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多的名字躺在巴黎圣日耳曼德佩修道院的一本中世纪庄园手册中。
这本庄园手册记载了修道院拥有的每一片土地,以及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佃农及其妻儿的姓名,甚至包括土地上的一块木板、一个鸡蛋。
波多是个小人物,他生活在查理曼大帝时代,查理曼就是红桃K上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今天,在德国亚琛大教堂,查理曼的遗骨仍在。
9世纪初一个晴朗的早晨,波多早早起床,赶去修道士的农场工作。他不敢迟到,因为有管家监工。
从星期一到星期三,波多每周需要在主人的农场工作三天,农忙时耕种,农闲时编织草席,抢修主人家谷仓屋顶上的洞。波多赶着自己的大公牛,今天是他耕种的日子。在路上,他遇到了附近几个农场里的朋友,大家都是去给主人做工的,有的带着马匹,有的扛着锄头和铁锹。波多的妻子今天也没法闲着,她得找到庄园管家,献上自己的绵羊和鸡蛋。
9世纪的神圣罗马帝国,实物是税收的主要形式。
尽管在查理曼的仁慈治理下,王室所需都靠自己庄园解决,并不向全国征收赋税。但是,每个人都要上缴军费。军费是查理曼大帝向修道院征收的,而修道院则会将这笔军费转嫁到佃户身上。这一做法后来成为西欧各国奉行的规则,国王的财政权受到了极大限制。这意味着,国王如果要为战争筹集费用,首先应取得庄园领主的同意。西欧所谓的民主,就产生在这种中世纪的细枝末节中。
每周除了在主人的土地上劳作三天,勤劳的波多还会耕种自己的小农场,在自己的农场上,波多肯定会付出双倍的力气。
在太阳快要下山时,波多回到了自己的家。趁着暮光,波多和他的妻子开始编织渔网。波多的小儿子维多生病了。为此,波多向犹太人借了不少高利贷。他们得更加努力工作,才能在秋天到来的时候还本付息。
幸运的是,查理曼大帝已经下了谕旨,严禁民间高利贷的行为。这是世俗法对在俗教徒的第一道高利贷禁令。高利贷被定义为:“索取超过收益”。从那时起的300年间,教会和城邦对高利贷断断续续地实施严厉打击。
尽管已经接受基督的洗礼,但波多仍很迷信。在睡觉前,波多坐在儿子床头,念着古老咒语,以求儿子维多快快康复。
恩威并施的教会也给了波多和他的家人假期。因为教会让虔诚的查理曼下令,周日不应有任何奴役或劳作。除了带军出征、运送粮食及举行葬礼和集会,众人不得做农活,不得照顾葡萄藤,不得耕地,不得割草,不得搭建篱笆,不得诉讼,不得打猎,也不得洗衣和剪羊毛。
波多可以在主的日子里休息,到教堂歌颂上帝,祈求孩子健康成长。但如果是在秋天,波多可能会另有打算。查理曼是个开明的皇帝,他发行了小额银币“便士”,并颁布了关于星期天市场的敕令,刺激了农民参加商业交换活动。
每年10月9日,圣丹尼斯集市开市。集市会持续一个月,就在巴黎城外。自集市开市当天,巴黎所有常规贸易暂停一个月,因为所有的巴黎商人都会在集市的某处,用粮食、红酒、蜂蜜换取异乡来的稀罕物品。波多所在修道院的院长,可能也在集市上有个摊位,卖一些农奴交上来的布匹、奶酪或渔网。
查理曼本人也在这些经济政策中获益,他的宫殿里拥有无数珍宝。
当然,波多可不会想这么多。他会选一天假日,带着三个孩子,穿上最好的衣服,去集市逛上一天。那一排排的摊位上,有镶着花边的丝绸衣衫,有印着图案的皮外套,还有孔雀毛、香水、珍珠、香料、杏仁、葡萄干和逗人大笑的猴子。
在这里,波多能听到差不多一百多种语言或方言。因为这些商人,不但有精明的犹太人,还有威尼斯人、热那亚人,以及撒克逊人、西班牙人、普罗旺斯人、鲁昂人、伦巴第人,也许还有一两个长着东方面孔的中国唐朝人。
在花完口袋中为数不多的硬币后,疲惫但快乐的一家人坐着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