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罗慕路斯的故事不是只有一个。该故事有数十个不同的版本,有时还互相矛盾。在与喀提林发生冲突10年后,西塞罗在《论共和国》中给出了自己的版本。和此后的许多政治家一样,他在自己权力式微后选择政治理论(以及一些相当自负的高论)作为慰藉。书中,他在对好政府的本质进行长得多的哲学讨论背景下谈到了罗马“政制”自始以来的历史。但在开头简要讲述了那个故事后——他不太自然地回避了罗慕路斯是否真的是战神马尔斯之子的问题,同时对故事中的其他神话元素提出了疑问——他开始严肃地讨论罗慕路斯为其新定居点所选位置具有哪些地理优势。
西塞罗写道:“若不是把城建在永不停流和不断注入海中的宽阔河流边,罗慕路斯还能怎样更巧妙地利用靠海的优势但又避免其不足呢?”他解释说,台伯河让从外部进口物资和出口本地富余变得容易,而把城建在山上不仅为其提供了抵御来犯之敌的理想屏障,而且在“瘟疫流行的地区”营造了一个健康的生活环境。仿佛罗慕路斯知道自己所建的城有朝一日将变成伟大帝国的中心。西塞罗在这里展现了某种良好的地理意识,后来又有许多人指出,该选址的战略地位使其对当地竞争者具有了优势。但他出于爱国情感而隐瞒了一个事实:在整个古典时代,那条“永不停流的河”也让罗马经常成为大洪水的受害者,而“瘟疫”(或疟疾)则是该城古代居民的头号杀手(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9世纪末)。
西塞罗的版本并非建城故事中最著名的一个。大部分现代叙述主要依据李维的版本。他的作品对我们了解早期罗马仍然极为重要,但我们对“李维其人”的了解却少得出奇:此人来自意大利北部的帕塔韦乌姆(Patavium,今天的帕多瓦),他从公元前1世纪20年代开始编写罗马史。他与罗马皇室的关系足够密切,曾鼓励后来成为皇帝的克劳迪乌斯著史。罗慕路斯和雷慕斯的故事不可避免地在李维史著第一卷中占据重要地位,地理内容远比西塞罗的版本要少,但叙事要生动得多。李维从那对双胞胎写起,然后很快转向罗慕路斯一人后来作为罗马奠基者和第一位国王的成就。
李维表示,这两个小男孩是一位名叫瑞娅·西尔维娅(Rhea Silvia)的贞女祭司所生,她生活在意大利阿尔班山上的阿尔巴隆迦(Alba Longa),位于后来的罗马城址以南不远处。她是在一场手足相残的权力斗争后被迫成为贞女祭司的,而非出于自愿:她的叔叔阿穆利乌斯(Amulius)驱逐了兄长努米托耳(Numitor)——西尔维娅的父亲——夺取了阿尔巴隆迦的王位。然后,阿穆利乌斯以祭司身份(表面上是一种荣誉)为借口,阻止他兄长一脉出现令他难堪的继承者和对手。结果,预防措施失败,因为西尔维娅很快怀孕了。按照李维的说法,她自称被战神马尔斯强暴。李维似乎和西塞罗一样对此存有怀疑;他暗示说,战神可能只是用来掩盖纯粹人类情事的便利借口。但也有人自信地记录,西尔维娅照看的圣火中出现了离体的阳具。
她刚生下那对双胞胎,阿穆利乌斯就命令仆人把婴儿扔进附近的台伯河淹死。但他们幸免于难。因为就像许多文化中与此类似的故事经常发生的那样,接受这种令人不悦的任务的人没有(或不忍)完全遵照指示行动。相反,他们没有把盛有双胞胎的篮子直接扔进河里,而是放在了漫过河岸的水边(当时正在发洪水)。在婴儿们被冲走淹死前,那头著名的母狼前来营救了他们。李维是试图将故事中这个特别不可信的方面合理化的罗马怀疑者之一。拉丁语中的“母狼”(lupa)一词在口语中也被用来表示“妓女”(lupanare是“妓院”的标准称呼)。找到并照顾双胞胎的是否可能是一个当地的妓女,而非那里的一头野兽呢?
无论lupa指什么,一位善良的牧牛人或牧羊人很快发现了这两个男孩并收留了他们。他的妻子就是那个妓女吗?李维无法确定。罗慕路斯和雷慕斯作为那个乡下家庭的成员,不为人知地生活了许多年,直到两位青年有一天偶遇他们的外祖父——被黜的努米托耳国王。帮助后者重返阿尔巴隆迦王位后,他们开始准备建立自己的城市。但两人很快发生争执,并造成了灾难性后果。李维暗示,破坏了努米托耳和阿穆利乌斯关系的对立与野心现在被传给了罗慕路斯和雷慕斯这一代。
两兄弟在新城的选址问题上产生了分歧,特别是在后来组成该城的几座山丘中(事实上不止那著名的7座)选择哪一个作为最早定居点的中心这个问题上。罗慕路斯选择了帕拉丁山(Palatine),那里后来矗立着皇帝的宏伟宫殿,英语中palace一词就来源于此。在随后的争执中,选择了阿文丁山(Aventine)的雷慕斯挑衅式地跳过罗慕路斯在中意地点周围修建的城界。关于随后发生的事有多种说法。但根据李维的记载,最常见的版本是罗慕路斯以杀死兄弟作为回应,从而成为以他名字命名的那个地方的唯一统治者。当他挥出杀害兄弟的那可怕一击时,他呼喊道(李维这么说):“其他任何跳过我的城界之人也会死去。”这对一座后来表现为好战之邦的城市是个合适的口号,但它的战争总是对他人入侵做出的回应,总是“正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