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2年
昨晚来了一场春雨。
下午三点去了铁道那边。
天空多云却是春日的阴天,霜气从地下逸出,人也在消融解冻。半数积雪已消失不见,斑斑驳驳。三月的阵风在林中呼啸,让世间生机奔腾,也好似唤醒了冬眠的树木,使树汁在枝干间开始流动。很明显,春风不仅在加速融雪,促进蒸发,也在忙于这类事功。
现在,铁道上的人们也手握家什忙了起来。春光暖怡,蓝知更鸟乘风而至,传来声声啼鸣。大深沟的沙土正在消解,不论在沙堤边侧的下方,还是在脂松的根部,红色的沙团和地下的泥土都显得松软潮湿,此情此景让人深为触动。在所有的路中,铁道可谓悦目赏心,粗犷霸道,难与伦比。唯有它能冲入丘陵,横贯山岳,上方既没有屋宇,也不见行人。我走在这条路上,无忧无虑。筑路时留下的树木枝柯婆娑,垂在上方,尽管铁道笔直刚挺,一路却有林木相随,镶有毛边而不失野性。就连这里的劳工也异于同类,他们若有房屋,也是粗陋的工棚,迁走之后唯有一堆破烂。他们在修筑铁路,自己却庇身于这堆框架之下,打磨的石块也散见于四周。此刻,消融的雪水在铁道两侧的树槽中奔流,声声激荡,令人振奋。即便暴雨倾注,走在这里却干爽宜人,就算风雪大作,这条道路却也轻松易行。铁路划破了地皮,烟火从眼前的工棚中袅袅而出,就连这番景象也让人兴致勃发。铁道路基的坑洼中满是积水,映出了周边的松林,让我想起了夏日的湖泊。
每当听到悦耳的电报声响,我就觉得自己定然是在阅读希腊诗作。周遭一片寡白或满目暗黑,这声响便好似鲜亮的光彩,若非红色,便是蓝色,而或绿色。它肇示着一重纤细的意味,亮丽的生活,甚或金色的时代。那是铁道的吟咏,是爱尔兰劳工付之辛劳的表白,充满英豪气质和诗情画意——整个世界陷入狂惑为时既久。难道,难道这是诸神借以抒发快意的创造发明?
消融的沙流自雪中涌出,漫过此前落雪覆盖的地带。堤岸上堆积了厚厚的沙土,足有数车之多,好像解脱了冬日的郁积而终于获得了自由。这些沙土来自哪里却不易得知。
雨又来了,我便转身回家。
雨水溅落在山岩,轻风掠上林木,声声入耳,几无区别。
天气虽然阴沉,春风却让人振奋。昨天我好像桎梏加身,难得自由,今天却一身释然。天地间万象一新,非复昔日。茂密的山坡上雪已消尽,透过蒙蒙的水汽看去,自己仿佛杯酒下肚,恍恍惚惚。大地不再那么恒久如一,清晰可见,似乎富于弹性而能随遇赋形。冬日新铺的栗木枕木已经泛为深蓝,乃至深黑,散发出涂料气息。湖冰上满是消融造成的坑洼。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农民在修剪树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