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脸皮,周满自知自己跟温理完全不是一个level,在听见温理这话的瞬间,周满已经先伸手推开了面前的人,一张脸透着微红,“你让开点,我,我为什么想知道?”
温理笑得餍足,“哦……”他拉长了尾音,“原来是我估计错了。”
周满:“……”
周满并不接招,但这并不代表着周围围观的吃瓜群众不闹事。
温理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接近周满,就算是不知道温理到底对周满说了什么,可是这并不妨碍一群CP粉进行疯狂脑补。
不能去骚扰温理,但可以骚扰周满。
于是周满再一次沦陷。
“啊啊啊刚才班长说了什么?”
“敢说你们之间没什么的话,我现在给你们表演个吞自己脑袋!”
“感觉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起的秘密!”
“我已经知道了,不行,这么经典的场面只有我们这些人知道太明珠蒙尘了!至少应该让我们班上的人都知道吧?”
……
周满听着脑子懵懵的,明珠蒙尘?还真是见鬼了。
不是没想要反驳澄清,可自己就只有一张嘴,而要面对的是跟前这十几张嘴,唯一一个很清楚的当事人看样子是一点要跟她一起出力的打算都没有,周满无奈闭嘴。
果然,当在场有人将刚才的游戏发到班群里时,原本只有寥寥几个人在聊天的群里,瞬间火热起来。
周满觉得今晚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她跟温理什么都还没有,而现在……
经过这么一出,游戏最后谁输谁赢倒并没有那么重要,周满一晚上都在被打趣,回到房间时,脸上还在止不住发烫。
洗漱后躺在床上,周满有些睡不着觉。关着房门,她仿佛还能听见楼上的同学隐隐的嬉闹声,想来这里对于他们而言一切都很新奇。周满嘴角刚弯了弯,忽然听见隔壁传来响动。
轻轻地敲着墙壁的声音。
不响,但是在这样的夜里,有些突兀。
周满从床上坐起来,她本不想理会,可对方好像很有耐心,敲得极有规律,根本不考虑她是不是要给出回应一样。
周满终于还是下了床,她倒是要去看看隔壁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她可还没忘记今晚温理到底是怎么“坑害”自己的。但当周满一拉开房门时,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自己门前的温理吓了一跳。
“你……”周满刚说了一个字,嘴巴就被温理那只干燥的大手捂住了。
温理给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大门。
周满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跟在他身后就这样被前面的人拉着走了出去。
等走过外面的小河,周满这才瞪着一双明亮的杏眼望着温理质问:“你大半夜干什么?”
“幽会啊。”温理回答得坦然。
也是为难他了,这种话说得比谁都正经。
周满咋舌,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手还被跟前这坑货拉在手里。飞快挣脱掉温理的大掌,周满没好气道:“什么幽会?有什么话你不能在院子里说?”
温理轻笑两声,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掌心,那样子看起来似乎有点失落的样子,然后再看着周满,眼里尽是包容:“你确定要在有贺成修的地方跟你说悄悄话?”
周满:“……”
她当然不想,但这时候却是又忍不住腹诽,见鬼的悄悄话,她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哪里还用的上悄悄话?
“那,你要说什么?”周满佯装不在意,随口一般问。
温理顺着河流的位置走到河边,直接坐下去,吊着双腿,还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周满也一起坐下,“就想跟你说说话。”在周满发怒之前,温理赶紧收起了难得一见的吊儿郎当,笑着说:“我指的是刚才做游戏的时候,我来告诉你那个人是谁。”
“我喜欢的人不在这里。”
这句话仿佛又重新回荡在周满的脑海里,而她看见温理掰掉了一根手指。
当然,她自己也是掰掉了。
现在温理并没有主动询问她,她是为了谁掰掉的手指头,但却想要告诉她一个秘密,自己是为了谁。
在这瞬间,周满感觉到自己心率好像又变得失常,这时候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在胸口的位置仿佛是飞进来一只喜鹊,现在扑棱着翅膀要从她的心口飞出去。
没来得及拒绝,没来得及说自己不想知道那么多秘密,温理已经凑近了她的耳边,轻轻地,好像又很温柔地说了一句话。
就三个字。
带着感慨,像是湖边的一株柳树,被微风拂动,柳枝条在湖面划过,轻缓地,激起了一片涟漪。那一片涟漪,就这样缓缓地静悄悄地扩散,越来越大。
周满感觉到自己耳根麻了,而温理此刻已经坐了回去,仿佛刚才对身边女孩的亲近只是幻象。
他说。
是你啊。
因为我喜欢的人就在这里。
周满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住温理这话。
好在温理不想让人尴尬的时总是会有很多办法,他也不是一定要周满给出什么反应,看着漫天繁星,还有临近水域的萤火虫,温理开口道:“你想去哪里上大学?”
周满从刚才听见的旖旎中回过神来,听着耳边潺潺水声,终于找会寻常时日里的正经,歪头想了想:“北方吧。”
“那好,一起。”温理开口道。
周满脸一红,这人就是有本事一秒扭转她的心态。像是刚才好不容易变得要正常的心跳,但这一瞬间又因为温理这句话变得不平常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周满小声道,语气是她自己都没有注意过的前所未有的娇嗔,还有那么一点点不易被人觉察到的开心。
温理诧异回道:“不是要一起去上大学吗?我当然跟着你。”
周满:“……谁说要跟你……”
一块去上大学这几个字还没说出来,温理已经开口打断了周满的话——
“我刚才说,我喜欢的人是你,难道不清楚吗?”
喜欢你,所以想跟着你,一起上大学,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周满脸色顿时爆红,幸而这是在夜里,还不会那么明显到被人一眼看穿。
就算是现有凉风又怎么样?周满还是觉得周身燥热难耐,尤其是在靠近温理时,好像周围的空气都沾染上了这人的味道,让她的脑袋连续处于宕机状态。
腾的一下,周满从原位上站起来,“温理你闭嘴吧。”
留在这样一句像是恼羞恒怒的话,周满趁着温理没反应过来,一溜烟跑回了家里。到自己房间,反锁了房门,周满靠在门板后面,捂住了此刻已经变得滚烫的脸蛋。
当心里的喜鹊快要忍不住飞出来的时候,她只能在喜欢的人面前用凶巴巴的样子掩饰一切,好像这样就不会让人看出来她的伪装。
周满跑得太快,脑袋里装着的都是刚才温理的三两句话,哪里注意到就在她旁边的房间还站了一个人。
温理被留在原地,看着周满像是逃兵一样的身影,坐在河流旁,温理无声笑了。
原本是想留着她一起看星星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是他太着急,一不小心就把人吓跑了。
温理望着在月色下粼粼的河流,回想着周满的那双明亮的眼睛,心情一下变得很好。忽然之间,他也不是那么恼班上那一群闹着要来周满家的同学了,毕竟,如果没有叶道洲他们提出来的这夺命又夺笋的游戏,他和周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所以,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身边没了想要一起看星星的人,温理独自坐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回房。
没想到还没走进土楼,他遇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这一次来村里做客,除了徐嘉之外,只有一人也是周满很熟悉的。
安怡。
自从上一次赵思涂事件后,安怡在班上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所幸的是她从前人缘不错,又是英语课代表,平常跟班上同学难免会有交集。再者,现在赵思涂已经转校离开,在上一次诬陷周满的事情里,学校里大多数的矛头还是指向了赵思涂而非安怡。
一个人在跌进了谷底之后,受尽了辱骂,物极必反的适用性会让人否极泰来,就像是这段时间的安怡,渐渐地接受到周围人的或是怜悯或是好意。
这一次安怡也被人邀请,跟了过来。
安怡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温理,她原本只想跟周满修复关系,毕竟在上一次的事件中,周满是受害者,如果她这个曾经别人眼里的“加害者”能跟受害者成为朋友,那些还残存的流言自然会不攻自破。
但温理,却成了变数。
“温理。”安怡站在月色下,看着面前这个清俊的少年,心底涩然。
温理:“有事?”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来亲疏远近,好似温理对每个人都这样。
安怡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出来转转,正好看见你睡不着在外面。”
其实她住在二楼,就在温理楼上,这是她特意选的房间,就想着要离这个人近一点。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再一次不得不认清楚现实,原来温理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是一副面孔。
她看见温理半夜出门,站在周满的房间跟前。再次之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这里太大,两人住得近一点可以方便照顾。但在看见温理直接拉着周满的手出门时,这些谎话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温理微微拧眉,他并不是睡不着。
“我,这外面有些黑,没有路灯,你能陪我走走吗?我有些怕黑。”安怡小声说。
她想,温理虽然看起来请不近人情,但对于同学,总是会施以援手。这一次,安怡觉得温理同样也不会拒绝。
可这么想,就是她错了。
“怕黑?”温理脸色不变,看着出来时穿得淡薄的安怡,直接道:“那就赶紧回房间吧。”
既然怕黑,那溜出来瞎逛达什么?
安怡:“……我睡不着。”
万万没想到温理根本不接招,安怡小声又有点委屈说。
温理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少女,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安怡猜得并不没什么大方向的错误,温理在对待同学的事情上的确算有耐心,但有一点安怡错了,从前温理跟班上的同学的交集几乎都在课业上,温理毫不介意给前来向他询问作业难题的同学解惑,但只要超出这个范围,在温理看来已经并不属于班长或者同窗的义务,他完全不会贡献出来丝毫耐心。
比方说现在。
“但我不想。”
一点借口理由都不想找,也没有考虑过这样根本不委婉的说辞到底会不会让人下不来台阶,温理直接道。
安怡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仿佛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的人,张了张口,更加觉得委屈,“可,可……”
温理不想听她那么多可是的理由,绕过安怡,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了去。
安怡望着温理的背影,忽然脑子一抽,对着温理喊道:“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和周满……”
温理的脚步的确因为这话微微顿了顿,但很快他又继续朝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讥讽的话回荡在夜空里——
“那,又怎样?”
安怡彻底呆愣在原地。
第二天,林间的鸟鸣唤醒了清晨。
大家接二连三醒来,陆陆续续去觅食。
周满走到厨房,发现里面已经有人。
温理那宽肩细腰的背影太过眼熟,周满想装作没认出来都难。她脑子里霎时间出现昨夜温理在河边对自己耳语的模样,还有那令人面红心跳的一句话,下意识就要逃走。
可是温理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周满预备转身时,温理已经先一步转过来叫住了她。
“起来了?洗手过来准备吃饭。”
周满:“……”
温理的语气简直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当周满“不得不”坐下来跟温理共进早餐时,她忽然意识到在从前自己什么时候有跟温理有过这样“温情”时刻?他们是一个做饭一个吃饭的关系吗?
一想到这里,周满就觉得有点坐不住。
偏巧的是正好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两人,就是昨天跟周满道谢想要住在顶楼的一对好姐妹。对方在看见周满和温理两人坐在院中时,不由暧昧地冲周满眨了眨眼睛。周满什么话都还没说,甚至是一句早安都还在嘴边,就看见那两人飞快跑出了大门,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安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脆。而对于周满来说,这小声让她脸上的温度上升得更快。
“不拿筷子怎么吃饭?”温理见对面的人像是出神一样,半天没动静,开口问。
现在家里只剩下自己和温理,周满干脆开门见山,也不跟他磨磨唧唧,“我自己知道做饭。”
“嗯。”温理敷衍一般回应着,然后指了指碗里的面条:“尝尝,早上新鲜出锅的红油,看看喜不喜欢。”
周满:“……”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温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在对上温理那双稍显得殷切的双眼时,周满又很可耻地退后了一步。算了,管他呢,不能浪费粮食,先尝尝再说。
就在周满低头那瞬间,她没有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已经收起了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神情,嘴角得意上扬,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是有多得意。
“怎么样?”温理又问,“还能习惯这个口味吗?”
新鲜才出锅的红油香气最是诱人,上面还有白芝麻,更添风味。而且这红油并不辣,显然是因为温理在买辣椒面的时候特意选的微辣的辣椒。这碗面条的精髓,全都在这一勺红油上,周满忍不住竖起拇指。
从洗手蟹就能看出来,温理不仅仅会做饭,还是做饭的高手。即便是像现在面前这一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面条,也能被他做出旁人做不出来的风味。
“那明天还吃吗?我来做。”温理温和笑着问。
周满抬头,那声“好呀”就差点要脱口,却猛的一下堵在了嗓子眼里。
周满脑子有片刻的宕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是想过来拒绝温理的,但刚才差点就掉进了温理专程给她挖好的陷阱里。
一时间周满心里七上八下,好似对面递过来的目光都变得更加灼热了一些。
“还是不要了吧,挺麻烦的。”周满干笑了两声说。
“不麻烦,顺手。”温理说。
周满:“……”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温理顾忌着周满脸皮薄,也没再接着逼问。
一顿早饭后,周满以为她和温理相处时间到此为止,但却没想到温理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后,在里面开口道:“等会儿是要一起去抓鱼吗?”
周满脚步一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到底招来了什么。
现在反悔可不行,毕竟这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而且还不是温理提出来的,是她主动请缨,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
“……嗯,今天天气不错。”周满用着比之前拒绝早餐更加干巴巴的语气回道。
她在院子里,根本没有机会看见现在在厨房里那个人脸上满足的笑,只能听得里面的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哦,那你等等我。”
周满在虚空中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叫你多嘴多舌!”
想要现在跟温理撇清关系,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昨天种种,周满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温理的喜欢跟旁人不同,就算是昨晚亲耳听见温理说的喜欢,但后者却没有任何表示,没有问她的想法,也没有进一步想要做什么,好像只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喜欢一样。
那温理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于这个问题,周满已经从昨天晚上想到了今天,到心中仍旧没一个答案。
磨磨蹭蹭着周满还是跟温理一道出了家门。
抓鱼这种事,周满在上初中后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站在同一条河流中。
为了温理,她来重温当年会被自家亲爹打得到处乱窜的只有野小子才干的荒唐事。
穿着短裤,把拖鞋放在河边的石滩上,周满插水走到靠中央的地方,猫着身子安静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抓鱼就是要安静,河里的这些鱼可机灵着,稍微大点声就能惊动它们,顿时溜得不见鱼影。
但就在周满屏息时,忽然耳边划来一道声音——
“周满!”
身后骤然传来拖后腿的声音时,周满拳头硬了硬,但没回头,也没好气道:“闭嘴吧温理,安静!”
但刚说完这话,下一刻周满猛得一下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刺了刺。
太突然,周满被吓了一跳,好在她胆子也算大,没直接尖叫出来,但不过没忍住回头,却冷不丁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温理,又二度被惊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寻常站在平地退一步也无妨,可如今周满站在河里,下面都是光溜溜的小石子儿,一不留神踩上去,脚下不稳,身体本能反应,周满伸手去抓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人。
幸运的女神最终还是眷顾了周满,让她抓住了人。
但好像幸运女神又不是那么特别眷顾着她,等回神时,周满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温理的……胸。
而如今被她慌不择路抓住的温理的表情,一脸莫测,但从那隐忍到极致的眉宇间,周满一点都不怀疑,此刻自己在温理心里早就死了千百万回。
她倏然松手,不得不说,如果现在一定要选出社死的那个人,周满想,这个人还是自己。
她真不是女色狼啊,她也不知道会那么巧合,抓到了不该抓的……
垂下目光,周满盯着河面,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忽然过来做什么!”
唯有先发制人,才可能取得先机。
温理无奈,刚才被非礼的人明明是自己,但现在被周满质问的人也是自己。他跟前的人,好像直接跳过了“非礼”,只剩下兴师问罪?
可是,这怎么行?
一点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