向前飞奔。
身后的枪声越来越密集,敌人在不断缩短跟他俩的距离。
紧要关头,他俩狂奔的脚步却突然一齐刹车。——一条湍急的河流挡住了去路。三天前经过时这条河流根本就不存在。家瑞猛然记起两天前曾经下过一场暴雨,一定是暴雨引发了山洪。这条突然出现的河流正好截断了前往会合点的必经之路,贸然涉水会被水流冲走。
前路被阻,追兵却越来越近。情势已迫在眉睫。
家瑞果断地对黎远命令道:“你就在原地隐蔽。山洪估计晚上之前就会退去。我去引开敌人。”
“不,组长,我去引开敌人。”
家瑞摇摇头,坚决地说道:“服从命令。待洪水退去后设法前往会合地点。”
黎远紧张地问道:“那你呢?”
“我将敌人引开后,也会设法跟你会合。”
说完,家瑞一边朝追上来的敌人射击,一边催促道:“快,隐蔽起来。”
黎远知道争论无益。两人一起执行过无数次任务,家瑞从来都是这样,总是将最危险的任务留给自己。黎远只得服从命令。“组长,你一定注意安全,我等你。”
家瑞脸上绽开讥讽的微笑,“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
黎远羞愧地低下头。
家瑞见黎远已隐身在一处草丛中,这才一边开枪,一边沿着河流朝上游跑去。在黎远的视野中那个矫健的背影很快就消失了。
不一会儿,追过来几十个敌兵,黎远急忙将脑袋埋入草丛之中。敌人并未发现他。只是看了看湍急的河流,也不假思索地朝家瑞追去。
大厅里,所有人都为家瑞和黎远的危险处境捏了一把汗。
家瑞将敌人引开之后,始终没法摆脱追兵。敌人虽然在他的枪下死伤惨重,但依然仗着人多势众紧追不舍。最后,终于将家瑞逼到了一处悬崖绝壁,前方已无路可去。家瑞并不慌张,继续依托有利地形向敌人射击。敌人只要稍一露头,就会遭到他精准地射杀。吃了大亏的敌人慢慢学乖了,远远躲在掩蔽物后面不敢靠近。
对峙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家瑞的步枪扳机发出一声沉闷空洞的敲击。——子弹打光了。
敌人发现家瑞没了子弹,胆子大了起来,开始试探着向他围拢过来。
家瑞探身从悬崖往下看去,悬崖高达百米,底下是一泓水潭,湍急的水流不知流向何处。突然,一阵久违的眩晕猛然袭来,他几乎站立不稳。
作为严重的恐高症患者,他在成长为一名优秀特战队员的道路上曾经无数次凭自己顽强的毅力克服了恐高症的困扰。无论是高空跳伞的恶心眩晕,还是绝壁上攀爬的心惊胆战,都没能阻止他成为一名兵王的脚步。眼下出现的症状再次提醒他,恐高症根本没法治愈。
但是能够克服。
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百米高的悬崖吗?
家瑞打起精神,将恶心呕吐的冲*动强压下去。
敌人越来越近了,却没有开枪,显然是企图活捉他。
家瑞对敌人的如意算盘报以招牌式的讥讽的微笑。想让自己束手就擒,没那么容易。
他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着耳麦说道:“这几天身上实在太脏了,我打算下去洗个澡。”说完,毅然飞身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的心都一下子揪紧了。刚强紧咬双唇,几乎无法呼吸。
家瑞的身躯一头扎进水里,立刻就消失不见了,许久都没有浮上来。
追兵聚拢上来,望着高高的悬崖下那一泓深潭都面面相觑。
刚强抓起话筒大声呼叫着:“雷霆一号,听见回答,雷霆一号。”
耳麦中一片寂静。
当晚,黎远安全抵达了预定的接应地点,家瑞却并未露面。在黎远的一再坚持下,直升机一直等待着,直到等来了敌人,才不得不升空离开。
国际刑警组织派出了大部队,一边清剿丛林中的贩毒武装,一边对周围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
黎远亲自带队,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家瑞可能出现的地点。他不住地对着话筒呼叫着家瑞:“组长,请回答。组长请回答。”却从未得到任何回应。黎远的喉咙已经嘶哑肿痛,连吞咽都会疼痛难忍,但他却坚持不间断呼叫,害怕家瑞听不到。在他的脑海中一直闪现着家瑞讥讽的微笑和矫健的背影。
一星期过去了,仍然一无所获。
黎远在悲伤和自责中难以自己。
两个星期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刑警组织终于放弃了搜索。
家瑞还是下落不明。
刚强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家瑞归来。虽然一次次失望却绝不肯放弃。
他不断在心中默默祈祷。“家瑞,好兄弟。你曾经独闯虎穴,从几十个武装到牙齿的敌人手中将越狱的逃犯抢了回来,绳之以法;你曾经使用简陋低劣的武器捣毁了装备最现代化的坦克和战车的武装分子营地;你还曾经被困在几百米深的海底,在弹尽粮绝的危难中苦苦支撑了两星期,最后成功避开了敌人严密的海空封锁……你一次次的出生入死,一次次创造奇迹,把一个个不可能变成了现实。这一次也一样能闯过险关平安归来。我相信你。”
入夜,刚强独自坐在房间里,呆呆地端详着手机中家瑞顽皮的笑脸,往事就像潮水一般不断涌上心头。一桩桩,一件件,竟像电影画面一般真切、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