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没有掌声

老张艰难地嘱咐道：“记住，这件东西的主人……是一个比师父还……厉害的高手。如果你……碰见，除非那时候你的本事……已经远远超过了……师父，否则一定……要躲远一点。懂吗？”

家瑞含泪点点头。

交代完这些情况后，老张如释重负地喘了一口气。气息却因为刚才已耗尽了精力而更显微弱了。他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欣慰地点点头。“好了，你走吧。”

家瑞却依然一门心思想送老张上医院，老张艰难地摇摇头。“不行。不能让……那些人知道我们今晚接触过。否则，你还没等……见到刚强，小命就没了。”

家瑞凛然地说道：“我不怕。”

老张摇摇头，“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这个口信极端……重要，你必须让自己活着，把口信传到。不仅要传到，而且不能让……对方察觉，否则口信就没用了。”

家瑞沉重地点点头。

老张疲惫地闭上眼。“记住，你今晚并没有见到我。”

“师父。”家瑞热泪盈眶。

老张坚决地命令道：“快走，要是……被人看到就完了。”

家瑞知道，自己这一去，跟师父就是永别，心中痛如刀割。

老张抚摸着家瑞的脸，亲切地说道：“你是……我这辈子……收过的唯一……一个徒弟。我从来没……夸过你。我想跟你……说的是，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不如你。”说完，说完，身子一歪，倒在草丛里。

家瑞泪如雨下地凝望着已经逝去的师父。心中的悲伤难以自己。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家瑞心中一凛。敌人来了。拼命压住要跟敌人拼一场的冲*动，他悄悄隐入草丛。

不一会儿，两个黑影摸进了小树林。家瑞根本看不清两人的长相，只好将身子深深埋进草丛中。黑影发现老张的尸体后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一个人立刻掏出电话。“已经找到他了，已经死了。对。他估计想逃回军营，结果没有成功。没有发现其他人。是。”那声音沙哑低沉，令人不寒而栗。

两人在老张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会儿，除了那把飞刀，什么也没发现。

“我确信，他还没来得及把信息传出去。东西没找到，他可能藏起来了。是，我马上去他住的地方搜。”

两个家伙悄悄出了小树林，消失在夜色中。

敌人在找一件要紧的东西，师父临终前却决口不提。家瑞明白，让自己传信已经是师父万般无奈下的选择了。师父是在保护自己，绝不想让自己知道事情的内幕，以免惹祸上身。家瑞相信，师父一定是将那件东西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而这句要传出的暗语，一定也和那件东西有关。

为了不让不明身份的敌人察觉，家瑞忍痛丢下师父的遗体悄然离去。

老张的尸体第二天中午才被人发现，身上除了一个小小的伤口没有任何损伤，而他的死亡被警方认定为中了蛇毒。人们推测他是被毒蛇咬死的。

关于他为何会深更半夜死在小树林里，传闻沸沸扬扬。有人说，他是锻炼时出了意外；有人说，他是回营晚了，迷了路，结果被蛇咬了；还有更不负责任的说法：他是一个小偷，在作案的路上遭到了蛇咬，却不敢声张。

战车班长深知老张的为人，不断跟那些在背后嚼舌头的家伙理论，徒劳地希望维护老张的名声，无奈他对内情一无所知，辩护显得苍白无力。其他人虽然被他的气势吓倒，当着他的面不敢多说什么，但背后依然对老张的死因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家瑞同样没法堵住汹汹之口。那一晚的事情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能说。拿不出证据只能任由众口铄金。既没法挺身而出维护师父的尊严和名声，又难以使自己心绪平静。他只能默默收拾好师父的遗物，在心中珍藏对于师父的那些珍贵的记忆。

师父的死使家瑞生平第一次真切地领悟到了那些藏在阴影下的黑暗与罪恶。他从小到大基本没受过什么像样的委屈和挫折。即使偶尔被小伙伴欺负也会很快有叔叔婶婶替自己出头。对于那些罪恶和黑暗，除了电影里的情节，他的认知仅限于街头抢劫和斗殴。之所以生出要参军保卫祖国的念头完全是出于他心中最朴素最本能的情感。那份情感是真挚的，却不能不说依然有些盲目。

但在师父逝去的那一刻，在黑暗中的罪恶距离自己近在咫尺之际，他在巨大的恐惧中，却第一次体会到了那种罪恶的可怕。

恐惧不再是抽象的，是那样真切，那样令人不寒而栗。

他老实地问自己：你怕吗？你的理想和抱负还要继续吗？还是干脆把一切都忘掉，做一个安守本分的普通人？

老张就如同一个过客，从家瑞的生命中匆匆走过。他身怀绝技，他的离奇经历以及他做的那些隐秘的事情同样让人不可思议。他教会了家瑞防身的技巧，更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忠诚和奉献的真实含义。相比之下，家瑞之前那些空洞的理想和盲目的抱负显得多么幼稚。

师父默默地离去了。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没有人为他颁发奖章，甚至还有人不断在往他身上泼脏水。可师父却宁死也依然不让家瑞送自己上医院，不愿让自己的身份和目标暴露。这种选择对他来说是那么理所当然，无怨无悔，就如同他当年离开战狼特战队屈身在这个军营的厨房里一般。师父的这些选择使家瑞终于明白，报国、忠诚、牺牲、奉献从来不是一句响亮的口号，而是默默无闻甚至含冤忍垢的付出。

家瑞下定决心，要战胜内心的恐惧。自己的理想不仅不会破灭，反而因为那些恐惧而更加真实，更加迫切。

恐惧是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好的老师。

实现理想的第一个考验就是，不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一定要将师父的口信传到。

当进入战狼特战队，成为一名兵王重新成为家瑞的奋斗目标时，那个目标从未有过的清晰，他也从未有过地明了那个目标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那里面有自己的追求，还有师父的嘱托。家瑞唯有奋勇向前，毫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