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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题名

思齐堂前拜圣人。七十二圣贤皆要拜过。

鱼沫在诸位学士学子簇拥下朝圣。蓝衣学侍将燃香递给她,鱼沫规规矩矩地对着孔圣画像三拜九叩。

行过入门礼,集贤院祭酒对向自己叩拜的鱼沫伸手虚扶道,“可以了,莫鱼,今后你就是这集贤院的学生了。依照祖制,你的名字和家世和将来的成绩都要入邸报,传给天下学子看。有样东西你必须过来先填一下,这是入院的规矩。”

鱼沫一听到又是规矩,忙心虚地回头向玄香求助,却突然发现小公子竟然不见了。

宵正跳出来上前一步道,“莫鱼,这卷轴是要一直悬挂在集贤院正南门后的,任谁都瞧不到,将来你寿终正寝的时候,怕还要陪你入土为安呢,填吧,保证不是害你的。”

学侍将封着金漆的卷轴呈上来,集贤院祭酒净手后挑开封印展开卷轴,小心将莫鱼的名字写在草宣上,点头示意她上前。

鱼沫来在石案边低头一瞧,侧封题着四个小字,“济世宏愿,天佑贤能”。

她纳闷道,“写什么呀?”

祭酒道,“此为题名礼,以此识岁月之久近,寓感思于其中。想写什么都好,你入院的初衷,或是心中愿望,都好。”

她狐疑地朝宵正他们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来的时候都写了的?”

众人齐齐点头,宵正一本正经道,“就如你所说,这里谁没写过,谁就不是大丈夫!”

众公子齐声应和。

鱼沫想宵正的人品虽然不足信,可填了这东西又能怎样?她也可以虚以委蛇地填几句善其身,济天下这样冠冕堂皇的话呀?填就填!

宵正见鱼沫提笔,得逞地朝身边人眨了眨眼,鱼沫似是有感应般,突然回头盯住他,他瞪着眼睛故作坦荡地一甩头。

写什么呢?鱼沫有些犯难,自己没什么宏图大志,也不想青史留名,在她想来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一年能杀一头年猪,自己能美美地吃两个蹄髈……

打定主意,鱼沫下了笔。

这一下笔竟是千言之多,连绵不绝,下面围观的几位文衍班的公子已经站不住了,连宵正都开始纳闷哪里有那么多好写的。

中途歇笔,鱼沫朝众人抿嘴一笑,心道这些世家公子哪里知道她这糠米小民的心思呀。

洋洋洒洒一个多时辰过去,鱼沫终于收笔,将墨迹吹干,卷轴封好交在学侍手中。

祭酒大人摆了摆手道,“好了,派人把卷轴挂到正南门上去。诸位学子马上到思齐堂开课!莫鱼,你未经过陛下钦点,代你递交学程的大司马府也并没说要你入哪个班,你是想选文衍班呢,还是武衍班?精、史、算、律、艺,想学哪种?”

鱼沫问道,“文德武功都不错,一定要分开选吗?我不知道该选哪个,能不能让我先在两个班各呆一旬,看看自己到底适合什么然后决定呢?”

祭酒笑道,“你倒是不贪心,破格入院也就罢了,还这么多的说辞。也罢,看看再选吧。今日,你先到文衍班听课吧。”

朝着祭酒深恭一礼,鱼沫开心地随着众人去思齐堂。

集贤院向来都是武胜文衰,王孙子弟们都想少年之时挣下战功,将来荫袭家族爵位也多些资历。所以当鱼沫进到文衍班的习堂时,见到的只是聊聊几位文弱公子,刚刚带头捉弄她的宵正几人都不在当中。学侍将她安排在习堂的最末位,鱼沫提着书笼走过去坐好,突然发现玄香正坐在教习的位置上。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对,玄香朝她点头一笑,鱼沫挑眉默问他怎么回事,玄香只慧黠朝她眨眨眼。

玄香持书静坐道,“诸位同学,今日我们来讲《左转》中子鱼论战一节。楚人伐宋以救郑。宋公将战,大司马固谏曰……”

鱼沫左手托腮昏昏欲睡,她本不是来念书的,周围这些少年摇头晃脑的读书声让她忆起树上的蝉鸣,一阵一阵一浪接着一浪,让人心烦又焦虑。

她拿手捅了捅边上的一个公子,悄声问他,“喂,这位兄台,玄香怎么突然变成先生啦?他不是来集贤院念书的吗?”

那公子看来也不真心想念书,见有人与她闲话,立时来了精神,拿书掩着嘴道,“你不知道吧?曹博士被他家娘子打破了头,暂时不能来授课,只能让陆公子暂代。”

鱼沫又问,“玄香不过十五岁,他能代博士之职?”

那公子说,“陆公子可是集贤院不世出的人物,十岁就进了书院,比咱们的资历都老。两年前连祭酒大人都说没什么可教他的了。私下里咱们都称陆公子小博士呢。不过,他身子弱,书院也是时来时不来的。”

鱼沫点了点头,怪不得太君如此宠着他,人家也真是争气呀。

她又问,“为什么你称他为陆公子,大司马府不是叶姓吗?”

“玄香他是随母姓的,他……”

“辅仁,你来说说子鱼论战有何不可取之处?”玄香放下书,淡笑望着与鱼沫闲话的公子。

辅仁慌忙坐正道,“这……子鱼他,他明明腹有良谋,本可在宋公战败前死谏,但他却偏偏等战事已定才解释自己的论断,即使他事后所言再有道理,毕竟战败,并不能转危为安,所以他错在没有坚定自己的见解,事后却把责任全部推给宋公,以此证明自己论断的正确。”

辅仁抹了抹汗,庆幸自己文思敏捷,刚刚他已经很小心了,怎么还是让玄香抓到呢?

“嗯,很好。莫鱼,你也来说说。”

鱼沫哪里知道玄香要她说什么呀,她虽然背过《左转》,可娘亲那次偷来的却是个残本,很可能缺的就是子鱼论战这页。

她不想说话又怕玄香罚她,想了想,一咬牙道,“在我看来,子鱼……他论的很,很完美。没有什么不妥的。”

玄香眨眼道,“哦?你又为何觉得他完美呢?”

鱼沫眼睛一转道,“史家著书立说,自然要选择最好最正确的实例供后人参阅,既然篇名叫做子鱼论战,而不是宋公驳子鱼论战,说明史家认为他说的是顶顶有道理的。”

玄香想了想,失笑道,“当你向一个人微笑时,能否说明你与他友善想要结交于他呢?”

鱼沫摇头道,“当然不能,也许……我是瞧到他身后有个坑,如果我不冲他笑,他或许就掉不下去呢。”

玄香点头,“是啊,还可能,是你因着他身上的金石玉器,微笑只是给那些身外物的呢。”

鱼沫讪讪道,“也有这个可能。噢,我明白了,你是要说,史家也未必就是怀了什么善心思,也许他就是想让子孙犯错误呢,他不明说,却要后人自己去揣摩。太过阴险了,其心可诛啊!”

玄香重又拿起书道,“芝兰椒菽,皆是芳草,可在牛羊眼中,不过是果腹的嚼料。你认为别有深意的,往往偏离了最初本意。一念,可成奇才,也可成庸才。书要用心去读。”

鱼沫点头应是,她觉得玄香可不是好相与的人,既然他今日做教习,还是莫要与他作对,否则待会他又弄出个自己没听过的篇章要自己答,岂不是自讨苦吃。

膳钟响起的时候,鱼沫终于摆脱混混沌沌的状态,眼中精光大盛。她早就饿了。

公子们陆陆续续走出习堂,往饯翳阁用午膳。

鱼沫磨蹭到最后,等到玄香将书收好,她忙跑过去帮着装书笼。

“公子,你饿了吧,读书真是体力活呀,太耗费心神了。我刚刚还眯了一小会都觉得饿得紧,你一直在上面端坐着讲学,真是辛苦。”将书笼安置好,她抽出帕子递给玄香。

玄香笑道,“如何?还适应吧?”

鱼沫口不应心地说适应,反正适应不适应都无所谓,这几天她就要想法子出府去了。

两人慢慢往饯翳阁走,路上鱼沫突然想到个问题。

“公子,你来集贤院的时候,有没有填过一个卷轴,说是要挂在正南门上的?”

斗角上的风铃叮当脆响,玄香抬头望着风铃道,“填过。”

她终于放心,“那就好,我真怕又像三颠礼那种整人的把戏。”

玄香停步问道,“你也填了?你是怎么填的?”

鱼沫踢着石子说,“心里想什么就填什么呀,祭酒大人就是这么讲的,难道你不是吗?”

玄香莫测高深地一笑道,“也是,也不是。”

两人走到饯翳阁门的挂落前时,发现那下面围着很多武衍班的公子,一个个仰头垫脚争着看什么,个个都很兴奋。

待走近些一瞧,鱼沫觉得上头挂着的那个卷轴几分眼熟,她快速挤到人堆里,头皮一阵发麻,那不正是她的立言卷?祭酒不是说任谁也看不到,应该挂到正南门的匾额下面的吗?怎么就她的独独在这里面世呢?

“这摸鱼同学果然是与众不同啊。瞧瞧这立世言写的,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载以要名爵,吾无志于仕宦,无兼济天下之才,若有闲力,只愿独善其身尔。”宵正飞身到挂落上,摘下鱼沫的立言转轴大声读着。

“有生之年,盼小妹能嫁御史台为妇,我辈皆可沾其荣光,可免于牢狱之灾……愿二妹能将……发扬光大,让吾等可在……扬名立万……愿与大司马府……”宵正慢慢由大声朗读变成小声哼哼,最后干脆自个儿拿着卷轴看起来,越往下读他嘴角挑的越高,这个摸鱼还真是个有故事的人呀。

“宵正,你大点声呀,除了第一句咱们什么都听不清。”

“是啊,有意思的大家一起笑笑嘛。”

下面公子瞧宵正神情就知道莫鱼定是写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吵嚷要他跟大伙分享。

鱼沫此时反过味来,这东西岂能让别人看见?她纵身上来抢卷轴。

宵正一见她过来,挑眉一笑,迅速将立言卷卷好,冲着下面大声道,“有些事,说出来就没那么有意思了。这东西还是挂到正南门上去吧。”

说完避开鱼沫,闪身向南而去。

宵正手里握着卷轴,笑意漫过眼角,刚刚他没读出来的几句,原话是这么说的,“愿三妹能将天目门发扬光大,让吾等可在江湖中扬名立万,广收徒众。愿与大司马府修好。”修好?宵正喃喃道,往后有了摸鱼,这书院里可有热闹瞧了。 xiZgpwyno5ud3A+RqaZBmqLuSzGt6PiWDXvduc5a5EcJb+gFPMXdWXWLWdzLgt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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