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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

屋内气氛诡异,安静的隐约能听见细细风声,少数人连呼吸都放轻,生怕惊扰屋内的某人点燃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谭峰主给九平峰主使眼色,示意他说点什么。

九平峰主翻白眼,现在开口说什么都是找死,何况这事我也很震惊茫然啊。

眼神却不自觉地偷偷去看自家掌门。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人能猜得到宋霁雪在想什么。

最终打破平静的是夏桑依。

她从床边起身,额上细汗依旧,表情凝重地看向宋霁雪道:“此事应有误会。”

大阴山君见夫人发话,正要附和,却听巫山君从鼻子里发出带着怒意的冷哼。

“误会?哪来的误会!燕子卞是上云峰的首徒,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若非事实,怎会在临死之际说出这种话?”巫山君眉眼阴鸷地看向宋霁雪,“霁雪,这是你的徒弟,你应当了解他。”

众人的焦点再次落在宋霁雪身上。

从头到尾都没皱过一次眉头、没露出片刻震惊或愤怒的云山君只伸手轻轻将没了生息的徒弟双眼合上,语调不显起伏地说:“不是她。”

九平峰主莫名松了口气。

他是真的不想看见什么夫妻互相猜忌相爱相杀的走向。

巫山君怒容道:“这可是燕子卞亲耳所听!难道你不信他吗?!”

“我信阿瑶。”宋霁雪垂眸看着燕子卞惨白的脸,“她三年前才入昆仑,又废了灵脉,不可修炼,也无法调动灵力用术法,三年来都在上云峰养身子,少有外出,怎么会是妖皇派出的内鬼。”

夏桑依是站在云山君这边的,闻言也道:“我常与阿瑶相见,也未曾发觉半点不对,她连上云峰都少有离开,所见只有固定的几人,若是内鬼,根本没有机会往妖界送出消息,更别提她身上半点妖气都没有。想要隐藏妖气入昆仑只能靠丹药,若是如此,我绝不会没有发现。”

“内鬼不一定就得是妖。”谭峰主沉声道,“只要是与妖族有同谋之心即可。”

夏桑依被说得神色微顿,一时难以反驳。

“霁雪。”巫山君冷声道,“我知你爱极了这女人,因此难以接受被心爱之人背叛,但如今地鬼之门开启,妖族阴谋逼近,容不得我们犹豫。”

宋霁雪抬了抬眼皮,神色莫测。

“你们先别急,燕子卞不会在自己生命最后一刻撒谎,而常瑶也可能是被陷害的,其中多少有些不对。”大阴山君试图缓和气氛,“我们先听一听常瑶怎么说。”

这时辰,平日常瑶已经沉醉满山灵力中睡下,但今日有女弟子不顾阻拦,拖着还未伤愈的身子跪在正殿外祈求见她一面。

屋里的常瑶得知后感到莫名,刚解到一半的外衣又拢回去。

“什么事?”她问。

侍女在门外轻声道:“她没说,只道想见夫人一面。”

“哪座峰的弟子?”常瑶开门出来。

侍女迈步跟上她:“是浩然峰,赵峰主的徒弟崔淼淼。”

崔淼淼?

常瑶在脑中回忆一遍,没印象。

她来到殿外看见跪在黑夜下的少女。巴掌脸上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迎着烛灯光芒看向站在台阶上的女人。

云山夫人貌美确实不假。

“弟子崔淼淼,见过掌门夫人。”崔淼淼略一垂首,贝齿轻咬朱唇,我见犹怜,“前些日我与薛师兄入世历练受伤而归,师兄急着带我去药斋治伤撞到巫山少主,这才导致二人打起来,还误杀三足凤,事出有因,若不是为了我,师兄也不会……恳请夫人将师兄从缚骨园放出,让我代替师兄受罚。”

常瑶认真听完,歪头悄声跟侍女说:“我不是只叫人面壁思过吗?怎么她又说去缚骨园了?”

侍女也悄声回道:“是赵峰主,薛昊是他的徒弟。”顿了顿又补充一句,“但与同门师兄们的关系不太好。”

常瑶恍然道:“所以赵峰主觉得面壁思过不行,就把人罚去缚骨园了吗?”

侍女点头。

跪在下边的少女才十五六的年纪,面庞还有点稚气,眼神却很坚定。

常瑶来到她身前弯下腰细细打量着。崔淼淼似乎伤得很重,裸露在外的几乎都以白色布条包扎着,脸色是一抹不正常的惨淡的白,或许她自己也没有发现,盈盈秋水的眼眸深处有一层失去色彩的灰蒙。

“你这次入世历练,似乎遇见了很可怕的事。”常瑶轻声说着,柔弱无骨的手指轻攀上少女脸庞,指腹划过冰冷的肌肤时勾出一缕转瞬即逝的黑色妖气,“不然怎么会被一只画皮妖附身着回来?”

崔淼淼身体微颤,抬首时瞳孔已空洞无神,嘴唇翕动间吐出满是阴气的怪笑:“昆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常瑶搭在她脸皮的手指微顿,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就听前边传来巫山夫人怒喝道:“常瑶!你这勾结妖族,引恶妖入山伤我儿子的贱人!”

巫山夫人先一步找到常瑶,因儿子断臂一事怒火中烧,再加上平日里就有的偏见,此时对常瑶的印象差到极点,被愤怒与仇恨驱使着刚御剑落地就是一记杀招斩去。

烈烈厉风裹挟着浓浓杀意,地尘与落花被卷起又斩碎,常瑶不躲不避,眼看闪着寒光的剑刃顷刻间到她额首却被一道金光弹开,发出尖锐刺耳的剑鸣碰撞,带起的烈风扬起两人的衣袂与发。

一圈剑阵以常瑶为中心升起,三十六把淡金色灵剑贴着长长符纹缓缓转动,是极为强劲又霸道的守护剑阵。

巫山夫人眉头一皱,眼神冰冷怨怼。

灵犀剑阵,云山独门秘术,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守护之阵,只传历代掌门。

在昆仑除了宋霁雪,谁也无法越过灵犀剑阵伤她半分。

常瑶双手拢于袖中,迎着那宛如淬毒的目光浅浅笑着,温声软语道:“巫山夫人为何对我如此动怒,甚至不惜刀剑相向触发了灵犀剑阵。”

巫山夫人紧握手中剑,恨不得立马砍断她的双手。

“你明知故问!”她咬牙切齿道,“常瑶,你与妖族勾结——”

常瑶打断她:“谁说的?”

“燕、子、卞!”巫山夫人一字一顿道,“云山君的徒弟,这次跟他一起从西海回来,亲耳听见妖皇与凤族密谋!临死前指认你就是混在昆仑的内鬼!”

常瑶眼角余光扫过还跪在她身侧的崔淼淼,原来如此。

她自认没得罪过燕子卞。

作为师娘向来不管云山事务,更不管修炼传授,也就在宋霁雪指点教导他的时候在旁边吃着甜点喝着粥默默地看。

燕子卞对她也是尊敬有加。

可临死前来这一出……如果不是说谎,那就是妖族那边早就发现他在偷听,所以给了错误的信息。

那么她需要在意的是把她牵扯进来是妖皇的意思还是那只凤族的大妖。

不过这画皮妖竟然敢诈她,害她以为宋霁雪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是妖。

“内鬼不是我。”常瑶耐心道。

“你撒谎!”巫山夫人持剑指她,怒红了眼,“我儿误杀三足凤,你表面什么都不说,背地里却派妖潜入巫山断他一臂!其心险恶!手段残忍!”

常瑶:“……”

这倒是被你说中了。

“巫山少主的事我很遗憾。”常瑶叹息道,“但我一个废人,又不管云山事务,每天老老实实跟我夫君过日子,无所欲求,当妖族的内鬼干什么?妖族也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当内鬼。”

“你少在这狡辩,今日我定要为我儿报仇!”巫山夫人没有耐心,再次提剑杀上去,还未近身就被身后飞来的剑光挡退。

迟些赶来的宋霁雪身影眨眼一瞬掠过巫山夫人站在常瑶身前,一手攥住腰侧泛着银白色光芒的佩剑,后方巫山君等人见此皆是脸色一变,与伸手按住宋霁雪的常瑶同时开口道:“且慢!”

昆仑云山君没有神武剑,却有化形如神武的心剑稚鬼。

修得心剑已是万千剑修的毕生追求,更别谈将心剑化形为实,再给两辈子也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当今世上仅云山君一人有此修为境界。

此时众人都在盯着宋霁雪握着的剑柄,若是晚了一分让他拔剑出鞘可就麻烦了。

稚鬼出鞘必见血,在他身前的又是巫山夫人,那巫山君能在旁边袖手旁观吗?真打起来场面可就堪称混乱又危险。

“别生气。”常瑶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安抚,温声道,“巫山夫人因为少主的事心急而已。”

宋霁雪这才放开剑柄。

巫山君等人见常瑶身边的灵犀剑阵神色各异。

不喜欢常瑶的都在心里对宋霁雪恨铁不成钢,对常瑶没有偏见的则在心中感叹云山君可真是爱极了他夫人。

巫山君上前将自家夫人护在身后,目光警惕而怀疑地看向常瑶,沉声道:“想必你也听说了,也知道我们为何来此,云山掌门夫人常瑶,你是否该给我们一个答案?”

“不是我。”常瑶神色坦荡,回答的也很坚定,“我不是妖族派出的内鬼,也没有打听过昆仑三山的任何消息传给妖族。”

在巫山君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时,常瑶也很纳闷地问他:“巫山君为什么会觉得妖族的内鬼会是我这么一个无法再修炼的废人?”

九平峰主不自觉地点头,乍一听很有道理啊。

巫山君冷脸阻止欲要暴躁的夫人。

谭峰主道:“哪怕你无法再修炼却是云山君的妻子,如今云山的掌门夫人,单这一身份就足够了。”

“我虽是云山的掌门夫人,可我却并不管云山事务,三年来只跟我夫君过恩爱日子,这也值得怀疑吗?”常瑶善意提醒道,“谭峰主还是注意些,不要过多插手他人夫妻事。”

宋霁雪默契地一撩眼皮,似笑非笑地扫视他们:“诸位如今是在审问我与家妻私话,以及云山掌权事务?”

谭峰主:“……”

秒怂。

他朝巫山君眨了下眼,告诉掌门我已经努力了,跟云山君正面刚这种事还得靠您。

巫山君沉声道:“燕子卞亲口指认是你!”

“我当然也相信他,他不会撒谎,所以只能是他听见的情报有误。”常瑶摊手道,“为什么你们不觉得这是妖族的离间计呢?”

“离间计?”大阴山君沉思。

这位少不露面,在昆仑还有几分神秘的云山夫人迎着众位山君峰主们怀疑又警惕的目光微微笑着,毫不露怯,说话节奏舒适,让人不可忽视。

哪有他人传的半分胆小懦弱自闭。

常瑶带着盈盈笑意的目光从巫山君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指认云山夫人为内鬼,你们定会为难我,可云山君却会护着我,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很难清除,不管我如何说你们都不愿相信,这么发展下去势必会让三山彼此内斗,这正是妖族想要看见的。”

“诸位不妨想想,巫山夫人气急欲要杀我甚至触发了灵犀剑阵,若是方才稚鬼出鞘,如今会是怎样?”

不敢想,这种事最好不要发生。

巫山君与大阴山君如此在心中说道。

“事关重大,还得稍作……”大阴山君刚开个头,一抹蓝色在夜空划过,众人眼前都浮现出一只传信灵鸟,听见巫山传来的消息,“恶妖再现!”

巫山夫人又急又惊:“文珏还在!这次我定要杀了这畜生!”

“速回巫山!”巫山君临走前看了眼常瑶,眉头紧蹙,却没说话。

一道道人影转身急速离去,大阴山君道:“我们也去。”

常瑶心中悄松口气。

宋霁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过去看看,你先进去。”

常瑶在他转身时伸手抓住他衣袖,宋霁雪顿住,没有回头。

“你信我吗?”常瑶问。

若是旁人她都不会把这话问出口,可偏偏是燕子卞。

是宋霁雪唯一的徒弟临死前的指认。 MdxWpXRxozvg1e8y1RoR0K+uDdWexXU5E02er9WZA6ixZ5/rHB6Jwc53VyWRwZ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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