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跟在温理身后,眼睛看着前面的人的背脊,道:“你房间里的也正好换了吧。”
“为什么?盖着挺舒服,而且都是干净的,没必要吧?”温理头也不回道。
周满“哦”了声,大约是现在心里有一只鬼,她不敢再跟温理争论,免得露出马脚。
等做清洁时,周满才知道身边有个人是多么幸运的事。她在前院的晒坝里搭着晾衣绳,本来开始没想过要打扰温理,就自己一个人在原地蹦跶跳着去晒床单。为了招待班上的同学,她这一次买了十多套床上用品,累得不行。
温理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当周满感觉到后背贴上到一道身躯时,想退已经晚了。
对方比她高出一个头,轻而易举地就从她的手里接过了床单,一点也不费力地将床单搭在了晾衣绳上展开。
背心传来的温度,周满觉得滚烫至极,连带着耳朵也跟着一起变得发烫,心跳很快。
“矮子,怎么不叫我帮忙?”含笑的声音从周满耳边传来,麻酥酥的,对于现在的周满来说,简直有些要命。
温理好笑地看着就在自己胸口跟前的少女,眼里泻出满满笑意。
周满感觉可没这么好,趁着温理不注意,她一弯曲膝盖,从温理的怀中逃出去,从床单下钻出去,站在了床单的另一边。
“你说谁是矮子?”周满气哼哼问。
温理不客气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这不是很明显吗?”
周满:“……!”
士可杀不可辱!
“我自己也能行!”
温理点头,目光上下扫量着她的身高,用着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继续在周满爆炸的边缘反复试探,“我知道,就像是一只皮球一样蹦起来再落下?像个猴儿上蹿下跳?碰运气晾上去,我懂,我都懂。”
周满:“……”她刚才怎么就会心跳不正常呢?原来是气的。
温理这人最可恨的是明明他自己先一把火把人给撩了起来,但下一刻就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那样,接着做着正经事,好像这时候有人再去跟他掰头就真是找茬一样。
此刻周满深深体会着这种感觉,看着温理老老实实再晾晒床单被套,她如果还冲上去跟人理论的话,显得肚量多小!
那种有力使不出的感觉有来了,挫败!
但周满不得不承认温理做事的确认真可靠,不论是学校里,还是在眼下。那些洗干净的新床单没多久就被温理一人晾好,整个前院充满了洗衣液的馨香。
温理的厉害显然不止于此,周满这一次回来没想要在家里做饭,离家这么长时间,村里的叔叔婶婶们都对于她热情不行,差不多每天都有人让她去家里吃饭,如此一来,周满算了算,可能自己真在家吃饭的时间不多。但没想到,温理已经将厨房收拾出来,冰箱里的蔬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堆满,她再回家时,已经有了炊烟的味道。
那一次赵思涂在桂园办生日宴,温理做了一手宋菜洗手蟹,周满没想到隔了几月,自己居然还能做到温理的菜。
不得不说,天才还真是在各方面都极为有天分。
没几日,周满接到了徐嘉的电话,班上大部队同学已经到了村口,现在正朝着她家赶来。
挂了电话,周满随手拢起散发,用皮筋扎了个团子,就要出门。
温理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起去。”
周满点头,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但当接到班上的大部队人马时,感受到周围落在自己身上那探究又带着看好戏的目光,周满脸上一热,忽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两句,人群中已经有好事者起哄——
“班长?我没眼花吧?真是我们班长?”
“你们这样子出来,特别像是我跟我爸妈去参加别人结婚门口那种,迎宾客!”
“班长什么时候过来的?我莫不是出现了幻觉?而且看着你们俩这样子,像是早就到了?难道……孤男寡女,已经单独相处了一段时间?”
“快速速找来,周满你怎么会跟班长在一起?莫不是……嘿嘿!”
……
往日大家是没胆子在温理跟前打趣的,但现在这旁边不是还有个周满吗?周满为人随和,跟班上大多数人关系都很不错,没什么人不喜欢她。先如今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借着周满的名头好好发挥?
温理就站在一旁,双手揣兜里,眼神没什么感情,那样子颇有些充耳不闻,仿佛别人说什么,完全左右不了他的心情。
但周满可不一样,听着耳边这些话,周满觉得自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她只是跟温理提前到了两天,但绝对没什么共处一室,而且……
周满飞快看了身边人一眼,很快又垂下眼眸,她那些小心思,还不为人知,“没有,你们别乱想……”
就在周满说这话时,贺成修忽然站出来,走在周满身边,看着班上一群起哄的人皱眉道:“我妹一个人回来家里人不放心,所以当时找了温理,让他陪我妹回来,你们脑子里都装着什么黄色废料?”
贺成修一出声,那些起哄声果然小了不少。毕竟在班上,温理虽然冷冰冰的,但是班长却是个讲理的,但贺成修就是个刺儿头,仗着家世胡作非为触犯校规校级的事可不少,真要遇见这祖宗发疯,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贺成修说完这话后,朝温理看了眼。但后者眼波平平,完全叫人看不出来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一行人终于朝周满家中走去,徐嘉挽着周满胳膊,毫不客气直接将贺成修从周满身边挤开。
“满满,你跟我们温大班长是不是……嘿嘿?”徐嘉小声嘻哈说着。
周满:“没有。”
“骗我?”徐嘉表示自己是有证据在手,“我鼻子可好着呢,刚才我都闻到了班上身上的味道,跟你的一模一样,可不是洗衣液的味道,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你每天坐在我前面,你身上的味道除了我难道还有人比我更熟悉吗?”
这话说的……
周满耳根一红,本来就心虚,现在更有些慌乱,“你说什么啊?当自己是狗鼻子吗?”
徐嘉摇头:“没有啊,我很确定,我们班长身上的味道跟你一模一样,都好好闻的!”
周满无奈,抓了个借口塞给徐嘉:“你在我家住两晚也是这味儿。”
显然这样的结论注定得不到证明,温理身上带着跟周满相同的味道是因为他用的是曾经周满的被子,但徐嘉一行人过来,床上的一切用品都是周满才从网上买回来的新品,自然不可能有周满的味道。
等一行人叽叽喳喳走到周满家门口时,一个个自小生活在城里的少年们不由纷纷张了张嘴巴,看着眼前这一栋圆圆的土楼,揉了揉眼,“周满,这是你家?”
“嗯,进去吧。”周满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一群人走到庭中时,看着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的建筑,除了感慨还有点不知所措,毕竟他们也不知道到底哪间房是周家的。
“那我们住哪儿?”有人问。
周满随手画了个圈,疑惑看着班上的同学,那什么,家里这么多房间难道还把这区区十几个人塞不下吗?
“随意啊。”周满说。
“这不太好吧,万一挑错了房间,别人会不会介意啊,很打扰吧?”其中一女生说,“还有我们几人一间?”
周满望天,“没有别人,这里都是我家,我家就只有我一号人。现在温理选了一间房,所以大概率你们应该是不会巧合地进他房间吧。楼上楼下你们随意选,不过需要自己打扫,这房子有些年没有人入住,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你们告诉我。被褥什么的日常用品,我都放在一楼楼梯口的储物间,你们有需要自己去领取就好。”
当周满这话说完后,原本围绕着庭中转悠叽叽喳喳的众人忽然不约而同沉默。
“这都是你家?”徐嘉咽了咽口水,她来之前以为周满家里应该就像是农家乐那样,一栋乡村小洋房,但是万万没想到,人家家里的确是有一栋房,但是跟她想象中的那种一栋房完全不同!
别的人家里的乡村小洋房也最多六个房间,但周满家里,这房间……
“这有多少房间?”
周满:“好像是一百多吧,具体的忘了发,你们一人一间,或者两人想住在一起都行,随便你们自己选。”
“一百多间!!”班上的同学按捺不住了,“周满,你家还缺兄弟吗?你看我怎么样?”
“我也可以!我的天,我麻了,这是真的吗?”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见到传说中的土豪,这是真土豪啊!”
“我酸了呜呜呜,这跟我想象中的乡间豪华别墅不一样,这简直就是城堡啊!是我孤陋寡闻了,浅薄浅薄,让土豪见笑了!”
“我进来的时候以为这是个单元楼,没想到,这是一户人家!”
……
周满满头黑线,她家这个地方,百年前的确是有上百家的百姓在这里居住,但后来渐渐地人少了,而当周父来这里时,直接买了下来,变成了她家。
从小就在这里土生土长,周满从未觉得自己这家是有多宏伟,但现在看着班上这一群同学的反应,她微微皱眉,凑近现在唯一一个神情看起来还算是正常的人,小声开口道:“喂,温理,你们城里人是有这么没见过世面吗?”
温理闻言,眉头抽了抽。他倒是觉得身边同学的反应很正常,明明这里最不正常人是周满才对。
就算是再有钱的同学,也没一个人说我家的房子,一栋房就有上百个房间。
这还真当自己是欧洲城堡里的公主了啊!
但还真是那么稀奇的,他身边真是有这么一个。
“你觉得呢?”温理反问。
这是叫没见过世面吗?怕是大多数的人都想不到吧。
周满干脆闭嘴,她怕是觉得自己在多说一句,都会被认为是凡尔赛。
可天知道她真没想要凡尔赛的意思。
“满满,我可以住在顶楼吗?感觉晚上的时候可以看着圆圆的夜空,好诗意啊!”有女同学询问周满。
周满两眼震惊,顶楼?这房子又没有电梯,楼梯都是木质结构,百年的建筑,这房子是没什么问题,但她在一般情况下,还真是不愿意去楼上,麻烦得很。而且,圆圆的夜空有什么稀奇的吗?这形容出来怎么就觉得是一直坐井观天的青蛙?
这些腹诽周满自然没讲出来,按住心头的万般不理解做了个随意的手势,“你们自己随便选,上面的房间我想积灰更重,你们可能需要花一点时间打扫。如果有些带锁的房间,你们也是在储物室里找钥匙,上面有些的编号。”
“哇!周满你可真是太好了!”
周满听后只能干笑两声,她是没理解到自己到底哪儿好。
在院中的少年少女们一哄而散,都激动不已去选择自己的房间。
周满看着土楼里渐渐充斥在各个方向的人影,笑了笑。
“你住哪儿?”
但还有一个人没有离开,贺成修走到周满跟前,直接问。
周满指了个方向,她是为了方便,就在进门的左手边。
贺成修:“那我住你旁边。”
周满这头还没回答,温理已经走过来先开口道:“那可能不好意思,她旁边那间房住的是我。”
贺成修:“……你?”
温理点点头,迎上贺成修不善的目光。
“那你搬去隔壁。”贺成修说。
“凭什么?”
“我是她哥,我还没问你凭什么住在她旁边。刚才在他们面前说我们不放心周满回来所以让你跟着一起,这种话你听听就完了,难道我们家真可能拜托你这么一个外人来照顾她吗?”贺成修早就对温理感到不满,从前他是没什么身份,但后来发现其实哥哥这样的身份还是挺好用的,至少从目前看来,作为周满的哥哥,是有立场让温理离周满远一点。
温理听后,没动怒,只是那双淡色的眼眸中明显冰凉多了许多。
“凭先来后到,这么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不知道吗?”
贺成修大少爷的脾气上来,那是谁都不服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先来,反正现在我要住在周满旁边,你自己随意找间房。”
周满在一旁听不下去两人像是幼稚园的争饼干的小朋友一样的争吵,伸手在两人身边做了个停止的手势,“行了吧你们,住哪儿不是一样?一百多间房难道还塞不进去你们两个人?”
贺成修:“……”
温理:“……”
这是一间房的问题吗!
周满哪里知道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直接冲着贺成修开口道:“温理那房间是他自己打扫的,你这样让人搬出来,你还真当自己的大少爷啊!行了,你那么喜欢那房间,你干脆就跟他睡一间不就完了?那床你们俩挤一挤也是可以的。”
“我不!”
“不可能!”
两道拒绝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温理和贺成修对视一眼,然后下一瞬间又像是互相嫌弃一般移开了目光。
周满:“……”
果然两个都是的大少爷,跟人睡一张床有什么不可以?
“那随你们的便,你们要怎么商量你们自己看着办,我先出去买点晚上要吃的东西。”周满说着就转过身,她才懒得管两个麻烦精,背对着还在幼稚赌气的两人挥了挥手,迈出了大门。
庭院里只剩下温理和贺成修两人。
“你想做什么?”没有了周满,贺成修对上温理时不再客气。
他心里对温理那股火可早就存于心头,当下没人的时候更加不会掩饰。
温理比贺成修沉得住气多了,“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我是没明白你的意思。”
贺成修要被气笑,他脾气本来就不算好,加上心中积火已久,如今忍不住倒豆子一样都冲着温理倒了出来:“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这道理你是不知道吗?先不说上一次赵思涂的生日你来我家,就说这一次,你为什么那天会突然出现在机场?”
“关你什么事?”温理没理会贺成修那么多的问题,轻飘飘的一句不想解释就将贺成修的话挡了回去。
“怎么不关我的事情?”贺成修怒道:“周满是我妹妹,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温理低低笑出声,“周满是你妹妹?请问她是你家哪房亲戚?”
贺成修:“……”
“说谎的时候也要看看你是对着谁。”温理冷哼。
只要温理想要讥讽人的时候,一般没人能挡得住。
贺成修自然也不例外。
但说就这样落了下风不再跟温理理论,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至少现在大家都知道我才是她最亲近的人。”贺成修道:“你最好搬走,不然大家脸上都难看。”
温理还从来没有被谁威胁到过,就像是从前在学校遇见的掌管着外面八条街大佬的魏宇涛,他都从未将魏宇涛的那些话放在心上,更别说一个贺成修。
“哦,不搬。”温理说。
贺成修:“……”
温理不想再跟他多费唇舌,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脚迈进门口时,温理像是想到什么,觉得好笑,回头看着一脸怒气的贺成修,开口道:“哦对了,我不搬,脸上难看的只有你,所以没有大家,我想你应该要明白。”
贺成修:“!!”
他觉得自己握成拳的手指骨都在咔咔作响。
但是现在惹得他快要暴走的人,已经关了房门,把他和怒气单独留在了外面。
只有无能狂怒。
温理回到房间,坐在独木凳子上,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觉得刚才的事情让他觉得微微头疼。
他也有点恼周满,平白无故,多个哥哥做什么?
在另一头采买今晚食物的周满,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贺成修没能在温理手里得到什么好处,最后也只能愤愤不平选择了温理旁边的那间房。
贺大少爷从前从未做出整理情节房屋的事,现在做起来比一般人都吃力。
当周满回来时,看见的就是贺成修灰头土脸坐在门槛上骂娘的暴躁模样。
至于温理,则稳如泰山坐在院中的椅子上,手里抱着的仍旧是一本书,不过前些天那本《冈底斯的诱惑》已经看完了,现在看的是《拉萨河女神》,对于就在十米远地方正在骂人的贺成修,像是完全没感知到这个人一般。
周满走近时,才听清楚贺成修在骂什么。
十句里可能有八句都是指桑骂槐,矛头对着温理呢。
温理倒是像完全没听见一样,眼神都不曾给一下,更别说回头。
周满见状,不由暗道一句定力真好。
她是觉得贺成修定力好,骂了这么久温理都没反应,竟然还能这么孜孜不倦锲而不舍。
当然温理的定力就更好了,耳边就有个人在骂着自己,但愣是一点动怒的征兆都没有,实乃高人,周满佩服得很。
放下手中食材,周满走到贺成修跟前,看着满屋子的狼藉,很明显这位大少爷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好像也没做成什么,房间甚至比原始模样还要乱糟糟。
“你就这样打扫房间?这些灰层需要抹布,你就这么不擦灰铺床,你这么不讲卫生的吗?”周满头疼,宛如看见一个不能独立行走的智障儿。
贺成修不满道:“我又没弄过,我说要跟温理换房间,你又不同意。”
这话里怎么听就是这位少爷生气了。
但周满就是不吃他这一套。
周满伸手戳了戳贺成修的肩头:“我没同意吗?我是让你们私聊自己商量解决,你又不愿意跟温理一起睡,那就自己打扫。”
真是惯的的少爷脾气!
贺成修:“……”
见到周满没有要帮忙的意思,贺成修不由皱眉:“你不一起吗?”
这一次轮到周满吃惊,她站起来望着还坐在门槛上的贺成修:“你没手?”
贺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