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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马路，走了五六分钟进了面馆。
面馆不大，里面六七张桌子，收拾的还算干净，这家面馆的位置决定了它的主要客源就是青城三中的学生。
放学已经有一阵子了，吃面的学生们已经散了，面馆里只有一桌还有客人。
“老板，两碗臊子面，加两个鸡蛋，加两个鸡腿。”其实，曾黎是吃不下那么多的，她又怕单独给宋魏点，太刻意了，也只好都自己也点上了。
宋魏坐在她的对面，把那两瓶饮料拧开，放在了曾黎前面一瓶。
是个贴心的弟弟，曾洋才不会想到帮她扭开饮料瓶。
“最近学习忙不忙？你们是不是要考期中试了？”曾黎和宋魏很自然的聊着天。
毕竟她曾经也是青城三中的学生，再加上有曾洋的共同话题，说起话来也不觉得尴尬。
不一会，面就上来了，宋魏看着满满的一碗臊子面，上面铺着烫的绿油的小油菜，切成两半的鸡蛋，还有一个大鸡腿，拿着筷子说：“谢谢姐。”
“说这个干什么，快吃吧。”惯性的，曾黎抬手摸了下他的头，这个动作她经常对曾洋做。
但，毕竟宋魏不是曾洋，手从他头上拿下来，觉得是不是有点唐突了。
好在看到宋魏脸上的浅浅的笑，她才没有再纠结这个问题。
筷子夹了几口面，面的味道很不错，曾黎却有些吃不下，外联资金的事情压在她心上，让她不轻松。
宋魏是男孩子，又学了一天的习，自然是饿的，几口就吃了小半，抬头看到对面的人拿着筷子看着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试探的开口问道：“姐，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曾黎轻叹了一口气，下巴抵在筷子上，“大人有大人的烦恼。”
“要不要和我说说？没准……我能开导开导你。”宋魏看着她。
曾黎看着他黑白界限分明的眼睛，是好看的菱形，笑了，道：“你快吃吧，不是什么大事，肯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心里捉摸着，要不，明天她就去找找向恒，看看他能不能陪她拜访几家，让她有个适应和学习的过程。
宋魏却没有继续吃，放下筷子，认真的说：“姐，你和我说说呗，你就当找了个听众，烦恼说出来，心情会好很多的。”
看他说的这么认真诚恳，曾黎想了想，便道：“学校组织活动，要拉赞助。我被分配了这个任务，但是……我……”
曾黎握着手中的筷子，懊恼自己没用，“但是我不好意思和人家开口。下午去了那家超市，然后，买了两瓶饮料出来了。”指了指桌子上的这两瓶。
原来这两瓶饮料是这么来的呀。
宋魏还以为她遇见了很大的难事呢，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情，这件事他还真的可以开导一下她，因为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开口确实是难开口，不过凡事都要有第一次的尝试，要不……”宋魏的视线越过曾黎，扫了扫后方忙碌的面馆老板。
“老板……”他抬手，松紧的校服袖口下滑露出纤细的手腕，有棱角的骨头能区分出是一个男孩的手腕。
面馆老板闻言看了过来。
曾黎不明所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就见他站了起来，走过去两步，“老板，我们学校有个篮球赛，您有兴趣赞助吗？可以给您拉宣传条幅……”
曾黎原本好奇他起身是想干什么，听到这话，惊得她连忙起身，晃的面汤洒了出来淋在她裤子上都没有注意到。
一边扯着宋魏的校服袖子往回拉，一边对愣住的面馆老板连不迭的说对不起。
“你在干神马？”曾黎将宋魏按在椅子上，压低声音的问。
宋魏看到她慌了的神情，反倒笑了出来，“我帮你打个样。”
曾黎被他灿烂的笑晃有些愣神，这孩子真是好看啊。但随即察觉到面馆老板探寻的目光，十分不好意思的以手掩面，“谁让你在这里的！”
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继续用一只手半遮着脸，“快吃，吃完咱们好走。”
宋魏嘴角挂着笑，“姐，你总要卖出这一步的，再者说，咱也不是强迫他赞助，就是问一问，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曾黎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可是她就是拉不下这个脸。
宋魏继续说道：“再者说，让他们赞助也不是白白拿钱，不是也给他们宣传了嘛。他们也是为了给自己间接打广告。”
曾黎点了点头，但仍旧是有些难为情。
却没想到面馆老板走了过来，曾黎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个，孩子，我们是小本生意，没办法给你们赞助，不好意思。”说着把一碟小菜放在了他们桌子上：“这个是店里新品送给你们尝尝的。”
宋魏展颜笑，“谢谢叔。”
曾黎半低着头，闷着头说了声谢谢。
面馆老板走后，宋魏将那碟小菜朝着她的方向推了推：“姐，你尝尝。”
看到他脸上的笑，曾黎真的很想在他的额头来了爆栗。
宋魏笑容更大，“你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尴尬。”
曾黎倒是开始认真的思考拉赞助这件事，自己，可能真的想太多了。
宋魏接着将面条送入口中，不一会一碗面就吃的干净。
曾黎将自己的碗中的鸡腿夹起来准备放在他的碗里，宋魏忙制止：“姐，我真的吃饱了。”
“我也吃不下”曾黎放弃的把鸡腿又拿回自己的碗里，看着没吃完的东西觉得有点浪费。
宋魏想了下，给出了个折中方案：“要不这样吧，我吃那个鸡蛋，你把鸡腿吃掉？”
曾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将鸡蛋夹到他碗里，开始专心对付自己碗中的鸡腿。
宋魏吃完鸡蛋，真的觉得饱的不能再饱了，抬眼看曾黎专心致志的吃鸡腿。
估计是医学生的原因，她吃鸡腿吃的很细致，用筷子剥鸡腿肉就好像在解剖，她专心的时候，眉毛微微蹙在一起，像是在解世界难题一般。
下巴处，隐隐有淡淡一条粉红，是被那个女人指甲划伤后愈合了。
宋魏的眸光闪了闪，垂下首。
终于将鸡腿消灭掉，曾黎原本没什么食欲的，没想到吃着吃着竟然胃口好了很多。
放下筷子，刚一抬头，宋魏就将桌上的餐纸递到了她面前。
“谢谢”比曾洋那个臭小子心细多了。
出了面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正赶上街灯一盏盏次第点亮，黄色的光晕笼在人的头上，衬的秋日的夜晚格外的温暖。
“不早了，快回去吧，家里人该惦记了。”
曾黎催他回家，宋魏却没有马上离开。
斑驳的阴影混着夜色，将少年的身形衬得更加削瘦，像细韧的松竹。
少年的眸光中有和年纪不相称的沉寂。
“姐，明天是周末，要不……我明天陪你去拉赞助吧，开个头，后面就好说了。”
“不行”曾黎想都没想就反对道：“周末你应该在家好好复习，不是马上就要期中考了吗？你可别松懈。”
“没事的”
“那也不行”没等曾黎说完，宋魏便道：“真的没事，我每周六都要去那家餐馆帮工，我就早出来一会，陪你走一家，总比你一个人去要好。”
曾黎一怔，“你……每周都去？”
宋魏点点头，可能是心理觉得和曾黎很亲近的缘故，能够很坦然的说这些让他觉得有些难堪的事情。
“我在攒下学期的学费。那家老板人挺好的，知道我的情况后，还给我涨了点钱，也挺照顾我的。”
曾黎心理有点酸涩，但是她捏着手，压住了这种情绪。
“面馆在哪里？”
“就在商业街那面，我每天中午饭口前过去，明天上午我早出来一会，陪你去那家超市怎么样？”
他的眼睛在街灯的照应下，像是有两颗小星星。
他真的很想帮忙，这样承别人的恩情，他如果能帮上忙，心里会舒服很多。
那家超市也在商业街附近，曾黎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好，那明天上午九点，我们在商业步行街的那个南面入口集合？”
“好，那明天见。”
告别后，宋魏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消瘦的身影在灯下如同水墨画上一抹淡影，不一会就散在了日暮中。
曾黎坐公交朝着学校的方向。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车上零星的几个人，曾黎下巴搭在前排椅子靠背上，觉得自己真是没出息，拉个赞助还要一个高中生陪着。
又想到宋魏说打工的事情，叹了口气，一边上学，还要一边攒着下学期的学费，成绩比曾洋还要好，在别人看不到的那一面，他一定过得很艰辛，肯定也下了很多功夫。
翻来覆去，曾黎的脑子里想的就是拉赞助和宋魏的情况这两件事。
宋魏却没有她那些心事，也没有时间想那么多的心事。
和曾黎分开后，他想着青城偏郊的方向赶。
青城偏郊的村改社区的一片楼房内，宋魏的家就在其中的一栋。
确切的说，那不是他的家，是他姥爷家。
而他，没有家。
刘新说的那个瘸腿姥爷已经醉了，斜躺在半旧的沙发上，破角的茶几上摆着残羹冷炙和半盏没喝完的白酒。
这场景他习以为常，直接背着书包进了卧室。
狭窄的卧室内仅能摆下一张单人床和一张桌椅。他掏出书本打算写作业，提笔写了几行字，又站起来去另一间卧室抱了被子，给沙发上的人盖上。
把茶几上的那些饭菜收拾起来，小半叠花生米，还有半碗白菜土豆，秋天的天气已经凉了，那半碗白菜土豆凝成一坨。
宋魏收拾的时候，眼睛扫到了玻璃茶几上的那块破角，又伸手摸了摸被碎发盖住的额头。
那里是他额头撞破的，三年了，割破的伤口已经结巴，疤痕也隐隐不容易见，但那时的痛感还在。
这些在脑海里划过，也只占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他又继续收拾碗筷，手法熟练的拿到厨房内洗干净控水，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就收拾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