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君一法决狐疑,
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
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
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年身便死,
一生真伪有谁知。
选拔和使用人才,特别是察举、选官,这是一门大学问。鉴于此项工作十分复杂,所以,古人反复强调,要“精察之,审用之”。
如何精察、审用?从这首诗里我们至少可以得到如下三点启示:
——经过一定时间的观察考验,事物的本来面目才会显现出来。“试玉要烧三日满”,作者有原注:“真玉烧三日不热。”按古代的传说,玉在火中烧三日三夜,颜色不发生变化,如果是石头就不行了。“辨材须待七年期”,作者也有原注:“豫章木生七年而后知。”过去认为,豫与章这两种不同的树木,小时不易辨识,必须长到七年才能区别开。这两个例子都是强调时间的检验作用。“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同试玉、辨材一样,要准确地识别一个人,也须经过一定时间的铨衡、考察,通观其全部历史。草率从事,是要失误的。至于什么“钻龟”(钻刺龟甲,并以火灼,视其裂纹)与“祝蓍”(焚烧蓍草,观察草灰形状)之类判断吉凶的占卜方式,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坚瓠集》载,杨诚斋题淮阴庙七律,有“少年胯下安无忤,老父圯边愕不平。人物若非观岁暮,淮阴何必减文成”之句。诗中讲了两个典故,涉及两个历史人物:一个是淮阴侯韩信,少时曾受胯下之辱,人皆以为怯,而他有大的抱负,不同无赖少年一般见识,因而安然忍受,没有发作。可是,当他建功立业、兵权在握之后,却没能坚持“学道谦让,不伐己功,不矜其能”,而是“以市井之志利其身”。像司马光所批评的那样,“失职怏怏,遂陷悖逆”。另一个是刘邦的重要谋臣张良,年轻时在下邳的桥边遇到黄石公,这个老人故意把鞋丢在桥下让他去拾,他曾“愕然不平”,“欲殴之,为其老,乃强忍”。年少负气,似乎不够成熟。但在后来能够“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为刘邦出了好多重要的主意,屡建奇勋,死后被谥为文成侯。诗的结论是,如果不看他们二人的晚年(“岁暮”),就无法做出韩信不如张良的正确判断。
——必须正确对待周围的不同反映。人才崭露头角之后,有时毁誉不一。如何准确地加以辨识,这里面是大有文章的。即使各方面的反映是一致的,也需要在实践中认真地予以检验。
两千多年前的孟轲说过:“左右皆曰贤,未可也;诸大夫皆曰贤,未可也;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焉,然后用之。”如果其间不含有求全责备,人要完人的因素,那么,这种选拔人才上的群众观点,是很有借鉴意义的。
正确对待周围的不同反映,一个重要问题是敢于摒弃那些无根据的流言蜚语和闲言碎语。周公是武王的弟弟、成王的叔父,被封建时代的史学家尊为圣贤,但他也曾受到流言困扰。武王死后,成王年幼,周公摄政,大权独揽。他的兄弟管叔、蔡叔等人不满,制造流言,说周公将干出不利于成王的事,意思是他有篡权的野心。周公听了以后十分恐惧,赶紧避难“居东三年”。后来,成王通过实际考查,了解到周公果是一片忠贞,便亲自接他回来辅佐朝政。谗言足以误国,忌妒倾陷贤才。关键在于当政者善于识别真伪,敢于为贤才撑腰。
——要善于透过现象认清本质。诸葛亮在《将苑》一书中说过:“夫知人之性,莫难察焉。美恶既殊,情貌不一:有温良而为诈者,有外恭而内欺者,有外勇而内怯者,有尽力而不忠者。”西汉末年的王莽可算是一个“貌恭而内欺”、“温良而为诈”的典型。他在篡位之前,为了骗取皇帝和群臣的信任,长期装作仁爱待人,谦恭下士,以致“公卿咸叹公德,皆以周公为比”。但历史证明,他的“谦恭下士”是假象,而篡汉谋国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为了能够透过现象认清本质,诸葛亮曾提出七条“知人之术”:向他提出矛盾的理论、观点,看他的辨别力和坚定性;同他反复辩论,看他对付驳诘的辩才和应变能力;请他出谋划策,看他分析问题和审时度势的能力;告之以危险情境,看他的勇敢、牺牲精神;在纵情饮宴的情况下,看他的自持力和醉后显露的本性;给他提供有利可图的机会,看他能否做到廉洁公正;与他约定公务活动,看他能否不负所托。今天看来,这种考查方法和考查内容,不见得很科学,很完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在矛盾复杂的环境中进行多方面的实践检验,对于甄别人才,辨识本质,确有不容忽视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