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凉风袭人。
樊池和九蘅离开琅天城已有二十日。确定阿步已悄悄离开琅天城后,他们把上路日期提前了。必须留守琅天城的近焰神君恋恋不舍送别她的小美人,眼泪汪汪执手难分。忽然记起什么,开始动手脱她自己那套黑色细鳞护甲:护臂和护腿和护腰,道:“这套黑麒麟甲兵刃不透,你戴上护身!”
九蘅连忙推辞:“焰姐姐,我怎么能要你的心爱之物呢?”
“别动,乖啦!”近焰细心地帮她系紧护甲,“小美人你才是我的心爱之物好吗?”
一件件戴到九蘅身上。
樊池看着戴上护甲平添几分英气的九蘅微微一呆,沉默不语,难得没有反对这“私相收授”。
近焰将他们直送到离山脚下,在声声“我的小美人有个闪失我要你狗命”等威胁声中,樊池与九蘅总算是告辞离开琅天城。
二人并肩走了一阵,九蘅戳了他一下:“喂,蜜蜂精。”
“嗯?”他恍然回神。
“你不高兴了?”
“什么?”他茫然问。
她指了指自己腕上护甲:“焰姐姐给我护甲,你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取下来……”这些日子三人相处,只觉得满天飞醋,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吃香,凡人多的是,想弄个当灵宠就不能再去捉一个吗!一人一个不好吗?偏偏看上了她!夹在二位神君中间哭笑不得!
这时走在路上看他闷闷的样子,就猜着他是不是因为护甲的事不高兴了。
樊池却“哦”了一声:“这个你戴着吧,是个护身的好宝物。”
不是因为护甲?那是为了什么?这人心里可是从来不藏事的,今天是怎么了?她一把拉住他,看着他的眼睛:“你有什么心事吗?”
他低眼看着她,身穿护甲的飒爽模样如此眼熟。
还是听月寺泉水边的那个晚上,从时间那端赶来刺杀她自己的九蘅手执赤鱼,穿着这套黑麒麟护甲。
再一次隐约看到“命运”的脸,平静而冷酷地注视着无知向前的他们。
尽管早就下定决心,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会帮她,但是忽然间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无力对抗命运,害怕到那一天时自己帮不了她。
“喂。”一双暖暖的手合在了他的脸颊。他回过神来,看到她担忧的眼神。
她捧着他的脸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他忽尔笑了,顺势往前一趴伏在了她的肩上:“是不舒服,你背我走。”
他的笑容让她心头一松:“让招财背你啦!”
“不行,就你背……”
笑闹之间心中阴霾忽散。将来不论怎样,与她站在一起就是了。
他们此行是朝着西南方向走的。因为九蘅说阿步失踪前在望着西南方向发呆,似有牵挂。虽然可能是巧合,毕竟他只是发个呆而已。但本无方向,就且走去看看。
而找一个会隐形的人何其艰难啊!
若是打探到“镰月”相关的消息也好,这个形状再三出现绝非偶然,又与阿步相关,必须查个清楚。
雷夏西南部气候湿热,植被茂密,村寨隐藏在深山之中。鱼妇之灾后人烟更加稀少,往往走几天都看不到人。而一路上除了杀了许多鲛尸,并没有得到任何阿步或镰月的消息。
这一天二人乘着巨猫招财穿过深山,难得踏上了一片平川,在天黑前抵达一座城镇。这城镇四周修了高高的城墙,看样子是个重镇。城门紧闭,上方有三个大字“仙人镇”。城门外一个守卫也没有,却有很多……鲛尸。
成片的鲛尸,大约有上千只,就像一群爬向镇子的虫,头部都朝向城门的方向,由疏到密,在城门下聚集成堆。
不过,它们都一动不动。鲛尸堆里,还倒着长腿的人。男女老少有数十个之多。
樊池眉头一皱,上前察看了一下,很快回到九蘅身边,摇摇头:“人和鲛尸都死了多日了,尸体都脱水干枯了。”
招财嗅了嗅死掉的鲛尸,厌恶地别开头。不新鲜了,不好吃。
九蘅走近些仔细看了看人的尸身。这些人身边滚落着行礼家当,脚上鞋子磨穿,好像是逃难过来的,全部倒在城门口,有的身上插着羽箭倒毙半路,有的人保持着手摸在门上的姿势,仿佛死去的最后一刻都在拍门,乞求门能打开。一幅充斥着绝望气息的凄惨画面。
而那些干枯的鲛尸身上虽插着羽箭,但羽箭可杀不死它们啊……
樊池分析给她听:“这镇子离河流甚远,这些鲛尸应该是干死的。此事有些奇怪,按理说鲛尸即使跟着人追咬,也不会追到这么干旱的地方的。”
还有就是……镇子里面为何没人给开门?也被鲛尸占为死城了吗?
城墙上的墙垛后忽然探出一个衙役模样的人的脑袋,喝问道:“什么人?”
樊池朗声答道:“过路的,进去歇个脚。”
衙役问:“可有鲛尸跟随?”
樊池答道:“没有。”
衙役的声音突然有些惊恐,喊道:“那是什么!”
九蘅知道是招财吓到人家了,赶忙摸着它的脖子说:“这是我们的座骑,不伤人的。”
衙役说:“等一下。”缩了回去,良久不见动静,大概是去汇报上司了。
樊池转脸看她了一眼。她连日疲惫,又看到城门前的惨状,脸色更不好了。
他忽然手一抄将她横抱了起来。她惊叫道:“你干什么?”
他足尖一点,已翩然飞起,径直越过了两丈高的城墙,轻飘飘落在另一侧。九蘅呆了一下,才恼道:“等一等不好吗?你不要有事没事动用灵力好吗?”很伤身体的!
“扑”的一声响,招财也跟着跃了进来,落在他们身边。
樊池看着前方挑了下眉:“你看,多亏进来了,干等也等不到他们开门的。”
城门内不远处站了一个头目模样的人,面前低头哈腰站着个那个衙役,好像刚刚正在挨头目的训。头目震惊地指头翻墙而入的二人:“你们……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又仰头望了望城墙,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又看了看巨猫,面露惊恐。
樊池冷冷反问:“为何不令人开门?外面那些人也是因为想进来避难,被你们射杀在城门外的吧?”
头目暴怒,一声令下:“哪里来的强匪?拿下!”
旁边跑来一队衙役,手持长矛围攻了上来。招财“吼”的一声挡在二人前面,目露凶光,獠牙毕露,就要大开杀戒!樊池喝了一声:“招财退下!”
从张家村一路走来,招财不断跟樊池耍小脾气,可是当他正色下令,神族对于兽类的威慑力就令它噤若寒蝉,虽不情愿,还是收起爪牙后退,异色瞳却仍凶厉,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樊池让它退下是不想造下杀孽,衙役却不领情,手中长矛并成密集一排攻来。
九蘅看这阵势,挣了一挣想要下来帮忙,被他往怀中紧了一紧,冷声道:“老实待着不要碍手碍脚。”两手抱着她,轻盈腾挪将齐齐刺过来的矛尖踏在脚下,借力跃到衙役们身后,长腿飞起。
衙役们只觉攻击目标一晃就消失了,正茫然乱找,同伴们就相继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城墙上,滑落地上呻吟不止。片刻工夫整队人已摔得横七竖八,而那个白衣的入侵者神定气闲地把手中托的女子放到地上,那女子帮他理了理因为打架而有些乱的衣襟。
就跟躺了一地哼哼的衙役与他们毫无关系似的,简直气死人。
头目又惊又怒,向后退去,大声令道:“有敌入侵,警戒!”
四周响起弯弓绷起的声音。樊池与九蘅举目看去,只见城墙上站满弓箭手,有上百名之多,黑漆漆的箭锋齐齐对准他们。镇内街道上也响起密集的行军声,一队兵马涌来将去路堵住。
樊将九蘅挡在身上,神情依然镇定,扬了扬眉:“哟。重兵把守啊。那就打一架吧。”
九蘅急忙拉他的衣服:“他们人多势众,打得过吗?”
他冷哼一声:“这点人算什么?官兵本该是佑护弱民,却将难民射杀门外,我就该替天行刑,取了他们狗命。”眼底闪过嗜血杀意。
九蘅心中跟着一狠:“好,打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