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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怎么成？”何慧女士表示很不满意，开始数落起学校来：“你们学校也真是的，难道孩子们就是工具人吗？拍照拍完了就算是完事儿？这好歹也是满满的照片，再怎么说也应该给满满发一份做留念不是吗？”
周满：“……”
她还真是没想要留恋什么的。
“哎呀不得不说，满满这样子看起来还真是上镜，不管怎么说到时候这照片我也要一份，以后哪里还用听老张家的那媳妇儿天天在面前吹她家姑娘多好看，我看她是没见过我家姑娘！”何慧女士现在显然已经是打定了主意要那一份照片。
周满张了张嘴，最后选择保持沉默。
一个周末的时间，有的人沉浸在作业里，有的人沉浸在主角不是自己的八卦里，还有的人，在电脑上看着别人没有的八卦照片。
在官网的照片挂上去之前，温理的邮箱里就已经收到了摄影师发来的照片合集。
大约是学校给的钱很到位，文件夹里的照片很多，还都是已经经过了后期处理。
温理一张张翻阅着，他并不是一个喜欢拍照的人，家里也没什么照片，从前看见学校的女生喜欢在宿舍楼下面的一片樱花树下拍照都觉得不能理解的，可现在在看着照片里的自己和周满，他忽然有点明白过来。
盛夏里早没了樱花，只剩下在林荫道上翠绿欲滴的香樟树茂盛的枝丫，阳光被绿叶过筛，在地面上形成斑驳的光点，周满和他背着书包并肩走在这条笔直的绿道上，好像将会浓缩整个三年时光。
温理看见在校园里的这组照片时，嘴角不由翘得更高。
他有很多别人没有的。
摄影师在给他发邮件时顺嘴问了句周满要不要，温理自然回绝，还是一点都不心虚的那种。
只不过一向考虑周全的温理，这一次也栽了跟斗。
周满在那天拍摄后，加了化妆师小姐姐的联系方式。这一次因为家中长辈想要照片，她只能红着脸问了问这位小姐姐。
“啊？你们上次的宣传照吗？当然有啊！哈哈哈周满你是不知道你们的那组照片现在在我们圈有多火，我都恨不得保存两张做我的我宣传，只不过这不是没有得到你的同意嘛……”
化妆师是个话唠，这一点周满那天在拍摄时已经见识过，她一面跟人说着麻烦了，一面啼笑皆非说着自己真没那个心思想要去做模特，更别说将自己的照片张贴出去当做模板。
“不过我们摄影师说已经把照片给你们了啊？”化妆师说。
周满：“？？”
什么给她们？她在今天之前可从来没想过要将这宣传照给要到自己手中。
这原本就是一个任务，现在任务结束了，她没兴趣还留恋其中。
“是真给你们了，我刚才又去问了一边摄影师的助理。就上回你们拍摄中场休息的时候，跟你一起的男生早就提出要求说把修图传给他一份，怎么，难道他没有给你吗？”
周满拿着电话的手一僵，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讷讷的，“没有……”
她下意识说了实话，没想到却引得电话那一头的人“噗嗤”一声笑出来，随后那带着十足的揶揄却并没有任何恶意的声音便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哦，原来是这样……看来是你的小男朋友想要独占你们两人的照片，自己偷偷地找了我们摄影要了照片，却一声不吭自己藏起来，小周满，以后你可要小心点，不然哪天被人拐走了都不知道呢。”
周满的耳朵差不多瞬间蔓延上一阵绯红，她含糊着道谢，然后飞快结束了电话。
坐在小阳台上，周满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温理要走了照片？
而且还没有告诉她？
这是什么事情？
心里像是有一根不为人知的琴弦，现在被不知道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给抚动，传来了铮铮声响。
在心头的回响像是要给她带来被清风藏起来的秘密，送至她跟前，但莫名让她胆怯又紧张。
打开电脑看见邮箱里静静躺着的还热乎的放着照片的文件夹，周满第一次有些期待，没那么抗拒地伸手点开。
一张照片，一段音频，甚至是一张写满了笔记的纸，都能作为媒介记录着一段时光。在触及分毫，便能清楚地回忆起来那个片刻的场景。
也不全是互怼个没完没了，还有站在天台上温理为了做出摄影师想要的开怀大笑的场面而给她讲的笑话。
“如果你跟一个班长的女生一起竞选班长，最后你的票数多一些，终于赢了，但是就在那个时候跟你一起竞选班长的女生忽然哭了，你要怎么做？”
周满还记得在天台上温理问自己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什么她已经忘了，倒是温理一本正经说出来的回答，听着分明很冷，但却就是让她在那瞬间笑出声。
“你当然是应该告诉她，对她说，‘别哭，我是班长，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果然，一开口就是温理独有的有点贱兮兮的调调，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找不出来有什么逻辑错误。
周满眼睛成了月牙，被摄影师快速记录下来。
当现在看见这张照片时，周满的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在自己身边的少年脸上。
宣传照的事果然像是周满想象中那样，没多久平息下来，下周面临的便是高二最后一学期的期末考试。
周满一直没找到机会问问温理照片的事，事实上是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渐渐地干脆忘了这事儿。
一晃眼，期末考试眨眼就到了。
两天后，高一的学生开开心心迎接了接近两个月的暑假，即便是抱着一堆厚厚的练习本也是兴高采烈。但对于像是周满这一批准高三的学生而言，补习这才刚刚开始。
这个暑假，注定是要去头掐尾。
十天的补课时间，期末各科的成绩陆陆续续出来。
这次考试总的来说，难度较大，以至于可能成绩中下游成绩的学生分数不会相差很大，甚至在运气加成这种情况下，也有一部分人的排名发生了质的飞跃。与此对应的，也会出现跳水名次。
但即便是考题难度的加深，总是还会有那么一小戳的人没受到影响。
周满考试结束后，在老师公布了答案后，没什么表情合上了试卷。跟她动作几乎一模一样的，便是身旁的温理。
徐嘉失魂落魄，当看着前面两人几乎一样的行为时，不由喃喃道：“你们这两人，如果不是我早就在这里，那肯定是觉得你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好多年，怎么随手折卷子的样子都那么相似？”
周满：“……”
温理抿唇笑了笑。
“满满，怎么办，我这一次考试真的死定了，你敢信我英语完形填空错了八道吗！这是什么概率啊！我死定了，我妈开家长会要是看见这红彤彤的试卷，今年高中最短的暑假，可能就要从一个月浓缩到十天了……我已经看见补习班的老师在向我招手，呜呜呜……”徐嘉恨不得真哭出来。
周满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问：“要开家长会？”
“这是重点吗！”徐嘉忍不住控诉她的罪行，“现在难道不应该是你来好好安慰安慰我这个小可怜吗？”
周满：“……下次加油。”
徐嘉翻了个白眼：“……”
太冷漠了！怎么可以这样呢！
都让她体会不到一点点的同学爱！
周满转过身，有点出神。
她真不知道国礼高中的惯例是每次期末考试都会开家长会。
徐嘉还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见她有点沉闷，不由说：“开家长会对你们这些优等生来说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啊，每次这种时老张肯定是要夸你们的，而我这样的，这一次成绩下滑了一大截，不知道是要挨多少教训……”
周满勉强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徐嘉好意的安慰，“可我家没家长了啊。”
这话她说得小声，像是自言自语。
徐嘉没听见，但坐在周满身边的温理却听得清楚。
温理眉头微微一皱。
等到这天放学时，班主任果然来宣布了即将召开家长会的事项要求。
“……老生常谈的问题啊，别让你们的什么爷爷奶奶来参加家长会，都那么大一把年纪，你们好意思吗？老年人很多眼睛又看不清楚，所以到时候让父母过来。不来的说明原因理由，在班长处登记，我是要电话回访的，免得你们有些人不老实啊，根本就没把话给带到！还有，生活委员回头安排一下饮用水等等家长会的物资。”
张老师在讲台上讲着要求和时间，温理在下面看着周满有些魂不守舍地翻着试卷，忽然轻声开口道：“我爸妈从来没给我开过家长会。”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周满偏头。
温理早早收回了目光，端坐在位置上，头顶的白炽灯打在他脸上，似乎找不出来一点瑕疵。就算是大家穿着一样的校服，可周满就觉得唯有眼前这人，能穿出一种霁月清风，叫人无法不注意。
“啊？”
“很小的时候，他们就不在我身边。”温理说。
周满想到上一次在家里开派对，温理曾经说过他小时候都是阿姨照料，现在看来，眼前这位看起来比谁都矜贵的大少爷似乎过得并不是那么事事顺心如意。
“所以，习惯就好。”温理又道，“就算是现在他们回来，我想我也不需要这一次的家长会了。”
周满忽然低低笑了。
温理说得没错，在不恰当的时候出现的人，可能就不再是自己心里最重要的。
每个人都在成长，在这个过程中，心里最渴望的总会发生变化。从前小时候看重的，觉得非他不可的，可能在时过境迁之后，再回头，那些执念和渴求渐渐已经消散。
“从前我爸还在的时候，每年家长会，不管他有多忙，都会到学校……”周满说，“我记得有一次，还很小的时候，有一次亲子活动，我爸在村里帮一家伯伯看茶，那年下霜，不少茶叶受损，山上路滑，他跌了一跤，都是被人抬下来的，但那天他还是来参加了学校的活动。别人总问，你爸都这样了，你妈怎么还不来呢？”周满顿了顿，她看着温理，说：“你看，你爸妈不来是因为工作太忙，而我妈不来，是因为她死了。”
“叮铃铃——”
随着周满话音的落下，教学楼里的晚自习下课铃也响起来。张老师还站在讲台上，叮嘱完最后两点，这才示意放学。
温理期间有好几次想找周满讲话，但每当他回过头时，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以为她只是因为要来国礼高中而寄居在别人家中，却是不知道她家中已经没有了亲人。
原本想安慰周满，却不料想到是周满安慰了自己。
放学后，温理从位置上先站起来，挡在周满跟前。
周满疑惑抬头，“干嘛？”
“我送你回家。”
周满：“不用，我跟贺成修一块儿。”
温理：“……”
他怎么就忘了周满现在是跟贺成修住在一起，准备的陪着她一起回家的那些措辞现在也用不上。
周满像是看出来他想说什么，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笑，像是泼墨染的花瓣，清淡又妍丽：“我没事，真的，明天见。”
“那，明天见。”
背上书包走出教室门口，周满看着已经在走廊上远去的那道背影，眼里多了几分暖意。
周满跟贺成修一起离开教学楼时，在楼下撞见正一脸不耐烦的魏宇涛。
魏宇涛正拿着手机，一脸烦躁的样子。
“……我说了不用您来开家长会，您就叫我爸吧！反正您过来就是挨批评，您干嘛受气？这种事情交给我爸就行，妈，我说真的……”
周满只是路过对方，并没想偷听什么，只不过魏宇涛声音太大，她这样的路人不想听见都难。
“没想到魏宇涛这人看起来不靠谱，还挺孝顺？知道自己那成绩要把他妈给气到？”周满随口跟贺成修开玩笑说着。
“嗯，他母亲你知道是谁吗？”贺成修说。
周满觉得莫名其妙：“我怎么知道？”
“是王灵。”
周满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王灵？”
贺成修对上周满那双有些不可置信的双眼，不由觉得有几分好笑，解释道：“对，没错，就是我们小时候看古装剧里那个王灵。”
周满：“……”
“魏宇涛他爸就是那部《飞仙传》的导演，也是在那一部影片跟王灵在一起。你看那些年王灵在娱乐圈里多红，出演的那些古装剧都是女一号，不过她也是最红的时候退出影坛，一心一意相夫教子。魏宇涛并不是她亲身儿子，但你也看见魏宇涛跟她的关系很好，跟亲母子都没什么差别……魏宇涛对自己这个后妈一直很尊重，高一的时候王灵来参加家长会的时候，魏宇涛那样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贺成修难得八卦说着。
他今天从教室出来的时候的当然也能看出来周满好像心情不太好，一想到张老师晚上说召开家长会的事，他想自己可能也猜到周满为何会情绪低落。现在说这么多，贺成修也只不过想要让周满我心情好一点。
只是没想到就在他说完这些后，周满变得更加沉默，在地铁上几乎一路都没开口。
回到桂园，周满匆匆上楼。
贺成修落后一步，被何慧女士叫住。
“满满这是怎么啦？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她脸色好像不太好。”何慧女士有些担心问。
贺成修也摸不着头脑，权当是因为家长会。
不过在贺家大少爷看来，如果他是有周满那样漂亮的成绩单，可能他在学校最向往的事情便是……开家长会。
这不用上课，还可以躺着受表扬，这样的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可能是因为家长会吧？”贺成修试探回道。
一般来说，每次学校要开家长会这事儿，家里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低气压。
何慧女士和贺昀泉两人在这件事情上立场都很坚定，面子肯定是比自己儿子重要，去学校受训，夫妻两人秉持着孔融让梨的优良传统。
“老贺，上次就是我去，这一次该你。”何慧女士认真翻出手机里的备忘录，说。
难得的，这一次贺父没一点要推脱的意思。
“行，我去。不过家里现在有两个孩子，都在一个班上，我看我代表满满的家长去就行。反正贺成修这小子，不重要。”
贺成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