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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苏轼生平与贡献

一、苏轼生平与主要成就

(一)苏轼生平简述

苏轼(1037—1101),字子瞻,自号东坡,四川眉州眉山人。祖父苏序;父苏洵,字明允,自号老泉。弟苏辙,字子由,晚号颍滨遗老。父子三人俱以文著名,世称“三苏”,亦为古文“唐宋八大家”其中三家,传为佳话。苏轼六岁入私塾小学,师从天观道士张易简开始读书。从师处始知范仲淹、欧阳修、梅尧臣、韩琦等文名,大为崇拜,立志为榜样。苏母程氏出身大家族,文化素养极高,父亲苏洵游学在外时,便由其母督促二子学业。程氏特别注重对孩子人格的培养,尤其好以古代名士贤臣的事迹教育孩子。苏轼幼年曾听母亲讲授《后汉书·范滂传》,遂发奋为仁人志士。苏轼自幼天资聪颖,勤奋诵读,十岁能文,及弱冠之年已博通经史,属文日数千言。十九岁娶四川青神县进士王方之女王弗为妻,次年跟随父亲到成都谒见张方平。父子三人之文采皆大受赞赏,张以国士待之,并上书欧阳修推荐苏洵。

元年(1056),苏轼与弟苏辙随父亲赴汴京开封府应秋季“解试”,获得次年礼部“省试”资格。次年春,欧阳修主持礼部“省试”,读苏轼文《刑赏忠厚之至论》颇为赞赏,但误认为此文乃其弟子曾巩所作,为避嫌降为第二。此后,苏轼与苏辙又参加仁宗皇帝亲自主持的“殿试”,兄弟二人同科进士及第。是时,苏氏父子三人名震京师。苏轼作《谢欧阳内翰书》《上梅直讲书》等文感谢考官,深受欧阳修赞赏。欧读其文不觉汗出,谓“老夫当避此人,放他出一头地!”四月,母亲程氏卒于眉山,父子三人奔丧故里。嘉 四年(1059),苏轼为其母守孝期满,随父亲与弟弟苏辙沿岷江、长江东下,过三峡,再赴汴京,途中父子三人一路唱和所作诗文编为《南行集》,苏轼为之作序。是年苏轼长子苏迈生。父子三人携家眷历时一年至京,苏轼授河南福昌县主簿,弟苏辙授渑池县主簿,俱未赴任。经欧阳修推荐,苏轼与苏辙参加次年举行的“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考试。按规定需提前一年上交五十篇策论,为之“贤良进卷”,苏轼所作“贤良进卷”后被编入《应诏集》,包括《留侯论》《贾谊论》等名篇在内。次年,兄弟二人一同参加“制科”考试连名并中,仁宗皇帝认为自己为子孙找了两位宰相之才,甚是欣慰。苏轼授大理评事、凤翔府签判,十一月与弟苏辙别于郑州,作《和子由渑池怀旧》。

七年(1062),苏轼任凤翔府签判,任期三年。与文同订交于歧下,文同字与可,善画竹。期间仁宗皇帝去世,英宗继位。宋英宗治平二年(1065)正月,苏轼任期满还朝,判登闻鼓院,除直史馆。五月,结发妻子王弗卒,次年四月,其父苏洵卒。治平四年(1067),苏轼与弟苏辙护父丧返蜀。这一年,英宗驾崩,宋神宗继位,苏轼、苏辙在家为父亲守丧。熙宁元年(1068),服丧期满,时年三十三岁的苏轼续娶王弗堂妹王闰之为妻,后与弟苏辙携全家赴汴京,从此未再返乡。这一年,神宗皇帝召见翰林学士王安石,开始酝酿“变法”。

神宗熙宁二年(1069),苏轼还朝。是年王安石主持新法,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为顺利实行新法极力排除异己,认为苏轼与自己政见不合,任命其为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闲职。四月,神宗诏令臣僚议论科举改革,苏轼奏上《议学校贡举状》,反对科举改革,得神宗召见。是年秋天,苏轼任国子监考试官,出策论题目暗讽王安石,并主动离开“条例司”。司马光推荐苏轼为谏言官,神宗屡次欲启用苏轼,皆被王安石阻止。冬天,苏轼又作《上神宗皇帝书》万言,全面驳斥“新法”。次年,判大名府韩琦奏疏青苗法害民,苏轼作《再上皇帝书》,要求罢免王安石。神宗皇帝为维持“新法”,罢黜百官,力挺王安石。苏轼上《拟进士对御试策》,继续反对“新法”。王安石亲家谢景温诬告苏轼贩卖私盐,王安石非常高兴,因为他终于可以铲除与自己政见不合,却又很受神宗皇帝器重的苏轼了,但最终查无实证。

熙宁四年(1071),时年三十六岁的苏轼奉命通判杭州。七月出京,赴陈州见苏辙,此时苏辙也因忤逆王安石而除陈州州学教授。九月,苏轼赴颍州谒见欧阳修,十一月到任杭州。苏轼在杭州期间,奉命监事开挖“运盐河”工程,赴湖州相度堤岸利害,会晤湖州太守孙觉。作《吴中田妇叹》《山村五绝》等诗,反映民间疾苦,有所托讽抗拒“新法”。协助陈襄修复钱塘六井,在常州、润州赈饥。是时,朝廷设立“经义局”,在宰相王安石主持下修订《尚书》《诗经》《周礼》三经释义,谓之“新三经义”,并以此为科举标准。值得一提的是,同时沈括恰奉命访查两浙路农田、水利、差役等事,至杭州,搜集苏轼近作,注明其讥讽“新法”,回奏朝廷。苏轼在杭州期间还结识了诗僧参寥,纳妾王朝云。

熙宁七年(1074),苏轼出任密州知州。此年大旱,流民多入京,京师监门官郑侠上《流民图》,王安石罢相,但“新法”仍在施行。苏轼知任密州期间,重葺超然台,弟苏辙作《超然台赋》,自作《超然台记》。熙宁八年(1075),王安石复相,“三经新义”正式颁行。密州时期,苏轼不但作《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悼念亡妻王弗;又作《江城子·密州出猎》,开创了豪放派词风;中秋作千古传颂名篇《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以表达对弟弟苏辙千里相隔的思念之情。熙宁九年(1076),苏轼离密州移知河中府,密州百姓在城西彭氏园中供苏轼像,岁时拜谒。是年王安石再罢相,神宗亲自主持继续施行“新法”。熙宁十年(1077),苏轼改任徐州知州,于四月到任,七月黄河决澶,苏轼亲率军民防洪驻堤抗灾,徐州得以保全,作《河复》等诗。次年,建黄楼以纪念抗灾,重阳大会宾客。秦观来谒见,与参寥游百步洪。

元丰二年(1079),三月改任湖州知州,四月到任。七月御史李定等交章弹劾苏轼所作诗文言涉讪谤,自湖州任上被逮,八月下御史台狱。十二月结案出狱,责授黄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次年二月,到达黄州贬所,州守徐大受厚待之,初居定惠院,后迁城南临皋亭,筑南堂。苏轼在黄州躬耕东坡,陈师仲自杭州来书,告以编成《超然》《黄楼》二集。苏轼还利用当下较多的闲暇时光,撰成《东坡易传》《论语说》。元丰五年(1082),作《红梅三首》《寒食雨二首》等诗,其中《寒食雨二首》之墨迹即传世的“黄州寒食诗帖”,历来被尊为宋代行书第一。苏轼在黄州预置新居,在去探访新居途中,于沙湖道中遇雨,作《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黄州“东坡雪堂”筑成,苏轼自号东坡居士,作《雪堂记》,时年四十七岁。云门禅宗僧佛印开始与苏轼通信。于秋、冬两游赤壁,写《前赤壁赋》《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为怀念欧阳修,作《醉翁操》词,又作《洞仙歌·冰肌玉骨》。这一年,宋与西夏交战,宋兵大败。神宗皇帝大受打击,精神、身体每况愈下,从此对“旧党”人物示好。新官制颁布,神宗想借此启用苏轼,但被大臣阻止。元丰六年(1083),苏轼得眼疾,逾月不出户,世人皆传说苏轼已去世,神宗叹息,后听闻其病愈,乃感幸甚。次年正月,神宗出御函令苏轼任汝州团练副使,本州安置。四月,苏轼离开黄州,乘舟东下至九江。游庐山、石钟山,作《题西林壁》《石钟山记》等。过金陵访王安石,相逢一笑泯恩仇,相谈甚欢。至镇江金山寺,拜访佛印。至常州买田安家,又至扬州,上表求常州居住,后得神宗诏旨,允许常州居住。元丰八年(1085),宋神宗驾崩,哲宗继位,太皇太后高氏垂帘听政,启用司马光、范纯仁等“旧党”。六月,苏轼得诏恢复官爵,知任登州,九月被召还朝任礼部郎中,十二月至京迁任起居舍人。弟苏辙以右司谏召回朝廷。

哲宗元 元年(1086),司马光主政,尽废新法,斥逐新党,史称“元 更化”。年初,朝廷恢复科举诗赋考试。三月,苏轼任中书舍人,后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对司马光尽废新法有所保留,以为不当废除“免役法”。八月,司马光同意复行“青苗法”,苏轼表示反对。是年王安石、司马光相继去世,苏轼作文悼念。程颐主持司马光丧事,过于注重礼教缛节,苏轼表示不满,常戏谑讥讽,遂与程颐拥护党结怨。苏轼推荐黄庭坚任翰林学士,秦观为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御史孙升唯恐苏轼拜相,上奏言苏轼只可任翰林学士不可执政。后御史朱光庭弹劾苏轼任学士院考试考官所出《试馆职策题》语涉讥讽,苏轼上书为自己辩护。此时正当范纯仁执政,认为苏轼无罪,但以傅尧俞、朱光庭、王岩叟等为首的御史坚持苏轼有罪,并当面斥责太皇太后包庇苏轼。此事后虽平息,但朝廷党派之争更为严峻,朝臣分裂为“朔党”“蜀党”“洛党”,相互倾轧,史称“洛蜀之争”,“蜀党”以苏轼为首,“洛党”以程颐为首。后苏轼升户部侍郎,程颐被逐回洛阳。此年,苏轼还兼任侍读学士,开始为哲宗皇帝授课。但这期间,苏轼也因政见不合而屡遭新旧两党攻击,多次上章请求外任,均未许。

四年(1089),苏轼在京师,二月遭御史弹劾,三月以龙图阁学士充两浙西路兵马钤辖知杭州军事,五月过南都,谒张方平,七月到达杭州任所,十月兴工浚理西湖,十一月时值旱饥,奏请赈济,同时疏浚茅山、盐桥二河,以工代赈。是年,范纯仁拜相,苏辙为翰林学士、吏部尚书,出使辽国。苏轼在杭州第二年,春夏疏浚西湖,建成举世闻名的“苏堤”,并创建公共医院。秋,大雨,太湖泛滥,上疏请求救灾。苏辙出使归,任御史中丞,激烈反对宰相吕大防、刘挚允许“新党”入朝的调停政策。次年三月,苏轼被召入京,任翰林学士,知制诰,兼侍读;苏辙任尚书右丞相。苏轼还京时绕道视察湖州、苏州水灾。八月,因“洛党”贾易弹劾不已,苏轼自辩,朝廷罢之,以龙图阁学士出颍州知事,春浚颍州西湖。次年初,被命移扬州知事,扬州期间作《和陶饮酒二十首》,为和陶诗之始。后以兵部尚书召还,迁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礼部尚书。次年八月,妻王闰之卒于京师。九月,太皇太后高氏卒,宋哲宗亲政。苏轼自请出知定州获准,临行前未准与哲宗会面,遂上书作别,忠言规劝哲宗不要急进好功。

绍圣元年(1094),宋哲宗恢复神宗“新法”,苏轼被剥夺端明殿学士、翰林侍读学士职位,时年五十九岁。四月,苏轼在定州以讽斥先朝罪名被贬知英州,未至贬所,八月再贬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不得签署公事。十月二日到达贬所,时詹范守惠州。长子苏迈、次子苏迨归宜兴,幼子苏过与妾朝云同行至岭南。此年,苏辙亦被罢执政,出知汝州,后降官知袁州,七月被贬筠州居住。苏轼在惠州作《四月十一日初食荔支》《荔支叹》《江月五首》等诗,又作多首和陶诗。绍圣三年(1096),苏轼买白鹤观地筑屋,欲终老惠州,又助修惠州东西二桥。七月,妾朝云病故,葬栖禅寺松林中,作《悼朝云》等诗。次年二月,白鹤峰新居落成,子苏迈来惠探望。这一年,朝廷追贬“元 党人”,四月苏轼责授琼州别驾昌化军(今属海南岛)安置,五月遇弟苏辙于藤州,同行至雷州,六月别弟渡海。七月抵儋州贬所,张中知昌化军到任,请苏轼居官舍。次年,朝廷派董必查访两广,将苏轼逐出官舍,遂在城南桄榔林下买地筑屋,名曰桄榔庵,当地人帮助建屋。后潮州人吴子野渡海从苏轼学,琼州进士姜唐佐从苏轼学。苏轼从惠州至儋州,除继续修改《东坡易传》《论语说》外,又作《东坡书传》十二卷,著《东坡志林》,未完稿。元符三年(1100),宋哲宗崩,宋徽宗继位,诏苏轼移廉州安置,旋改舒州团练副使,永州安置,行至英州,得旨复官朝奉郎、提举成都玉局观,年底越南岭北归。

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1101),苏轼于北归途中暴病,暑热腹泻,止于常州,六月上表请老,以本官致仕。七月,径山维琳禅师来访,二十六日作《答径山琳长老》,竟成绝笔。二十八日卒,时年六十六岁。次年六月,葬于汝州郏城钧台乡上瑞里。

(二)苏轼主要成就

苏轼作为北宋著名文学家、思想家、书画家,一生仕途起伏,颠沛流离。其思想集儒、释、道三家之所长,融会贯通,不拘一格,主要表现在他的文学作品中。其文汪洋恣肆、明快畅达,有孟、庄之遗风,读来酣畅淋漓;其诗清新脱俗却雄健有力,善用比喻、夸张,用典独特,别出心裁;其词清丽旷达,援引各种题材入词,提升了宋词的艺术造诣,并开创“豪放词”一派,为后人所推崇;擅长书法,行、楷、草俱佳,与黄庭坚、米芾、蔡襄并称“宋四大家”;开“文人画”鼻祖,善画竹,主张写意传神,提倡“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苏轼作品的当代整理成果,有孔凡礼《苏轼诗集》和《苏轼文集》、黄任轲等《苏轼诗集合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版)、薛瑞生《东坡词编年笺证》(三秦出版社1998年版)、邹同庆等《苏轼词编年校注》(中华书局2002年版)等书,另有最新张志烈、马德富、周裕锴主编《苏轼全集校注》(河北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有关苏轼生平事迹及作品记载、评议等研究情况,则可参考孔凡礼《苏轼年谱》(中华书局1998年版)和《三苏年谱》(北京古籍出版社2004年版),以及曾枣庄主编《苏轼研究史》(江苏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等。

苏轼的兴趣极为广泛,博学多闻,间或著有涉及中医药的相关论文,可见明代茅维所编《苏轼文集》之医药杂记篇。苏轼中年谪居黄州、岭南、儋州后,生活创作之余,也致力于搜集行之有效的中医方剂及养生方法,被后人整理,与其医药论文一并收入沈括所作《良方》中,合成《苏沈良方》一书。

二、苏轼的医学思想与贡献

苏轼一生与儒、释、道三家之学的渊源深厚。他对三家之学的主动亲近和自然融汇,恰是东坡魅力之所在。提到苏轼,就不能不提到林语堂先生所撰的《苏东坡传》。林语堂先生对苏东坡的伟大人格极为推崇,认为苏东坡鲜明的个性特征超越了古往今来其他文人,并在他的文学作品和生活态度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林语堂先生在《苏东坡传》中力求向读者展现一个真实生动的东坡鲜活形象之余,还特别细心地关注到苏轼独特性格的形成原因。正如林语堂先生所言:“苏东坡一生的经历,根本是他本性的自然流露。在玄学上,他是个佛教徒,他知道生命是某种东西刹那间的表现,是永恒的精神在刹那间存在躯壳之中的形式,但是他却不肯接受人生是重担、是苦难的说法——他认为那不尽然。至于他本人,是享受人生的每一刻时光。在玄学方面,他是印度教的思想;但是在气质上,他却是道地的中国人的气质。从佛教的否定人生、儒家的正视人生、道家的简化人生,这位诗人在心灵识见中产生了他的混合的人生观。” 1

1 林语堂.苏东坡传[M].张振玉,译.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1988:5.

苏轼与儒、释、道的关系,历来就是学界最广泛热议的话题。一般分为两种见解:一种认为其前期以儒家思想为主,积极入世,这从他上表朝廷驳斥新法弊政中不利于民的文书,以及他在地方卓越的政绩中即可看出,在实际政务中,他无愧是一名爱民的好官。遭遇贬谪后,他的思想主要以释、道为主,寻求一种精神解脱。另一种认为苏轼把儒、释、道三者思想融会贯通起来,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哲学认识架构。其实,苏轼一生都未放弃对儒家“忠君爱民”道德思想的追求,而释、道思想则表现为对政治迫害和困苦遭遇的精神武器。苏轼广泛摄取吸收儒、释、道思想中相类相通的本质精华,杂糅融汇并亲身体悟,不拘泥于一家之言,形成了自己独特的人生观、价值观、审美观、文化修养、仪态风度等。苏轼有别于同时代其他封建知识分子之处就在于,他能将三者很好地结合起来支配自己,即“外儒内道”,或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苏轼对儒、释、道三家都同样推崇,同样兼收并蓄,融会贯通,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政治态度和生活态度。当外界条件允许时,即用儒家思想支配自己在社会上追求事业,积极从政,以身许国,济世救民,施展自己的胸襟抱负,一逞才学;当客观现实与其自身的理想抱负发生矛盾时,就回转来用释、道思想来解脱自己,支撑自己,而做到乐天知命,成为中国思想文化史上罕见的一位“快乐天才” 1 。苏轼主动把经生活实际淬炼过的三家精华融入到自己的生命意识中,以此帮助自己保护身心,超脱世俗的打击与思想的困扰,在芸芸众生中活出了自己的一份精彩。

1 张瑜.试析苏轼人生分期的儒释道思想及其成因[J].文教资料,2011(19):11-12.

以往学者大多关注苏轼文学作品中所体现的儒、释、道三家思想,而忽略了他的医药杂记。中国古代医学思想是最能体现儒、释、道三家思想的融合。首先,其理论的形成建立在先秦老庄哲学思想上,如“天人合一”“阴阳消长”“道法自然”等,在“养生观”上主张“清静无为”“内景返观”,在追求摄生延年方面采用道家的导引、炼丹之术;同时,中医还强调医生应怀有儒家的“大慈恻隐之心”、以“仁心仁术”拯救世间“含灵之苦”;后来,中医还主动吸收了佛学的相关宇宙哲思与“打坐”“参悟”等修行方法。在苏轼的医药杂文中,尤其是其贬谪后所作,同样承载着他对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独特认识。无论是“爱民如子”的“慈爱恻隐之心”,据理力争的“天地浩然正气”,还是“安适逍遥”的道家养生观,以及摒除凡尘杂念的佛学超脱顿悟思想,都体现了苏轼对三家思想的兼容并取,杂糅融汇。

(一)儒家“忠君爱民”思想

苏轼一生深受儒家积极入世、忠君报国、勤政爱民思想的影响。他致力于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为富国强民尽忠职守,为维护人民的利益从不吝惜自己的政治前途,甚至不惜献出宝贵的生命。苏轼终其一生致力的儒家思想,是受其家庭氛围的影响,在童年便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苏轼父亲苏洵,思维严谨,善做政论文,文笔明畅雄健,恣肆纵横,可谓天赋异禀,但其个性有些倔强古怪,独立任行,不愿服从常规教育,青年时游手好闲,不以读书为志,直到他的二哥及内兄等同辈人高中科举,而自己却名落孙山,自命清高的苏洵受了刺激,于二十七岁高龄开始发奋读书,重置《论语》《孟子》《尚书》等儒家经典于书斋案头,日夜苦读,并发誓读书未成之前不写任何文章。虽然苏洵在科举考试中屡屡失意,但这并不影响他作为父亲,为苏轼、苏辙两个儿子营造了一个非常良好的读书环境,而他自己似乎也在二子朗朗的诵书声中重新找回了人生的希望。苏轼自幼在父亲的耳提面命下勤奋读书,与弟弟苏辙每日所做功课就是研习儒家经典。在父亲的严厉督促下,苏轼不敢以天资颖悟沾沾自喜,而是终日苦学不辍。他六岁入私塾小学,十一岁入中学,认真准备科举考试。为应付考试,学生们必须读经史诗文,且经典古籍必须熟读至能背诵,而苏轼读书时不仅使用背诵记忆的方法,有时也和其他用功的学生一样,手抄经史书文,因此使得他对经史文学中的典故如数家珍。同时,每当父亲游学四方之时,苏轼与弟弟苏辙便由其母程氏亲授以书。苏母特擅以史书中古今名士的成败教训儿子,授以儒家入世忠君报国的思想。有一次,程氏讲读《后汉书·范滂传》,范滂作为青年志士不惜以生命反抗东汉祸国殃民的宦官专政,临刑前话别母亲,范母亦表现出大义凛然,用生命与名节难以兼得的道理,劝儿子释然。读到此处,母子二人皆慨然叹息。不一会儿,小苏轼抬头问母亲:“我长大之后若做范滂这样的人,您愿不愿意?”母亲回答道:“你若能做范滂,难道我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由此,我们可以看出苏轼为了维护人民利益,敢于在朝廷上直谏,不惜得罪当权派,实乃家风使然。

苏轼按照儒家君子的道德标准规范自己,从来不屑于奉迎当权者。对于王安石主持的变法改革,他都是一切从人民的利益出发思考问题,凡是有利于民众利益的,他就支持,而不利于的,他就反对,从不被党派之争所裹挟,甚至不顾惜自己的政治前途,这也正是他宦海沉浮的原因。苏轼在从政实践中,也很注意民生疾苦。在做地方官时,他抗旱、修渠、捕蝗、祈雨、筑堤……政绩颇丰,可以说苏轼走到哪里,忧民生疾苦就忧到哪里,政绩就出在哪里,这些勤政的事迹,可见证他确实是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的。但也正是因为他对民众的尽职尽责,才赢得了群众的爱戴。每当他被朝廷调离一个地方时,当地民众皆对其留恋敬仰,也为他不能为朝廷所重用而抱屈遗憾。也可以说,苏轼的儒家经典确实是读到心里去了,而心的波动自然就带有儒家的节奏,行动也随之使然。儒家思想中根本的一种主张,是民本思想。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儒家治国平天下的理想,落到实处,很大程度上是安定万民,养护苍生。苏轼的行为,显然是标准的儒家风范。

从保存在《苏沈良方》中苏轼所作的医学论文看,同样深深烙印着爱民如子的儒家典范。如《苏沈内翰良方·论风病》记载:“王游元龙言:钱子飞治大风方极验,尝以施人。一日梦人自云:天使以此病人,君违天怒,若施不已,君当得此病,药不能救。子飞惧,遂不施。仆以为天之所病不可疗耶,则药不应服有效。药有效者,则是天不能病,当是病之祟,畏是药而假天以禁人尔。晋侯之病为二竖子,李子豫赤丸亦先见于梦,盖有或使之者。子飞不察,为鬼所胁。若予则不然,苟病者得愈,愿代其苦。家有此方,能下腹中秽恶。在黄州试之,病良已,后当常以施人。”这段论述的是风邪致病,善行数变,其症多暴烈急躁,危害极大。苏轼记王游元龙口述有个叫钱子飞的人,藏有善治风病的妙方,经常以此方施治救人,多有奇效。有一天,钱子飞梦到天帝派使者来跟他说,世人之所以得风病是因遭天帝惩罚,你不论原因皆予救治已经触怒了天帝,如果你继续施治下去就会得到天帝的报应,自己身患此病而无药可医。钱子飞惧怕得天帝报应,不再以药方施治。苏轼则指出医者“病之祟,畏是药而假天以禁人尔”的险恶用心,并论述如果当真是上天要绝人性命,世间药方又岂能医治得好?如果医方果然有效,就是该病并非不能医治;如果治不见效,实乃医生自己医术不佳,又何必假借天帝的名义而蒙骗世人?即使如古书中所记载,真有病魔鬼神之说,医者也不应被鬼神所蒙吓威胁就不救治病人。末了,苏轼还把家中所传治疗风邪的药方奉上,指出自己在黄州亲试此方有效,并特别说明此类良方应公布于世,经常施予有需之人,不应当秘而不传。苏轼强调换作是自己,如果病人能凭借良方而免除病痛的折磨,自己甘愿代其受苦,而又何患病魔鬼神之威胁?其医者父母心可见一斑。

《苏沈良方》中提倡有良方之人应当把药方公诸于世,继而普救更多穷苦百姓的论述非常之多。又如《苏沈内翰良方·圣散子》记载:“其方不知所从出,而故人巢君谷世宝之,以治此疾,百不失一。既得之,谪居黄州,连岁大疫,所全活者不可胜数。巢甚秘之此方,指松江水为誓盟,不得传人。予窃隘之,以传蕲水庞君安时,庞以医闻于世,又善著书,故以授之,且使巢君名与此方同不朽也。”此段论及圣散子方治病尤类《千金方》之三建散,救急有奇效,如果流行时疫,不问老少贵贱,天明煮一锅,每人各饮一盏,就不易被时疫邪气所侵扰;平时无病饮用,也有健脾、保健、预防作用,因而普惠众多,应该大力推广。这个妙方不知出自何处,苏轼友人眉山巢谷得之,一直把它当宝贝一样珍藏,秘而不传,但该方的治疗功效可谓是百无一失。苏轼得到此方后,适逢其贬谪黄州,正赶上大范围流行时疫,凭此方救活者不计其数。巢谷特别珍视这个方子,让苏轼对松江水发誓不能外传他人,但苏轼却认为他这种思想是非常狭隘的。在苏轼自己心里,只要能救助百姓的性命,再宝贵的东西都可以贡献出来,又何况只是一个药方呢?于是苏轼便把此方告诉了湖北蕲水(今湖北浠水县)人庞安时。庞安时为当地名医,医治病人十有八九见效,在苏轼的医药杂记中还有庞安时为其疗疾的医案。庞安时还擅长著录医书,著有《难经解义》数万言,另有《本草补遗》《伤寒总病论》等。苏轼认为以庞安时之善于著录,他的书必然流传甚广,如果把此方附上,那么巢谷的名字必然与此圣散子方一样流芳百世,而且还可以救助更多有需要的人,这不是功德无量吗?苏轼真可谓是用心良苦,爱民如子,与苍生含灵之性命相比,金钱犹如粪土。

此外,苏轼还把治疗眼疾比作治理人民,把治疗牙齿疾病比作管理军队,由此及彼,时刻不忘儒家“修身、齐家、治国”的政治理想。《苏沈内翰良方·治眼齿》记载:“前日与欧阳叔弼、晁无咎、张文潜,同在戒坛。余病目昏,数以热水洗之。文潜曰:目忌点洗。目有病,当存之;齿有病,当劳之,不可同也。治目当如治民,治齿当如治军。治民当如曹参之治齐,治军当如商鞅之治秦。颇有理,当追录之。”此时苏轼正患眼病,目不明而两眼昏花,多日用热水洗眼。张耒(文潜)说:“眼病应忌讳清洗,眼有病,当任其抚恤、保养;若是齿有病,当动而治之。二者不可用同法也。打比方说,治目当如治民之法,犹如当年曹参任齐丞相数年,使齐国富民强;治齿当如治军之法,犹如战国中期商鞅之治秦,相秦十九年,辅助秦孝公实行变法,采用严法峻刑,废井田,开阡陌,奖励农耕,致秦国日益富强。”张文潜的这一说法,苏轼认为颇有道理,所以追记而笔录之。苏轼从“目昏”这样的身体小恙写起,一直写到张耒所引申的“治目当如治民,治齿当如治军”,由治民、治军说到曹参治齐之法与商鞅治秦之法,可谓由此及彼,通过形象类比而使人颖悟治国之理。这说明苏轼极善于学习,留心记取朋友,甚至学生之珍言,从寻常事理中悟出微言大义。这种“由此而及彼”“见微知著”的求证方法与好学精神,是苏轼终生持之以恒的惯常风格,也是他取得多方面成就的原因所在。

苏轼在论述养生之法时,还把心与肾的关系比作君臣之间的关系。《苏沈内翰良方·续养生论》记载:“郑子产曰:火,烈者,人望而畏之;水,弱者,人狎而玩之。翼奉论六情十二律,其论水火也,曰:北方之情好也,好行贪狼;南方之情恶也,恶行廉正。廉正故为君子,贪狼故为小人。予参二人之学而为之说,曰:火烈而水弱,烈生正,弱生邪。火为心,水为肾。故五脏之性,心正而肾邪。肾无不邪者,虽上智之肾亦邪。然上智常不淫者,心之官正而肾听命也。心无不正者,虽下愚之心亦正,然下愚常淫者,心不官而肾为政也。”正如《黄帝内经》所说“心为君主之官”,肾应该听命于心的统摄,心作为君主没有不正之理,即使是不那么有智慧的心也自有其正的道理,就像臣子必须听命于君主,即使君主的命令不一定总是合理的。但是,肾作为下臣却不一定总是忠正的,而且往往表现出淫邪之气,这时如果心作为君主之官不作为,不能统摄下属,就会听凭其妄为,就会出乱子,表现在人体上就会生出疾病,表现在国家政治上就会朝纲不振,小人作乱,祸国殃民。苏轼以儒家“纲常伦理”思想生动地论述了医学养生理论。

(二)道家“安适逍遥”思想

苏轼“早岁便怀齐物志”,“少时遇隐者曰:孺子近道,少思寡欲”。“齐物”是道家代表人物庄子提出的思想,据苏轼自己说,初读《庄子》便觉其道出了自己的心声。苏轼在自己的文章中还曾提到,像过眼的烟云,像听过的鸟鸣声,高兴地接受它,然后它离开了也就不再考虑,这样才能让事物引起自己的快乐而不成为自己的心病。这就是庄子“不将不迎”和“不累于物”的思想。由此可见,苏轼确实是本来就具有道家潜质的,更何况他的开蒙老师就是天观道士张易简,从小便接受道家思想的熏陶,一生中还多次遇见修道隐居之人,掌握了一些道家具体的修行方法。

在乌台诗案发而被拘北上之时,苏轼就隐然萌发了道家的隐居意识;被放出监牢而贬谪黄州时,他的道家思想有进一步的发展。有友求他作文,他就不那么积极下笔了,“断作文字,不欲作”。日常生活也随意起来,常常饮酒作乐,游山玩水,此类事迹于赤壁二赋里都有展现。贬谪惠州,苏轼在白鹤峰筑了新居,“作诗舒安于惠之意”,后来,他作的诗“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纵笔》)被当权者章 听闻后,惩罚性地又给他贬往儋州。苏轼离惠州时“惠人赞其浩然之气”,这个浩然之气,比孟子所论更多了几分道家气象,更多的是他词里所言“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苏轼居儋州时,“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然而他却很超然,“以此一有而傲四无”。这很有庄子一般如鱼处于干涸的泥洼中还旷然超脱的潇洒之意。这一时期里,他与道士的交往也开始多了起来。在黄州时,就曾“借得天庆观道堂三间,自冬至日起,斋居四十九日”。后“经容州,晤邵道士彦肃”,“访何德顺道士”。与道士们交流,当然要谈玄妙的道理,但也离不开谈道法、道术,这在他生活中也就有了反映。在与朋友的书信中“戒以爱身啬气”。在给弟弟的书信中讲养生法,甚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十一月九日夜梦与人论神仙道术”。从这些表现看,他是受道家思想浸染颇深的。

苏轼还曾向修道者吴子野询问养生事宜,得到的回答是养生无外乎“和”与“安”二字真言。什么是“和”?就是循序渐进,由量变到质变,而不是剧烈反复无常的变化。天地之间寒来暑往,一年四季气温的变化是很缓慢的,即使是冬至或夏至时达到冷热的极点,甚至能使土地坼裂、金属融化,但因为自然界这种变化有一个过程,这样人体也能适应这种变化,达到人身与自然的和谐。如果昼夜硕变,乍寒乍暖,人体承受不了剧烈的变化就会生病,即所谓“微之至,和之极也”。什么是“安”?简单来说就是不妄动,随遇而安。吴生举了个人在海上乘船的例子来说明对“安”的体悟,他曾经自牢山乘船去淮海,途中突遇大风,舟中的人被风浪折腾的上下起伏,像车轮般左右翻滚,仿佛乘坐的不是船,而是扶着一根麦秆稻草在海上漂泊似的,每个人都感到头晕目眩,呕吐不止,只有他一人饮食起居像往常一样,如履平地。吴生说自己并非有什么超人的异能幻术,只不过知晓道家“惟不争而莫能与之争”的道理,顺着风浪的运动,随遇而安罢了。正如《苏沈内翰良方·问养生》所言:“安则物之感我者轻,和则我之应物者顺。外轻内顺,而生理备矣。”苏轼从吴子野处得来的养生法,其关键就是“和”与“安”二字,这是一种以内因为主,重视精神调节,主张“论八珍而不咽,言粪秽而不唾”的自我调摄方法,与道家“致虚静”的哲学思想一脉相承。

此外,吴子野还传授了苏轼服食药膳芡实(鸡头实)的养生方法。《神农本草经》言:“鸡头实……味甘,平,无毒。主湿痹腰脊膝痛,补中除暴疾,益精气,强志,令耳目聪明。”芡实本身对人体并没有极大的滋补作用,但为什么世人把它奉为养生秘药,俗称为“水硫黄”呢?大概是因为芡实圆润而不绵软,人们食用它的时候需要一粒粒地细细咀嚼,不能够一下吞咽下去,如果每日咀嚼就可以活动面颊、唇齿、舌头,而芡食本身没有什么味道,但胜在腴而不腻,咀嚼芡实就会导致口齿生津,唾液溢满整个口腔。道家认为人体有三池:小腹为下池,膻中为中池,口腔为上池或称华池。口中津液又称上池之水,有濡养人体的作用,经常吞咽唾液再配合气息导引就能起到养生的功效。所以经常食用芡食,就能使华液流通人体全身,长此以往,日积月累,就能达到服用药石一般的养生效果,这正应了“能澹食而徐饱者,当有大益”的养生原理。

苏轼对于道家“服食”“导气”等养生方法颇用心留意,甚至注意到古书中所提到的“辟谷食气”的延年益寿法。据说洛阳山下有个洞穴深不可测,曾经有个人不慎跌入其中不能自出,每日等待有恰巧经过于此的人能把他救出去。但也许山洞所在太过偏远,一天天过去了,一直无人路过。此人耐不住腹中饥饿,正在绝望之中,他偶然发现洞中生存有很多乌龟和蛇,它们每日早上就引首东望,吸收朝霞的光辉氤氲之气。这个人就决定效法试一试,不料试了几天后,真的不再感到饥饿,身体也轻便了,力气也逐渐恢复,后来就自己爬出山洞返回了家,回家后继续照此法修炼,就不需要再吃东西,再后来就归隐山中不知所终了。这虽然只是一则神仙传说,但苏轼认为朝霞晚露氤氲之气乃天地精华汇集而成,长期吸取并配合导引之法必定比服食草石丹药更有效果,因而这种方法在所有记载的辟谷之法中是最上层的。这其中蕴含着“天人合一”的道家哲思,即把人体也看成由天地之气氤氲而生的,人与天地之间就可进行以气为媒介的能量交换,如果长期坚持效法施用,就能延年益寿。苏轼认为这个方法易知易行,天下很多人都知道怎么操作,但是为什么知晓此道的人都不能很好地实施呢?这大概是因为“虚一而静者,世无有也”,能真正做到内心安静平和、物我两忘、静虚内守的人是少之又少的。元符二年(1099),苏轼被贬儋州期间,米价曾一度特别贵,他甚至有几乎断粮的危险,但苏轼这个人生性豁达,怎么会因为断粮之忧而困扰自己呢?不妨学屈大夫“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 1 ,把苦难活成艺术,把艰苦当成修炼,虚怀若谷,以赤子之心与洪荒宇宙抵足而眠,体现了他骨子里高贵的人格与洒脱的隐士风范。

1(宋)洪兴祖.楚辞补注[M].白化文,许德楠,李如鸾,等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3:12.

另外,苏轼的道家养生术还有最著名的“胎息法”与体内“藏丹砂法”的操作应用,以上见于《苏沈良方》卷六关于养生法的诸多论述,这里不再赘言。

(三)佛家“超脱顿悟”思想

苏轼一生与佛学的渊源也甚为密切。苏轼的家乡眉州眉山地区深受佛教文化的影响,当地佛学氛围浓厚。他的母亲就信仰佛教,苏轼、苏辙兄弟儿时在自家庭院内玩耍时,母亲便叮嘱他们不能捕捉树上的小鸟,让鸟儿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院内树上筑巢。苏轼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思想上很早便埋下了佛学的种子。他的佛学思想在人生中期有所发展,在他刚开始做凤翔府通判时,喜欢和同事王彭一起谈佛法,喜看佛书,当然这时期的他更主要是研究佛书里面的玄妙哲理,而深入的个人体悟还谈不上。后来苏轼到杭州做知府,这时期他游过很多寺庙,似乎是通过游览佛教圣地来排解对变法进言不被采纳的苦闷心情。同时,他与僧人开始有了更多密切接触与交往,在交往中使得他对佛法有了更深入的理解与感悟。此外,他还曾多次写经颂佛,且写经颂佛贯穿在他的生活中,使他潜移默化地理解佛学。苏轼在人生后期贬谪黄州、惠州、儋州的表现,则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佛学信仰者。黄州时,“叙不杀生之愿”,为亡母“命工画阿弥陀佛像,为作颂”;惠州时,“佛生日,画寿星”,“弟辙赋诗,以无生法为劝”;儋州时,“戒食生”。在这里可以看到,他对亡母的寄托哀思是以佛教的方式,和弟弟的生活交往中要交流探讨佛法,与侍妾的文辞交流中以维摩居士自称,且他自己还戒杀生食生的行为。这完全可以说,佛教已经走进他生活中,或者说,他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佛教化了。

在《苏沈良方》中的很多养生言论,同样体现了苏轼的佛心禅悟。如《苏沈内翰良方·论修养寄子由》记载:“夫世之昧者,便将颓然无知,认作佛地。若此是佛,猫儿狗儿得饱熟睡,腹摇鼻息,与土木同,当恁么时,谓无一思念,岂谓猫儿狗儿已入佛地?故凡学者,当观妄除爱,自粗及细,念念不忘,会作一日,得无所除。”苏轼强调养生必须思无邪,悠然自得,顺应着机遇和缘分,使自己的性格更加开朗。只要不受外界的干扰,以养生的目的悟出了一些道理,这与自古“如眼翳尽,眼自有明”是一个道理,这是一种“超脱世俗”的佛家思想。但是世俗之人不懂佛理,以为无所牵挂即毫无知觉,吃饱便睡就是入了佛境,这可把佛家的超脱顿悟理解得太过简单了。倘若是毫无知觉,那么人和泥土、木头又有什么分别?倘若只是满足身体的舒适,那么吃饱便睡的猫儿狗儿岂不是最接近佛了吗?这是多么可笑的误解。真正修佛的人不是真的无知,而是应当自觉摒除一切凡尘杂念,心中默念佛语,慢慢进入一种内心平和的境界,即所谓“入定”,“无所除”即“无所往”。《维摩诘所说经》载:“无所住故,则非有无,非有无而为有无之本。”其意思就是专心修养,无所奢求,则精神平和,百病不生。正所谓“任性逍遥,随缘放旷,但尽凡心,别无胜解。以我观之,凡心尽处,胜解卓然。但此胜解,不属有无,不通言话,故祖师教人,到此便住”。此处“但尽凡心,别无胜解”乃佛家养生七十五法中十大地法之一,即于所缘之境决定印证许可,不可转移,如果于境犹豫,则胜解全无。这是要人们以平常心对待一切,随缘旷达,才最接近佛理的顿悟,也达到身心的圆明,即光明了悟。

苏轼认为养生重在保持身体逍遥,心情畅快,最终达到空明境地,百病皆除。他在《苏沈内翰良方·养生说》中提出:“已饥先食,未饱先止。散步逍遥,务令腹空。每腹空时,即便入定。不拘昼夜,坐卧自便。惟在摄身,使如木偶。常自念言:我今此身,若少动摇,如毛发许,便堕地狱。如商君法,如孙武令,事在必行,有死无犯。又用佛语及老君语。视鼻端,自数出入息,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数至数百,此心寂然,此身兀然,与虚空等,不烦禁制,自然不动……或觉此息,从毛窍中,八万四千,云蒸雾散,无始已来,诸病自除,诸障自灭,自然明悟。”这里在论述用胎息法导引养生时,提到心中默念佛祖与老君的口诀。苏轼认为养生秘诀在于,最好不要等感到饥饿后才吃饭,否则可能一顿食用过量的食物,增加肠胃消化的负担;饭后最好还要百步走,适当锻炼身体,有助于水谷消化。人要是把吃饭的量控制在刚饱而微饥的状态是最理想的,但是不要为了追求极端而饿肚子。保持身体逍遥,心情畅快,最终达到“此心寂然,此身兀然,与虚空等”的空明境地,那么百病皆除,诸业障都自灭,清澈洞察一切。另外,苏轼还有以佛家偈词的形式论述练气功养生的方法与效果,一方面方便读者记忆,另一方面则表现了他对佛法的参悟,对佛经的熟悉程度。

总之,在苏轼的医药杂文中,体现了他对儒、释、道三家思想的独特认识,无论是爱民如子的儒家大慈恻隐之心,还是安适逍遥的道家养生思想,以及摒除凡尘杂念的佛学超脱顿悟,都体现了苏轼对儒、释、道三家思想的融会贯通,提炼升华,自觉应用。 F4V20g5eodktfhDN0jdhainbmUsABVvPKbEtaooBS1OSkvZHjlQpmIC/6gkFr0C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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