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纸屑”在几人头顶上如乌云般覆盖了一片,飞舞盘旋不止!而曹奈骑的那匹马上只剩了一具人的骨架,骨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肌肉皮肤,泛着黄白的色泽。骨架保持了一会儿坐姿,“哗”地倒下,落地摔散,一地枯骨。
抬头仔细看去,那些飞舞的碎屑竟是朱红色的蛾子,血翼,鼓腹,须口。紧跟着伴在马侧的四个小太监,甚至连曹奈骑的那匹枣红马都不触自爆,化成无数只朱蛾加入了那朵飞蛾的乌云,剩下四具人骨架、一具马骨头,原地撑了片刻即倒落在地。
脚下一地散骨。
九蘅惊道:“这是什么东西?”
樊池冷笑道:“朱蛾妖而已。都是长翅膀的,敢在我面前耍这种花招!”
九蘅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什么叫做“都是长翅膀的”。他原身是蝴蝶啊,差不多物类……
她抽出了赤鱼指着头顶朱色乌云有些茫然:“这么多只,妖丹在哪个身上?”
樊池鄙视她一眼:“你就不先担心一下它们能否杀人吗?它的全称叫做嗜骨朱蛾,过一会儿就会全扑下来,密密麻麻叮在你全身,再飞起时就剩下一副骨架了。”
听到这话,隐形跟在后面的阿步吓得贴到银山身上去。九蘅见他神态轻松,知道他是在吓唬人,朱蛾应是伤不了有白泽碎魄宿主,遂还他一个白眼。
头顶那团朱蛾乌云完全没接收到应得的恐惧和尊重,恼羞成怒,翅膀出的扑动声形成密集的簌簌声浪,翻卷着朝他们灭顶而下!
这场面着实叫人嫌恶!隐形的银山悄悄撒了一把的暴雨梨花针,顷刻间地上已铺了一层蛾尸。存活的朱蛾也感应到了莫名灵力,明白过来他们不好叮,四散飞去,消失在夜色中。
九蘅踢了踢脚下蛾尸,道:“原来那些白骨是这么来的啊。”
之前阿步与银山隐形进到城中时,只觉得城内冷清,家家关门闭户。灾年里大家藏在家里也是正常,初时并不觉得异样。他们随机翻墙溜进了几户人家里,头两家也正常,里面住了人,人们除了面黄肌瘦、神情忧郁,看不出别的。第三户人家里却没有活人,只有七具完整白骨,从骨骼大小可以看出有成人有幼儿。
灾事年头处处可见白骨,原也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些骨架干净异常,一丝皮肤肉屑都不剩。这一家人的骨架倒毙的位置各是分散的,大人在屋内小儿在院中,有在床上呈现睡卧之姿的,有坐在桌前的,甚至还勉强撑着生前的坐姿,只是稍有风刮过就哗啦散掉。那情形给人的感觉是这家人在正常过着日子,突然间就化作了白骨。
银山跟阿步接连隐身探访了数户人家,又看到了古怪的尸体。这些尸体已变成干尸,好像一丝水份也没有了。京城并不是很干燥,死人绝不会干化成这样。仔细检查一下就可以看到干尸头顶都有一个细小的洞。
仿佛是被什么东西从脑壳插入吸干了全身血液。
有的全家化骨,有的全家变干尸,有的人家是活人。不过他们很快也发现了“正常生活”的人们的异样之处。这些人大白天也门窗紧闭,家人之间很少交谈,即使是说话也压低着声音,好像怕隔墙有耳一般。也不知究竟在惧怕什么。
回到城外,在进城之前银山将这些情况跟樊池他们说了,樊池一时也想不明白那些人是被什么妖物袭击变成干尸和骨架。直到与请他们进城的宦官曹奈走近时,樊池已参破他的真身。他也是头一次见朱蛾这种妖物,没有立刻点破,而是配合地跟它同行,感兴趣地观察它的一举一动。
朱蛾扮的“曹公公”真是惟妙惟肖,动作自然,表情生动,说话流畅,若不是以神族慧眼参破,还真难看出破绽。
此时朱蛾散去,留下他们站在黑夜里的京城街道上。银山悄声道:“这个曹公公从前伴着皇上出宫巡游时我望见过,的确是长这个模样啊,竟是妖精变的吗?”
樊池道:“也不能算是变化,而是朱蛾食尽曹公公血肉,附在他的骨上,完全模拟曹公公生前的言行举止,真是个讲究的妖物啊。旁边这四个小太监就粗糙得多了。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四人一直低着头跟在旁边,看似整齐划一毕恭毕敬,其实动作机械、没有表情。附生了曹奈和四个小太监的“朱蛾”看似千千万万只,其实只有一个“灵魂”,在“曹公公”身上,斩了“曹公公”,“小太监们”也就撑不下去了。不过我也有看走眼的地方,没料到曹奈骑的马都是朱蛾附身所化。”
这种以血肉为食,又能借“猎物”骨架取而代之的妖蛾真是贪婪又凶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