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觉得,一个男人能为了自己做到这地步,总该是真心的了吧。
既如此,他之前的花心与风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他后院的妾室与庶子,赵氏并不放在眼里,唯有韩凤平与原配生的嫡子韩霁,赵氏不得不防。
她跟韩凤平还没生孩子,这满院子的庶子她可以压着不让韩凤平为他们请封世子,可嫡子那边她就没理由压着了。
心思一动,便借着迁原配墓穴出韩家主墓室这件事,让韩霁和韩凤平两父子离了心,韩霁是个心高气傲的,在种种打击之下,果然负气离家。
赵氏身边人给她出主意,说既然已经把韩霁逼出家门,那就让他在外面自生自灭,最好再也回不来。
她不能亲自动手杀了韩霁,但能给他不断使绊子,把他打击的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那妇人简直粗鄙得连公府里的粗使婆子都不如,听说还在外面做苦工,那身量粗苯粗苯的,比牛棚里的牛都结实,说话像放炮,吵得人头疼。”
“郎君给这么个女钟馗缠上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钱嬷嬷憋了一肚子的气,路上就已经把林九娘的事情给编排好了,如今添油加醋说出来,总算觉得解了些气。
赵氏之前听被收买的老仆传回的消息,说是给韩霁配了门极差的婚事,她还不信,最近那老仆被安阳县令抓了,她担心事情有变,才特意派人去安阳县一探究竟。
钱嬷嬷是她的心腹,赵氏还是比较信任的。
“果真如此?”
赵氏又问一旁的添寿,这是国公府上的家生子,娘老子都在国公府里当差,是国公身边的人,如今也被赵氏收买,成了她的眼线。
“回夫人。钱嬷嬷说的不错。那妇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野村妇,没半点涵养,全然不顾亲情,连自己的舅舅都能告上公堂。”添寿说。
赵氏又问:“韩霁跟那村妇圆房了?”
添寿与钱嬷嬷对视一眼,钱嬷嬷说:
“圆了!肯定圆了!要不然那村妇也不会说出‘我既舍了身子给他,这辈子定会对他好’这话,夫人您是没瞧见,那妇人壮硕的很,她若想对郎君用强,郎君根本不是她对手,定是被她强了的。”
从前只听说男人对女人用强,没想到女人也能反过来对男人用强,赵氏想象一个黑壮如牛的乡野村妇逼着韩霁圆房的画面,冷笑起来。
添寿和钱嬷嬷见赵氏笑了,两人不约而同都松了口气。
赵氏笑够了之后,才幽幽一叹:
“韩霁娶了这么个女人,今后可还有脸面回京来?”
添寿有心巴结,顺着赵氏话说:
“郎君别说回京了,只怕后半辈子都会毁在那女人手中,只要有她在,郎君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这话赵氏爱听,她倒也不是那种蛇蝎心肠,非要了韩霁的命不可,她只要韩霁从今往后再也没有机会跟自己以后的孩子争爵位就行。
如今他深陷泥潭,不用赵氏继续砸石头,他自己也上不来,让他在外面耗个七八年,等她的孩子当了世子,届时不管韩霁回不回来,国公府都没有他的位置。
这就行了。
赵氏心情大好:“事办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添寿和钱嬷嬷谢过赵氏,添寿不禁多嘴问了句:
“夫人,那被安阳县抓了的老刘,咱要不要使些银子弄回来?”
添寿以前是国公的人,老刘以前是前国公夫人的人,两人有点交情,便想救一救老刘,别让他克死异乡。
谁料赵氏厉眼一扫,说道:
“他办事不力,救他作甚,凭的惹一身骚。让他自生自灭去。”
“可是……”添寿还想说点什么,看见赵氏眼中的冷光,果断识时务的住嘴:“小的明白了,小的告退。”
不过是有点交情,添寿觉得那点交情不足以让他冒险得罪国公夫人,便不再提老刘之事,下去领赏了。
两人退下之后,赵氏心情极美,返回梳妆台前,看着镜中年轻貌美的自己,脑中想起韩凤平那嫡子比韩凤平英俊很多的俊脸。
心中暗想:其实若那小子性子能稍微和软些,有他爹一半的甜言蜜语,也不至于落得如今夜夜伴拙妇眠的下场。
赵氏对着镜子卖弄了一会儿美色,才唤人进来继续梳妆。
安阳县。
经过这阵子的休养,韩霁的腿痊愈的差不多了。
因为调养的好,这双脚总算是没落下病根。
他腿伤好了以后,就要开始准备他入县学的事。
西宋注重科举考试,一年一考,竞争十分激烈。
韩霁和阚大人的老师是同一人,因着韩霁的外祖家早年接济过那老师,韩霁八岁才得以拜入当时已为当朝大学士的老师门下。
不过世家子弟不必参加过科举考试,将来也能凭恩荫入仕,所以韩霁虽然拜了师,却从未考过功名。
现在要入县学,得先考完童生试,才能正式获得庠生资格进入县学继续科考。
林悠从上跳下来,身体轻盈了许多,经过几个月的坚持不懈,她的减肥颇具成效,虽然仍略感丰腴,但差不多是正常体重了。
林九娘的记忆没有说谎,她这张脸瘦下来确实还行,有点安阳县一枝花的意思。
“丫头,等会儿收拾好了,咱还得去一趟周员外家,他家祠堂里有个画儿……”
老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悠打断:
“周员外家您自己去吧,我得回去了。”
说完,林悠就舀了盆水到一旁洗手去,天寒地冻,被凉水冻了个激灵。
洗完手后放在嘴边哈了哈热气,搓着手把罩在半新不旧小棉袄外面的工作服脱了。
“这天儿还早,你看一眼回去做饭误不了事儿!”老杨说。
林悠抬头看了看天,将罩衣往老杨手上一推:
“早什么早?您没见快下雨了吗?我得回去收衣服。”
“您去瞧一眼,回头要怎么做您告诉我就成!我听您的。”林悠背上自己的画架就走。
老杨追两步急了:“嘿,我成你小工了不是?”
林悠笑着作揖:“您老辛苦,明儿给你带热腾腾的羊汤喝!”
这丫头惯会用好吃的堵老杨的嘴,偏生老杨没别的毛病,好酒、好吃是唯二的两个,林悠算是抓着了他的七寸,将他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门儿清。
果然老杨听说有羊汤喝,态度就缓了些,又想起什么,追着问:
“我教你那‘山水八式’你练了没有?”
林悠此时已经跨出了门槛,闻言大声回了句:“练了练了。”
“明儿带来我瞧瞧……”
卑微老师父站在门边扯着嗓子喊,只等来无情大徒弟的敷衍摆手。
当师父当到他这份上也是绝了。
叹了口气,老杨搓了搓手,从腰间拿出酒壶喝了一口取暖,认命的回去收拾东西。
自从收了徒弟以来,老杨基本上就退居二线了,大多数活儿都交给那丫头做,所幸那丫头人机灵脑子好,学什么都快,干什么都行,生生的把老杨在安阳县里半死不活的生意给盘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