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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者序

法国史学家兼批评家丹纳( Hippolyte Adolphe Taine ,1828—1893年)自幼博闻强记,长于抽象思维,老师预言他是“为思想而生活”的人。中学时代成绩卓越,文理各科都名列第一;1848年又以第一名考入国立高等师范,专攻哲学。1851年毕业后任中学教员,不久即以政见与当局不合而辞职,以写作为专业。他和许多学者一样,不仅长于希腊文、拉丁文,并且很早精通英文、德文、意大利文。1858年至1871年间游历英、比、荷、意、德诸国。1864年起应巴黎美术学校之聘,担任美术史讲座,1871年在英国牛津大学讲学一年。他一生没有遭遇重大事故,完全过着书斋生活,即便是旅行也是为研究学问搜集材料。但1870年的普法战争对他刺激很大,成为他研究“现代法兰西渊源”的主要原因。

他的重要著作,在文学史及文学批评方面有《拉封丹及其寓言》(1854年)、《英国文学史》(1864—1869年)、《评论集》、《评论续集》、《评论后集》(1858,1865,1894年);在哲学方面有《十九世纪法国哲学家研究》(1857年)、《论智力》(1870年);在历史方面有《现代法兰西的渊源》十二卷(1871—1894年);在艺术批评方面有《意大利游记》(1864—1866年)及《艺术哲学》(1865—1869年)。列在计划中而没有写成的作品有《论意志》及《现代法兰西的渊源》的其他各卷,专论法国社会与法国家庭的部分。

《艺术哲学》一书原系按讲课进程陆续印行,次序及标题也与定稿稍有出入:1865年先出《艺术哲学》(即今第一编),1866年续出《意大利的艺术哲学》(今第二编),1867年出《艺术中的理想》(今第五编),1868至1869年续出《尼德兰的艺术哲学》和《希腊的艺术哲学》(今第三、四编)。

傅雷(1961年)

丹纳受19世纪自然科学界的影响极深,特别是达尔文的进化论。他在哲学家中服膺德国的黑格尔和法国18世纪的孔提亚克。他认为世界上一切事物,无论物质方面的或精神方面的,都可以解释;一切事物的产生、发展、演变、消灭,都有规律可循。他的治学方法是“从事实出发,不从主义出发;不是提出教训而是探求规律、证明规律” ;换句话说,他研究学问的目的是解释事物。他在本书中说:“科学同情各种艺术形式和各种艺术流派,对完全相反的形式与派别一视同仁,把它们看作人类精神的不同的表现,认为形式与派别越多越相反,人类的精神面貌就表现得越多越新颖。植物学用同样的兴趣时而研究橘树和棕树,时而研究松树和桦树;美学的态度也一样,美学本身便是一种实用植物学。”这个说法似乎他是取的纯客观态度,把一切事物等量齐观;但事实上这仅仅指他做学问的方法,而并不代表他的人生观。

他承认“幻想世界中的事物像现实世界中的一样有不同的等级,因为有不同的价值”。他提出艺术品表现事物特征的重要程度、有益程度、效果的集中程度,作为衡量艺术品价值的尺度;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特征的有益程度,因为他所谓有益的特征是指帮助个体与集体生存与发展的特征。可见他仍然有他的道德观点与社会观点。

在他看来,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的性质面貌都取决于种族、环境、时代三大因素。这个理论早在18世纪的孟德斯鸠,近至19世纪丹纳的前辈圣伯甫,都曾经提到;但到了丹纳手中才发展为一个严密与完整的学说,并以大量的史实为论证。他关于文学史、艺术史、政治史的著作,都以这个学说为中心思想;而他一切涉及批评与理论的著作,又无处不提供丰富的史料作证明。英国有位批评家说:“丹纳的作品好比一幅图画,历史就是镶嵌这幅图画的框子。”因为这缘故,他的《艺术哲学》同时就是一部艺术史。

从种族、环境、时代三个原则出发,丹纳举出许多显著的例子说明伟大的艺术家不是孤立的,而只是一个艺术家家族的杰出的代表,有如百花盛开的园林中的一朵更美艳的花,一株茂盛的植物的“一根最高的枝条”。而在艺术家家族背后还有更广大的群众,“我们隔了几世纪只听到艺术家的声音;但在传到我们耳边来的响亮的声音之下,还能辨别出群众的复杂而无穷无尽的歌声,在艺术家四周齐声合唱。只因为有了这一片和声,艺术家才成其为伟大”。他又以每种植物只能在适当的天时地利中生长为例,说明每种艺术的品种和流派只能在特殊的精神气候中产生,从而指出艺术家必须适应社会的环境,满足社会的要求,否则就要被淘汰。

另一方面,他不承认艺术欣赏是一个见仁见智的问题,没有客观标准可言。因为“每个人在趣味方面的缺陷,由别人的不同的趣味加以补足:许多成见在互相冲突之下获得平衡,这种连续而相互的补充,逐渐使最后的意见更接近事实”。所以与艺术家同时的人的批评即使参差不一,或者赞成与反对各趋极端,也不过是暂时的现象,最后仍会归于一致,得出一个相当客观的结论。何况一个时代以后,还有别的时代“把悬案重新审查,每个时代都根据它的观点审查:倘若有所修正,便是彻底的修正,倘若加以证实,便是有力的证实……即使各个时代各个民族所特有的思想感情都有局限性,因为大众像个人一样有时会有错误的判断、错误的理解,但也像个人一样:分歧的见解互相纠正,摇摆的观点互相抵消以后,会逐渐趋于固定、确实,得出一个相当可靠、相当合理的意见,使我们能很有根据很有信心地接受”。

处于逆境中的傅雷夫妇(20世纪60年代初期)

《艺术哲学》译本手稿(1961年2月)

丹纳不仅是长于分析的理论家,也是一个富于幻想的艺术家;所以被称为“逻辑家兼诗人……能把抽象事物戏剧化”。他的行文不但条分缕析,明白晓畅,而且富有热情,充满形象,色彩富丽;他随时运用具体的事例说明抽象的东西,以现代与古代作比较,以今人与古人作比较,使过去的历史显得格外生动,绝无一般理论文章的枯索沉闷之弊。有人批评他只采用有利于他理论的材料,摈弃一切抵触的材料。这是事实,而在一个建立某种学说的人尤其难于避免。要把正反双方的史实全部考虑到,把所有的例外与变格都解释清楚,绝不是一个学者所能办到,而有待于几个世代的人的努力,或者把研究的题目与范围缩减到最小限度,也许能少犯一些这一类的错误。

我们在今日看来,丹纳更大的缺点倒是在另一方面:他虽则竭力挖掘精神文化的构成因素,但所揭露的时代与环境,只限于思想感情、道德宗教、政治法律、风俗人情,总之是一切属于上层建筑的东西。他没有接触到社会的基础:他考察了人类生活的各个方面,却忽略了或是不够强调最基本的一面——经济生活。《艺术哲学》尽管材料如此丰富,论证如此详尽,仍不免予人以不全面的感觉,原因就在于此。古代的希腊、中世纪的欧洲、15世纪的意大利、16世纪的法兰德斯、17世纪的荷兰,上层建筑与社会基础的关系在这部书里没有说明。作者所捕捉到的繁荣与衰落只描绘了社会的表面现象,他还认为这些现象只是政治、法律、宗教和民族性的混合产物;他完全没有认识到社会的基本动力是在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

但除了这些片面性与不彻底性以外,丹纳在上层建筑这个小范围内所做的研究工作,仍然可供我们做进一步探讨的根据。从历史出发与从科学出发的美学固然还得在原则上加以重大的修正与补充,但丹纳至少已经走了第一步,用他的话来说,已经做了第一个实验,使后人知道将来的工作应当从哪几点上着手,他的经验有哪些部分可以接受,有哪些缺点需要改正。我们也不能忘记,丹纳在他的时代毕竟把批评这门科学推进了一大步,使批评获得一个比较客观而稳固的基础;证据是他在欧洲学术界的影响至今还没有完全消失,多数的批评家即使不明白标榜种族、环境、时代三大原则,实际上还是多多少少应用这个理论的。

*编者对傅雷译本中个别当今已不再使用的词语作了适当修改。 gFrg98h0rznrqFJXBMpSq+s9mpBkO1JkTSF9csZXK3jKWFUfACiGYXszQbRjmK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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