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通波接武冈,
送君不觉有离伤。
青山一路同云雨,
明月何曾是两乡。
送别,一向是令人感伤的事情,特别是在交通不便、山川阻隔的古代,因而有“一出都门,便成万里”的说法。为此,南朝梁文学家江淹在《别赋》中一开头就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接下来便指出分别的痛苦,“使人意夺神骇,心折骨惊”。翻开唐人诗集,诸如“谁谓波澜才一水,已觉山川是两乡”(王勃)、“荆南渭北难相见,莫惜衫襟着酒痕”(岑参)、“雪晴云散北风寒,楚水吴山道路难”(贾至)之类凄怆、苦楚的诗句,随处可见。
可是,在王昌龄的笔下,却写得十分开朗、旷达。从诗的内容看,大约是他贬为龙标尉时的作品。其间,友人柴侍御从龙标前往武冈(均在今湖南省),诗人为他送别而作。诗人说,悠悠的沅江流水,把这里同客人要去的武冈连在了一起;一路上,青山相连,自然是同云同雨;明月普照,分不出此乡彼乡。所以,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令人感伤的了。全诗一扫送别中习惯性的惨惨戚戚的悲凉意绪,意态从容,韵味醇厚,格调高昂,读了使人心情振奋。
诗人通过丰富的想象与联想,创造出种种新的意象,以情造景,化远为近,使现实中的情景事物产生了变形。一个“接”字,给人一种两地比邻相近之感;一个“同”字,便化二为一,意念中两乡成为一乡。这样,人虽分飞两地,心却相聚一起,造成一种别而未离、离而未远、不觉离伤的心理效应。语意新颖,出人意料,然亦在情理之中,因为它蕴涵的正是人分两地、情同一心的深情厚谊。既体现了生活辩证法,更是一服“道是无情却有情”的安慰剂。
当代学者赵其钧,对此有更深入的分析。他说:其实,“诗人未必没有离伤,但是为了宽慰友人,也只有将它强压心底,不让它去触发、去感染对方。更可能是对方已经表现出离伤之情,才使得工于用意、善于言情的诗人,不得不用那些离而不远、别而未分、既乐观开朗又深情婉转的语言,以减轻对方的离愁。这不是更体贴、更感人的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