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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悠正独自坐在井边叹息,外头传来敲门声:

“韩大嫂快出来,你家相公受伤了。”

林悠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韩大嫂’叫的是自己,赶紧去开门。

韩霁被赶出公府的时候,所有从前的随侍,除了一个老仆,其他一概没能带走。

只得半路雇了两个小厮一个婆子料理生活,谁知他好不容易从家里带出来的老仆是个坏的,他与人串通,骗着不谙世事的韩霁签下欠条,不等事发就把韩霁所有的钱都偷偷卷走了。

等到第二天讨债的上门时,韩霁才知自己被算计到身无分文,自然也养不起小厮和婆子,只能把他们都辞退,于是韩霁身边就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了。

身边没人就是韩霁会轻易被林九娘舅舅逼婚,按着拜堂的主要原因。

所以说,人倒霉起来,步步做步步错,喝点凉水都能塞牙缝。

这是林悠对这个时期韩霁的评价,他后半生的逆天运气都是用少年时的倒霉换来的。

院门打开,看见两个码头上的脚力抬着个晕死过去的男人,身上盖了条毯子。

两个脚力大概没想到开门的是个如此壮硕的娘子,愣了愣才跟她确认身份,他们告诉林悠,韩霁在码头搬货的时候,没把货物堆放整齐,最后不仅货倒了,他还把自己给压伤了。

码头老板说不用韩霁赔倒地的货钱,还派人把他送回来,让他在家里好好养伤。

说完这些,两个脚力就把人给林悠放在了家门口匆匆走了。

“哎等等……”

林悠原想跟他们道个谢,却不想自己越喊他们跑得越快,一眨眼就消失在街角。

林悠觉得奇怪,蹲下身揭开韩霁身上的毯子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要给他盖这么厚的毯子,身上血淋淋的,尤其是脚踝处,那血简直要沁到担架上了。

他这是去码头搬东西,还是去给老大打群架了?难怪老板说不用他赔倒地的货,就他这血淋淋的样子,他们只怕以为他活不成了吧。

得亏林悠现在是这体格,才能把韩霁拖回去,安置到床上。

把他身上的伤口检查了一遍,猜测他是搬了一些带刃的重物,主伤在脚踝上,看着像是被什么重物直接砸的,一只脚血淋淋的,骨头肯定裂了,另一只好点,没什么血,但骨头看着有点错位,反正两只脚上的伤挺严重,不然他也不会疼得晕过去,而身上的一些割痕,看着血多,倒不是最要紧的。

林悠不担心韩霁的生死,毕竟是男主角,但回想书中,隐约记得韩霁有腿疾,一到阴雨天就湿冷疼痛。

看来这就是韩霁今后腿疾的根源。

韩霁从痛苦中一睁眼,看见一张满月般的脸,而自己衣衫不整,她的手还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韩霁吓得脸色一白,抬手就把林悠的手给打到一边,冷声斥道:

“别碰我!”

林悠见他醒来,便不敢坐在床沿,局促起身解释:

“我,我不是碰你,我是在……”

话没说完,就被愤怒的韩霁打断:“滚……”

大概是伤口太疼了,韩霁喊完这个字,额头上就沁满了细密冷汗,他五官清俊,带着浓浓少年气,骨骼修长,四肢纤瘦,看着有点弱,但这张脸是真的俊,少时落魄尚且如此,待他御风成龙的那日又该是何等风采,也难怪林九娘会对他‘见色起意’。

被吼了一嗓子林悠也不敢反击,因为她知道韩霁为什么这样敏感的吼她……在林悠穿过来之前,林九娘为了让韩霁跟她圆房,几乎什么下作手段都使过。

喂那种药、半夜爬床、蛮力强上……等等一系列不是好女人该用的手段,她通通用了个遍。

在韩霁眼中,林九娘就是无所不用其极,缺男人缺到死的花痴女色魔……

林悠对这个人设很委屈,但也无可奈何。

怕再刺激到韩霁,只能先从他的房间退出,认命的去给他请大夫。

领着大夫回来的时候,韩霁正艰难的在为自己处理伤口,看见林悠他再次暴怒,然而这一回林悠学乖了,在他发怒前就抬手制止,她不进门,站在门外,请老大夫进门去给他看诊。

韩霁不知道那女人又在耍什么花招,对她请来的老大夫说:

“我没钱看病。您请回吧。”

老大夫指了指门外:“郎君放心,尊夫人已付过诊金。”

韩霁满脑子都是她不可能这么好心!若是让她请的大夫看了病,之后定会借此要挟自己做什么恶心的事。

“她付了诊金我也不看!”韩霁一激动,牵到脚踝上的伤口,痛得他面目痉挛,身子直发抖。

老大夫瞧这小郎君伤得不轻,若现在不看,将来就算不残废,腿脚也定然不便利。

往门外的林悠看去,林悠站在门外,她知道韩霁在担心什么,悲哀的暗自叹了口气,拿出林九娘之前的态度,声如洪钟骂道:

“不看也得看!本来就没什么用,瘸了腿还想叫我伺候你不成?别想偷奸耍滑我告诉你,腿好了还得继续给老娘出去赚钱!”

骂完这些,韩霁脸色黑如锅底,林悠后背则是一身冷汗,暗自祈祷大佬以后能体会出她的一片苦心。

不过,脸色难看归难看,韩霁倒还真就没再拒绝老大夫给他诊治。

也幸好是给大夫看了,他身上的伤口不打紧,可一只脚踝上的骨头却被砸裂了,另一只骨折,若不及时治疗说不定就瘸了,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他不是笨人,岂会不知门外那恶妇先前是故意激他,忍着疼由着大夫给他正骨的时候,悄悄往坐在门外台阶上,背对着他的那浑厚的一坨背影看去,暗暗猜测这一回她又想耍什么花招。

大夫帮韩霁被砸骨裂的腿上了夹板,另一只脚也包扎着,叮嘱他好生在床上养着,尽量少下地,他身上其他都是皮外伤,不过也要坚持上药才行。

“多谢大夫。”韩霁脸色很苍白,因为忍耐了巨大疼痛现在全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

大夫写好药方后,就背着药箱出去,把药方交给守在门边的林悠,跟她叮嘱了几句后,林悠把老大夫送出去。

回来给韩霁倒了杯热水,在他防备的目光中把水和水壶放在床边柜子上。

她按照药方出去给他抓药,先前检查他伤口的时候,他衣襟里掉出一块啃了一口,被血弄脏的干馒头,可见他今日没吃什么,便从外面顺便给他带了两块花糕。

她把花糕送给他的时候,韩霁已经躺下,侧身面朝里睡着,林悠看见床边柜子上的水原封不动放在那里,一口没喝。

这人不会怀疑她在水里给他下药吧?

有没有搞错,他都这样了,难道还担心林九娘把他怎么样吗?

林悠无奈把花糕放在柜子上,又给他去把茶壶里已经冷掉的水换成热滚滚的,拿来放下的时候,没好气的说了句:

“老娘就算再饥渴,对你这病恹恹的弱鸡也没兴趣!不吃饿死你啊!”

故作气愤骂咧一通后,林悠出去,悄悄站在门外的雕花窗子外往里观瞧,她离开之后,床上装睡的人果然动了,转过身往柜子上的吃食和水看去,够着用手摸了摸茶壶,发现换了烫水,大约是真渴了,他犹豫片刻后终于鼓起勇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半天才敢送进嘴里。

林悠幽幽暗叹,这未来的韩大佬是听不得好话,非要骂他两句才踏实吗?

纳闷着去厨房煎药,这宅子是韩霁初到安阳县时租的宅子,那时候他刚从公府被赶出来,身上有钱,便一气儿租下这宅子两年。

宅子朝向很好,坐北朝南,一整天都有太阳。有五六间房,中间一个大院子,院子里有一株柿子树,角落里还有一口水井,他初来乍到,什么都没添置就落了难,所以院子里、房子里都空荡荡的。

虽说刚办过喜事,但这院子里连一块红布和一个喜字都瞧不见。

林悠从厨房里搬了只小炉子到韩霁门外,放在他躺在床上就能看见的角度,加了炭火,放上煎药的锅子和水,然后她就坐在房门口给韩霁煎药,这样一来可以照顾到他,二来也能让韩霁亲眼看见她煎药的过程,免得他总怀疑自己给他煎了什么不正经的药。

按照大夫的要求把药煎好了给韩霁送到床边,韩霁心情复杂的盯着林悠手中的药碗,就是不伸手,林悠恶声道:

“喝不喝?等我喂你啊?”说完又在心里暗暗祈祷韩大佬将来明白她的苦心。

韩霁:……

再次升起一种被冒犯的情绪,而后被情绪牵动,韩霁夺过药碗,忍着苦将药一口饮尽。

林悠再次得逞,手脚麻利收拾了空药碗,半刻不停的转身离开。

韩霁看着那壮硕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绷着的弦总算松了些,而后自嘲一哼。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还能怎么糟糕下去。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韩霁从一个人人奉承的公府郎君沦落至此,在此之前他从未只身出京,辗转来到安阳县,想投奔两年前致仕的老师,不成想沦落至此。

这段时间他尝遍了人生苦楚,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险恶人性,更让他自省到除却过往身份,他果真一无是处。

没了公府的招牌和身份,他在民间甚至连个贩夫走卒都不如,没有身份,没有功名,没有谋生的技能,连傍身的钱财都因为他识人不清而丢失。

前几日他觉得自己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虎,不是龙,充其量就是一头丧家之犬。

有些地方甚至不如林九娘那个恶妇。

那恶妇尚且能做工养活自己,可是他却连最简单的卖力气活儿都做不好。 zzv7pdOEhfHl5huNZLqnrf9YrmnE0czGhDNKE+dPHBZvJQzSDkfWQ0eXykXZFC+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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