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温家与沈家是世交,沈弋与温芙曾见过面,但成年之后鲜少有交集,他连对方的脸都记不太清。
只记得女孩子穿的跟个瓷瓶一样,闹腾的很。
性子上还没有姜予漾一半善解人意。
沈弋看着落地窗外金色夜景的眼神一顿,随后摁灭徐徐燃烧的一根烟。
......
阳光金灿灿地照耀进室内,将开阔的空间分为明亮与阴暗两面。
一夜无梦,再度醒来,她仍头晕的天昏地暗,刚睁眼又用手背覆盖着眼皮,不知道是不是还没从酒劲儿里缓过来。
“醒了?”沈弋的声音在耳廓荡漾开。
身上没有酸疼的地方,那就是昨晚上没做,直到小腹难受地抽痛了下,她才不情不愿地移开手背,眼神清澈的像是山间一泓清泉。
两人均是和衣而睡,仅有的丁点记忆在提醒着她昨晚交谈的不愉快。
可沈弋惯会宠人,现下自己身上清清爽爽,睡衣纽扣应该都是他帮忙系的。
距离太近,晨间的光晕半映在他脸上,将那双蛊惑人心的瞳仁染上茶色。
“还要我再帮你换一次衣服?”他戳破她那点小心思,笑意不加掩饰。
“不用。”
当然不会。她还没想好在说完自己的真实想法后该用什么姿态面对沈弋。
姜予漾挣扎着起身,却发现头发被扯的一疼,又躺倒在他怀里。
原来是沈弋刚才跟她靠的太近,手臂压上了她的长发。
“一早上就对我投怀送抱啊?”他一开口,就是夹杂着戏谑的吊儿郎当。
姜予漾看上去怒气勃勃,可说的话一点杀伤力都没有:“沈弋,你别太过分。”
“惹我们家小豹子生气了。”他还是对待宠物般,权当她昨晚深思熟悉说的话是雷声大雨点小。
她清丽的面庞上神情五味交错,攥紧的手指捏成拳头又松开,试图将情绪冷静下来:“没有。”
直待沈弋侧过身让她的长发能顺利归位,姜予漾才忙不迭离他百丈远。
沈弋跟着她下床,睡衣扣子松了顶头两颗,露出里面一根串着玉佛的红线。
他是不信神佛的,可在自己生日当天沈荨出车祸去世后,这一枚玉佛就一直戴着了。
“今明两天我都要参加行业峰会,不回家住。”沈弋利落打好领带,罕见地跟她交待着。
姜予漾置若罔闻般没吭声,良久,她才拿出谈判的口吻:“沈弋,我昨晚跟你说的事情,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想什么?”沈弋慵懒地抬起眼皮,理所应当道:“漾漾,你不是小孩儿了,做任何决定不要一时兴起。”
一时兴起?他怎么会觉得她是这么冲动的人呢?
更何况他都说她不是小孩儿了,做什么选择、怎么做选择难道还得由着他教育么?
心头的委屈泛滥成灾。
“我不是......”反驳的话还没说出口,男人的食指就贴了过来,他目光流转,最后归于死寂的一片汪洋:“不要一早上闹的大家都不开心。”
沈弋不再多话,他自觉拉下了够多的脸面,可姜予漾仍毫不领情驳回了他的所有话语。
这次风投行业峰会规模很大,邀请的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沈弋的存在于其中是最亮眼的。
年纪轻轻、事业有成,手头正攒着个东医医疗的新项目,无疑是各大记者争相报道的对象。
他模样矜贵,讲起话来也从容有度,不一会儿周边就围了一圈人,生意场的推杯换盏往往扭曲着盘根错节的利益。
乔颂虽然没跟这次活动,可也收到了不少前线发来的照片,她还要负责配合这次稿子的顺利产出。
看到报道上面说峰会要持续两天,那就是沈弋必须要下榻在主办方提供的宾馆里了。
她跟姜予漾约了好几日的逛商场,都被没时间给推拒了。
现在沈弋天高皇帝远,没了男人,还是姐妹靠谱吧。
这么想着,乔颂就火速编辑好了消息:「宝贝,想死你了呜呜呜,今天可以跟我一起瞎逛逛了吧?」
姜予漾看着窗边的仙人掌暴晒在阳光下,拉下上面的百叶窗,拨动着横片。
听到手机震动了一声才看到是乔颂的消息。
「好。」最近将陆朝野封面的事情解决了,烂摊子就少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留在外景拍摄时,不知道那位陆小姨还会不会继续作妖。
傍晚十分,夕阳像个咸蛋黄悬挂在半空,矗立的大厦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乔颂开车到了东方广场附近,等了会儿总算看见姜予漾快步向这边走过来。
她穿了件雾霾蓝的ol裙,可能是走的很急加上天气热,濡湿的细软发丝紧紧贴着绯红的脸颊,纯粹里蕴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撩人。
乔颂想,想做时尚编辑,或许还要具备一种穿着高跟鞋健步如飞的本领。
等她关上车门,享受到空调冷气的吹拂时才好受许多,京城的盛夏着实难熬。
“冰美式,给你带的。”
“喝不了。”姜予漾揉了揉肚子,微微叹息。
女生间的话题就很敞亮,乔颂知晓后只能吐吐舌头:“那我只能不客气地一人喝两份啦。”
姜予漾从包里抽出一张湿纸巾,仔仔细细擦拭着被汗水洇湿的额角。
“漾漾你是不知道,我都毕业这么多年了,班主任那老头子还念着沈弋呢。”乔颂像是气的脸都绿了,吐槽说:“我昨天回学校看他老人家,结果老曹开口就是问,沈弋怎么没回来,可把我酸死了。”
说起来,乔颂与沈弋是同一届的同班同学,机缘巧合之下,姜予漾跟乔颂越走越近,七八年来,这份友谊早已是成长过程中不可替代的。
姜予漾将湿纸巾揉成团,认真道:“你和他都是曹峰的得意门生,不分伯仲的。”
“小乔。”
“嗯?”听见姜予漾语气的不对劲,乔颂在路口的红灯停下来,转过头看她。
“我想我要跟沈弋分道扬镳了。”她唇边挂着淡淡的笑,眼神黯淡了一瞬。
乔颂倒是不觉得突然,很沉重地叹了口气:“漾漾,我跟沈弋是三年的同班同学,他人什么样我很清楚,当初你跟他在一起,我就挺担心,他这人跟个骄傲的国王一样,很容易让你在感情里受伤害的。”
“我可舍不得看你难过。”
这话乔颂说的特别真心实意,两个人在一起不仅要合适,还需要磨合,可是就沈弋那种性子,磨合起来只会让姜予漾受委屈,他还浑然不知似的。
姜予漾阖着眼,嗓音里透着沉重的疲累:“我的顶头上司说总部那边需要人过去,她引荐了我,说是下个月飞法国。”
“这么突然?”乔颂提高了音调,将车停在了商场后头。
“还没给准信,但差不离。”
“漾漾,虽然我舍不得你走,但是事关你的前程,考虑清楚了我肯定也不会拦你的。”乔颂不遗余力地安抚她,一张嘴叭叭叭个不停:“至于沈弋,不就是个狗男人么?我可不允许我的姐妹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去鸭店点个头牌都比他香,又乖又听话,享受当富婆的快乐可太幸福了。”
姜予漾被乔颂的骂人功力逗乐,接着随同这位主一起征战了一遍商场,大部分战利品都是乔颂的,她只挑了两件应季的衣服和味道相当柔和的香氛。
接下来一周,两人见面的屈指可数,沈弋在行业峰会后事务繁多,很少回泛海国际,恨不得睡在公司加班加点。
投资的东医医疗本来是行业看好的大爆,有人预测AI与医疗的结合将会是未来研究前景里最受青睐的人工智能应用之一。
可东医医疗最近闹出了不小的岔子,目前医患关系紧张也不是一天两天,患者家属报复医生的例子比比皆是。
就算是AI治疗也不能避免,有位患者家属在父亲治疗效果越来越差后直接上网编造东医黑料,这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直接导致东医声誉受损。
作为东医背后的投资人,沈弋同样脱不了干系,他第一时间对东医那边的相关人员进行对接,了解到不是治疗的问题,而是患者不配合,导致病情加重,家属供不起费用,反而倒打一耙,对东医进行抹黑。
最终,沈弋花了一笔费用安抚患者家属,让东医召开发布会,对上述内容澄清,这才挽回了一轮口碑。
既然能用钱解决,就绝对不要闹到舆论上。
沈弋的眼底浮着淡淡的青色,这几天他都只睡了两三个小时,压力之大可想而知。
他拿出打火机抽了口烟,却被呛了好几口,奶白的烟雾缥缈升腾。
“漾漾最近怎么样?”他眸色幽深,单手枕在脑后。
司机汇报说:“姜小姐还是一样,去上班然后买菜回家做饭,期间就见过乔小姐一个朋友。”
“乔颂啊。”沈弋淡淡应了声,继续靠着小睡。
姜予漾觉得最近真挺水逆的,本来想拿东西,结果不小心把玻璃杯碰倒,玻璃碎片碎了一地,有一片锋利地划伤了脚踝。
猩红的血液映入眼帘。
她蹲下来,收拾着残局,可一抬眼,就是周身气场凌冽的沈弋。
他蹙眉,快步走过来,语意里没有指责,反而是很轻的温情:“怎么弄的?我不在家,就把自己弄受伤了,嗯?”
“不要你管。”她咬着下唇,义正辞严地说出这四个字。
“漾漾,别跟我闹。”沈弋强撑着揽过她,娴熟地拉开抽屉,将医用酒精、棉签一一拿出来,相当轻柔地给她划开的伤口上药。
刚准备说话,他就瞧见了小姑娘睫毛上湿—漉的水珠,看上去可怜极了。
“哭什么?”这般情形下,沈弋还有闲心开玩笑调侃她:“不会是想我想的吧?”
明明知道他这人是故意激她,可姜予漾还是没忍住掉入他设好的圈套,“你想得美,我才不会喜欢歪脖子树呢。”
沈弋有那么一刹那怀疑自己的听力,小鹌鹑长本事了,居然敢说他是歪脖子树?!
话一脱口而出,姜予漾自己都震惊了,好像再多的挽救都没有用,她自暴自弃般放弃辩解。
他握着小姑娘柔软的腿肚,接着往上一抬,干燥的手掌不断游移。
她慌了神,耳朵染成绯色,顷刻间想要挣脱。
“沈弋,你别耍流氓。”
吴侬软语倒是多了几分调—情的感觉。
沈弋忽略不了那点反应,气息混乱道:“你别乱动,再动我就忍不住耍流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