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第三节
|
1.许蔚南兄令眷,暑月因食瓜果得夹阴伤寒,至第七日,迎余往真州。时当酷暑,诊其脉数大无伦,重取无力,乃虚阳伏阴之脉。烦躁席地而卧者五日,身发赤斑,目赤畏亮,口渴频欲冷饮,复不能饮。前医不识夹阴,误为中暑,投以香薷,以致阴极似阳。余因其怀孕六月,姜附未敢即投,初用温中平剂,又属女病不能亲视病容唇舌,脉大而虚亦似暑证。恐热药伤胎,先以井底泥敷脐,以试其里之寒热,便投温剂。甫以泥沾腹皮,即叫冰冷入腹而痛,急令拭去。余曰:此真病状也。遂用茯苓四逆汤:茯苓三钱,附子二钱,干姜、人参各一钱五分,甘草五分,令煎成冷饮。
余方撮药,病家惊畏而哭,谓人参、附子尽剂也,倘不效奈何?有孕在怀,即药效,胎将奈何?余曰:“经云:有故无殒,有病则病受,不伤胎也。”正在迟疑,吴中璧兄曰:“此吾女也,年少可再孕。”接药加参,煎成立令服下。五日未寐之病人,得药便睡,醒则登床。再剂斑消热退,熟寐半夜。次日余辞曰:“药效矣,病未除也,尚须药六日,倘畏热,予告去矣。”病家云:“药虽效,而附子、干姜必致堕胎,汝去谁为先生任过耶?”因留七日,每日人参五钱,附子四钱,干姜、白术三钱,甘草一钱,服六日,胎不堕。而病回后足月产一女,今成育。(郑素圃治案)
【点评】 此案阳证阴脉,疑惑难分,令先以井底泥敷脐,以试其里之寒热,甫泥沾腹,即叫冰冷腹痛,因得“真病状也”,是为巧法。
2.师某,女,47岁。2013年7月15日初诊:发热已5天,体温38~39℃之间,医院予抗生素消炎处理。昨天进食西瓜后泻利,逐渐神识昏昧,心烦不安,手足躁扰,言语错乱。体温38.3℃,无汗,尿量尚可,医院已向家属下病危通知。患者系当年我下乡时的乡亲,其女儿来沈求救,遂驱车急赴乡镇医院。查病情如上,舌淡紫润,右边有紫疱如绿豆大一个,脉滑软寸弱,此虚阳欲脱急症,处茯苓四逆汤加味:茯神30g,附子30g,炮姜30g,红参20g,砂仁10g,龙骨、牡蛎各30g,香薷10g,炙甘草15g,生姜10片,大枣10个。3剂,嘱冷服,每次兑入童尿50mL。当时病人的外孙在场,就地取材,用了他的尿。
次日电话告知:服药3次,见汗,神识已清,热退,烦躁亦安,病入坦途。唯感腹胀,嘱余药热服,停用童尿。药尽恢复常态,继续电话沟通调理出院。(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中医治疗急症自有传统,但多年来接手的急症不多,因为大多数人都找西医去了,不知中医治疗急症自有一套方法,疗效不比西医差。不知道多少人守着西医,被治死而不觉,不相信中医也能治好急症。
3.夏某,女,73岁。2010年6月30日初诊:周身燥热如冒火,午后尤甚,坐卧不安,严重影响睡眠,有汗阵发,已半月。2个月前因高烧住院,滴注左氧氟沙星10天,体温已正常。伴心悸,纳差,口和,便艰屡服泻药1年,畏冷,冬季足凉。心电图示V 5~6 、ST段下移,在某部队医院住院2次,按心脏病治疗,花几万元未效。舌赤胖润苔根黄,脉左沉滑数软、右滑数软寸弱。此本高年正虚,复以凉药重伤其阳,阳失其守,浮越于外而见燥热不安,拟茯苓四逆汤加味回阳潜纳:附子30g,干姜30g,红参10g,砂仁10g,肉桂10g,茯苓30g,炙甘草60g,3剂。
次日电告:昨晚安睡一夜,燥热未发。5天后迄未发作,原方再予3剂巩固。(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此案颇有意味,病人主症乃浑身燥热、坐卧不安。虽见心悸,但并非其主要困苦之处。西医只因心电图异常,即按心脏病治疗,未免隔靴搔痒,故而无效。中医治疗这种奇怪发热效果很好,原因在于中医对各种发热有着丰富的认识和经验。
4.李某,女,40岁,农民。低热年余,每天上午7点开始发热,体温37.1℃左右,下午2点以后达37.3~37.4℃,活动劳累后加剧,休息后减轻,曾做全身系统检查无异常。现症见气短懒言,体困乏力,不耐劳作,畏寒肢冷,喜热恶寒,口渴而饮水不多,大便偏干,舌淡水滑,脉沉细无力。证属虚阳上浮,治宜温阳益气,方用四逆汤加味:附子30g,干姜30g,炙甘草10g,红参10g。3剂,水煎服,每天1剂。
服药效果较佳,体温恢复正常,困乏明显改善,又服3剂,巩固疗效。随访月余,病情无反复。(傅文录治案)
【点评】 《经》云:“阳气者,烦劳则张。”女性有经、带、胎、产之累,加之操劳过度,以致阳气耗损,阳虚外浮,而致发热。此系阴火,绝非阳热,病人一派阳虚阴盛表现可证。治用四逆汤加人参汤温阳益气,以补耗损之阳气。傅氏应用本方治疗妇女长期发热者已有数十例,均收良效。
5.刘某,男,30岁,农民。2007年11月29日就诊。发热月余,体温37.6℃左右,白天高,夜晚低或正常,白细胞增多,怀疑“败血症”。经用抗生素、激素治疗,体温不降,白细胞反而增高。进行细菌培养及药敏试验,应用试敏抗生素,体温没有恢复,白细胞也持续不降。无奈求治于中医。
症见:发热多在37.6℃左右,一般上午开始升高,下午3时最高,然后下降,夜晚可恢复正常,活动、劳累之后发热加剧。身体困倦,气短懒言,无精打采,畏寒肢冷,不耐劳作,食纳不香,二便尚可,舌淡胖大边有齿痕,苔白腻滑,脉沉细无力。证属虚阳外越,治宜回阳收纳,方用四逆汤加味:附子30g,炮姜30g,炙甘草10g,红参10g,肉桂10g,三七10g,砂仁30g。水煎服,每天1剂。6剂。
服药之后,体温慢慢控制在37.2℃左右,精神转佳,食纳增进,白细胞降至正常,大为高兴。原方有效,再进6剂。
三诊:体温恢复正常,劳作之后,感觉又要发热,体温37℃,畏寒肢冷减轻,体力增加,原想休息后再吃中药,现要求巩固治疗,前方再进6剂。(傅文录治案)
【点评】 长期发热,西医多在病原微生物上找原因,然后针对性用药,这是对抗疗法。问题是细菌培养虽然发现了致病菌,应用敏感抗生素后,体温及白细胞仍然不降,原因何在?关键在人体的抵抗力上,正气不足,驱邪能力下降,故而白细胞不降反升,中医对此着眼于调整正气,以人为本,这正是其优势所在。本例患者每因劳累加重,符合“阳气者,烦劳则张”之旨,且舌脉一派阴寒表现,皆提示此热为阴证发热,故用回阳收纳法,以四逆加人参汤治之,正气足而邪自退,白细胞恢复正常。
1.20世纪70年代,广西中医学院的一个会诊病例。患者是一名老干部,发烧40多天不退。用过各种抗生素,服过不少中药,体温始终不降,于是请全院名医会诊。就在大家聚精会神讨论病情的时候,林沛湘老中医注意到一个细节:病人从暖瓶中倒了一杯水,马上就喝下去了。当时天气很热,喝些水是正常的。林老悄悄用手触摸了一下杯子,发现还在烫手。热天喝这样烫的水,说明体内大寒,仅此一点,病情就明白了。于是,林老力排众议,以少阴病阴寒内盛,格阳于外论治,处以四逆汤加味。药用附子、干姜、肉桂等热药,一剂而体温大降,几剂后体温恢复正常。(《思考中医》)
【点评】 本案中,林沛湘老中医正是注意到病人虽然发烧却“喜饮热水”这一细节,才断定此乃“阴寒内盛,格阳于外”引起,透过现象看到真寒假热的本质,用四逆汤本属的对证之方,故而应手取效。
2.俞某,女,51岁。因咽喉不适、异物感就治于某院中医科,服玄参、连翘、青果等滋阴清热中药2剂,遂觉体内灼热之气向外直冒,大汗成颗,心里难受,心慌,仓促间电话求治。素知为阳虚之体,服清热滋阴之品而致阳气外越,估计为药误。先予补阳固脱敛汗处之:附子80g,龙骨30g,牡蛎30g,炙甘草30g,山茱萸40g,肉桂3g(后下)。1剂。2小时服1次。
药后汗、热稍减,显属虚阳浮越之证。急予回阳救逆佐以敛阴治之:附子200g,干姜120g,炙甘草50g,炮姜40g,红参30g,山茱萸30g。2剂。3小时服1次,每次200mL。兼服鹿茸、紫河车各8g,研粉装入胶囊,每次服5粒,每日4次。
然后改下方:附子180g,干姜80g,炮姜40g,桂枝80g,山茱萸30g,红参20g,炙甘草60g,肉桂5g(后下),鹿茸8g(冲服),河车粉8g(冲服)。5剂。
此方续用,随证变化。但固守温阳回阳之法,仅以苦甘之炮姜、甘草之剂顾阴。经治半年方解,此当属不辨证,误用苦寒滋阴之害也!(曾辅民治案)
【点评】 咽喉各症属阴证为多,俗医不知,视为阳热、阴虚不少,此等误辨,临床常见。不知仅2剂滋阴清热之剂,即可导致虚阳浮越甚至阳脱,如本例之严重后果。以曾氏善于扶阳而论,犹以大剂四逆汤调理“半年方解”,可知苦寒伤阳之害,能不慎哉!曾氏本案用四逆加人参汤的同时,又遣以鹿茸、紫河车等血肉有情之品,是为特殊之处。
3.刘某,女,43岁。足心发热7年,日夜不休,日轻夜重。自觉涌泉穴处呼呼往外冒火。不论冬夏,夜卧必将脚伸出被外,多次服滋阴降火补肾之剂不效。诊见面色嫩红,艳若桃李,此阳浮于上显然。脉细数,小便清长,饮一溲一。脘腹冷感,胃纳不佳,稍进凉食则觉酸腐不适,双膝独冷。
此症乃阴阳衰盛之变引起,阳气一衰,火不生土,胃中水谷便无由蒸化,故见纳少化艰;人身津液赖此火之温煦,始能蒸腾于上,敷布上下,此火一衰,气化便弱,津液不能升腾,故口干;涌泉为足少阴肾经井穴,为肾气之所出,今下焦阳衰,不能统摄肾阴,而致阴火沸腾,足心热如火焚。宜补火之源,真火一旺,阴火自安。处方:炙甘草60g,干姜、附子各30g,冷水1500mL,文火煮取500mL,2次分服,3剂。药后热势顿减,双膝冷感消失。(李可治案)
【点评】 此证临床颇不少见,然识得“阴火沸腾,例同浮阳外越”不多,李氏此案足资借鉴。此症郑钦安早有认识,并治好多人:“夫足心发热如焚,人皆谓阴之虚也。夫阴虚由于火旺,火旺之人,尿必短赤,口必饮冷,理势然也。今则不渴而尿多,明是下焦无阳,不能统束肾气,以致阴火沸腾,故见足心发热如焚也。四逆汤力能补火,火旺即能统束群阴,故治之而愈。”李氏论证、用方悉本郑氏,收效在情理之中。
4.袁某,男,80岁。2010年1月29日初诊:足心发热如焚,午后加重,已经半年。耳聋,脉右浮滑尺弱、左弦浮寸弱,舌淡赤胖润有痕。高年阳虚,阴火从肾经下泄,处方:炙甘草60g,干姜30g,附子30g,砂仁10g,黄柏15g,龟板10g。7剂。
复诊:服药第3天,足热即消失。再服7剂巩固。(编者张存悌治案)
5.史某,女,85岁。2010年9月13日初诊:足热如焚半年。眩晕,乏力,嗜困,纳差,畏冷,9月份已着衣4件,无汗。舌淡胖润苔薄,脉浮滑寸弱。结肠癌改道术后14个月,糖尿病8年。辨为虚阳下泄,兼夹表邪,处以四逆汤加味治之:干姜30g,附子30g,炙甘草60g,麻黄10g,细辛10g,砂仁10g。5剂。
服药即效,足热迄未反复。(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以上两例皆八旬老者,俗医但以阴虚目之,没个治好。余统以四逆汤主治,史案因见畏冷着衣,脉浮,认作夹带表邪,因加麻黄、细辛解表。
1.阴盛格阳: 患儿张某,9岁。高热39℃以上,注射针药已4日,高热不退。哭闹不宁,似将转为抽风。请唐氏诊治:以手抚小儿头部、上身,热可烫手,但腿部以下渐凉,至脚冰冷。此为阴盛格阳,上下不通,虽发高热,却非凉药可治。白通汤能宣通上下之阳,但须加猪胆汁或童尿为引,处方如下:
附子30g,干姜20g,葱白30g,童尿为引。服后1剂减轻,2剂痊愈。以后凡治此类高热,久治不愈者,即以此方轻重上斟酌治之而愈,其例不下十数。(唐步祺治案)
【点评】 此案未见舌脉记述,仅凭上热下寒就判为阴盛格阳,似乎不够缜密。但“1剂减轻,2剂痊愈”的疗效证明了辨证的准确性。且“以后凡治此类高热,久治不愈者,即以此方轻重上斟酌治之而愈,其例不下十数。”说明经得起验证。《医经密旨》指出:“治病必求其本。本者,下为本,内为本。故上热下寒,但温其寒而热自降;表寒里热,但清其热而寒自已,然须加以反佐之药。”可称对唐案的诠释。
2.阴极似阳: 杨某,男,32岁。始因风寒,身热头痛,某医连进苦寒凉下方药十余剂,且重加犀角、羚羊角、黄连等,愈进愈剧。病发已20日,危在旦夕,延吴氏诊视:目赤,唇肿而焦,赤足露身,烦躁不眠,神昏谵语,身热似火,渴喜滚烫水饮。小便短赤,大便已数日不解,食物不进,脉浮虚欲散。辨为风寒之证误服苦寒,真阳逼越于外而成阴极似阳之症。外虽现一派热象,是为假热;而内则寒凉已极,是为真寒。如确系阳证,内热熏蒸,应见大渴饮冷,岂有尚喜滚饮乎?况脉来虚浮欲散,是为阳气将脱之兆。治之急宜回阳收纳,拟白通汤加上肉桂为方:附片60g,干姜26g,上肉桂10g(研末,泡水兑入),葱白4茎。
方子开好,病家称家中无人主持,未敢服药,实则犹疑不定。次日又延吴氏诊视,“仍执前方不变”。并告以先用肉桂泡水试服,若能耐受,则照方煎服。病家如法试之,服后即吐出涎痰碗许,人事稍清,内心爽快,遂进上方。病情即减,身热退一二,出现恶寒肢冷之象,已无烦躁谵语之状,且得熟睡片刻。乃以四逆汤加上肉桂续服:附片100g,干姜36g,甘草12g,上肉桂10g(研末,泡水兑入)。服药一剂,身热退去四五,脉稍有神。尿赤而长,略进稀饭。再剂则热退七八,大便已通。
唯咳嗽痰多夹血,病家另请数医诊视,皆云热证,出方不离苦寒凉下之法,鉴于前医之误,未敢轻试。其时病人吃梨一个,当晚忽发狂打人,身热大作,有如前状。又急邀吴氏诊视,见舌白而滑,仍喜滚饮,判为阳神尚虚,阴寒未净。仍主以大剂回阳祛寒之法,照第二方剂量加倍,另加茯苓30g,半夏l6g,北细辛4g,早晚各1剂,即日进2剂。连服6剂,身热已退,咳嗽渐愈,饮食增加,小便淡黄而长,大便转黄而溏。前方去半夏、细辛,加砂仁、白术、黄芪善后,连进十余剂,诸症俱愈。(吴佩衡治案)
【点评】 火神派认证只分阴阳,“功夫全在阴阳上打算”,最能体现其水平之处在于对寒热真假的辨识上。此案既显出吴氏辨证准确,独具胆识,又示其火神派用药风格。在一派热象之中,以“舌白而滑,渴喜滚烫水饮,脉浮虚欲散”为辨识阴证眼目。另外,从其服苦寒之药而病“愈进愈剧”,亦可推知绝非阳证。最可奇者,病人吃一梨后,“忽发狂打人,身热大作,有如前状”,此系阴证食凉加重,阳气欲脱之象,吴氏加倍重用附子,不夹任何凉药,挽回此等重症,确有超人见识。
姜附之剂偏于峻热,人所共知。当病家对投用大剂姜附犹疑不决时,吴氏有试服一招,即先让患者服用肉桂研末泡水试之,果系阴证,患者必能耐受;反之,可知辨证之误,但亦不致酿成恶果,显出圆机活法之妙,此乃吴氏独到经验。
3.假热: 熊君,晚年举子。甫及半周,体肥面白,先患吐泻,医以二陈、藿香、扁豆之属继加烦渴,更医进七味白术散,入口即吐,人事甚为困倦,请余视之。时静时扰,静时气急目闭,动时角弓反张,遍身如火,四肢独厥,唇红舌光,干燥之极,囟沉睛白,头项青筋累累,此乃阴阳虚竭,本属不治。
熊君素知医理,曰虽有灵丹,奈胃不能受何?余曰:吾虑亦在此耳。因思此症外显假热,内本真寒,四肢发厥,元阳亦败;舌燥无津,元阴亦损。但救阴无速功,回阳宜急治,今格药不入,可见中寒已极,必得反佐之法,庶克有济。遂将人参白通加猪胆汁,徐徐与服,入口不吐,乳食亦受,四肢渐和。余即回寓,嘱是夜再进一剂。熊君虑其胆汁苦寒,遂减胆汁,仍然吐出,因加日间所剩胆汁数滴,下咽即受。次早邀视,身体温和,舌已生苔,尚有微泻未除,连服八味地黄汤加花椒而愈。(谢映庐治案)
【点评】 此案内本真寒,外显假热,因年幼且中寒已极而格药不入。谢氏认为“必得反佐之法,庶克有济”,日用人参白通汤再加猪胆汁,取反佐向导之意,果然“入口不吐”。病家因“虑其胆汁苦寒,遂减胆汁”,结果再次吐出。正反两方面的事实,都说明此际用猪胆汁反佐的重要性。
4.罗某,女,31岁,云南人。1959年1月30日初诊:患糖尿病多年,临产住某医院。剖腹产后20余日,一直高热不退,服西药、注射抗生素,体温未退,人弱已极。寒入少阴,格阳于外,下午体温39.8℃,小腹冷痛,食欲不振,大便溏泻色绿,脉沉而紧,舌苔白滑而厚腻,此乃少阴寒化之证,急宜扶阳收纳主之,否则阳脱危殆费治,以白通汤加肉桂主之:附片150g,筠姜80g,上肉桂(研末,泡水兑入)10g,葱白6茎。
二诊:服前方2剂后,六脉均已和缓,发热已退,脉静身凉,舌苔已退七八,唯里寒未净,小腹作痛,稍能食,人无神,以四逆汤加味治之:附片100g,吴茱萸8g,筠姜30g,茯苓20g,北细辛8g,生草8g。
服此方4剂后,诸症悉退,食增神健,痊愈出院。(吴佩衡治案)
1.潮热: 史某,女,85岁。直肠癌改道术后14个月,糖尿病8年。血糖一高则发烧十余天,此次已扎滴流8天未效。午后5点开始发热,体温38℃左右,早晨则退。口渴嗜凉,有汗,尿清,便似干,畏冷,着衣4件,乏力,身懒,嗜困,舌略赤胖润,苔白垢,脉浮滑数软尺弱。白细胞15.3×10 9 /L,红细胞2.8×10 12 /L,血小板85×10 9 /L。此阳虚之体,复感寒凉,处以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麻黄10g,细辛10g,附子30g,炮姜30g,桂枝25g,红参10g,姜半夏25g,陈皮10g,肉桂10g,砂仁10g,炙草60g,大枣10枚,生姜10片。
服药次日发热即退。出小汗,便已不干,仍口渴、乏力,着衣3件,仍困,舌淡胖润尖略赤,苔白垢,脉浮滑数软尺弱。调方巩固,去掉麻、辛:附子45g,炮姜30g,红参15g,白术30g,茯苓30g,砂仁10g,白蔻10g,菖蒲20g,山楂25g,炙甘草15g。(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潮热本指发热如潮而有定时之证,一般多指午后或夜间发热而言,方书均认为阴虚所致,郑钦安认为是阴盛所致:“世人以为午后发热为阴虚,是未识阴阳消长之道也。”“人身真气从子时一阳发动,历丑寅卯辰巳,阳气旺极,至午未申酉戌亥,阳衰而下潜藏。”也就是说,午后至夜间子时这一时段是阴气当令,此时发病或病情加重者,是阳虚逢到阴令,雪地加霜,故而发病或病情加重。
“一见午后、夜间发热,便云阴虚,便去滋水。推其意,以为午后属阴,即为阴虚,就不知午后、夜间正阴盛之时,并非阴虚之候。即有发热,多属阴盛格阳于外,阳气不得潜藏,阳浮于外,故见身热。”“予于此证,无论夜间、午后发热,或面赤,或唇赤,脉空,饮滚,无神,即以白通汤治之,屡治屡效。”他还举一个验案加以证明:“予治一易姓妇,每日午初即面赤,发热,口渴,喜热汤,至半夜即愈,诸医概以补阴不效,予以白通汤,一服而愈。”可以看出,对于潮热的认识,无论从理论还是从临床上看,郑氏所言都是言之有据,持之有故。
2.程某,女,41岁。低热反复发作2年。低热,体温37℃,热时头胀而痛,乏力,小腹坠胀,口和,无汗,畏寒,关节酸痛,足凉,宿有子宫肌瘤、卵巢囊肿。纳食尚可,素有便溏,月经过多。血象:白细胞5.0×10 9 /L。抗生素反复用遍,排除结核、风湿病。舌淡润,脉沉滑。此风寒表实而阳气亏虚,虚阳外越。治以温阳解表,拟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附子15g,麻黄10g,桂枝10g,干姜10g,细辛5g,炮姜15g,血余炭20g,砂仁10g,大枣10枚,生姜10片。
3剂后,汗出,自觉气力增加,呼吸顺畅,减去麻黄,加黄芪30g,白芍15g,继续调理,汗止,便调,低热仍未退。前方附子增至20g,另加枣仁30g,磁石30g,吴茱萸10g,前后调理2月余,低热终于消退,余症若失,随访年余未发。(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此案发热、畏寒、关节酸痛,提示太阳表寒;足凉、舌淡、脉沉,提示阳气衰微。合而论之,乃太少两感之证。《伤寒论》301条:“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附子细辛汤主之。”本例虽发热2年,但表证仍在,不必拘于原文“始得之”之句。
3.刘某,女,55岁。2010年12月10日初诊:自2009年八九月起,两三个月发热一次,体温38~39℃,检查白细胞17.49×10 9 /L,至今已发作5次,有汗,服药则欲吐,乏力,无神,浑身难受,发时畏冷,平日手足凉,耳鸣。舌淡胖苔略黄,右脉沉弦数尺弱、左脉滑数尺弱。考无神、手足凉为阳虚的症,浑身难受、畏冷则为太阳表证,治宜太少双解,麻黄附子细辛汤加味主之:麻黄10g,细辛10g,附子30g,苍术30g,薏苡仁30g,桂枝25g,干姜20g,生半夏25g,麦芽30g,砂仁10g,茯神30g,炙甘草15g。7剂。
服药后发热未作,乏力、浑身难受改善,余症尚可。上方附子加至60g,另加红参10g,再予7剂终收全功。(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此案发热38~39℃,白细胞17.49×10 9 /L,若跟着化验指标跑,势必按实热论治,投以寒凉之品,病必难治,皆由中医西化之过也。
1.恶性淋巴瘤: 张某,男,44岁。2008年4月16日初诊:腹腔后壁淋巴瘤3个月。化疗3次,末次时间为3月26日。4月6日起发热,早晨体温37℃,下午体温38.8℃,汗出,微喘。午后畏冷,盖以厚被。便溏,尿清,口干,纳差,舌淡赤胖润,脉弦数软寸弱。白细胞10.16×10 9 /L,用尽各种消炎药,迄未控制。证系营卫失和,阳气已虚,桂枝加厚朴杏子汤主之:桂枝25g,白芍25g,炙甘草15g,杏仁10g,川朴10g,附子25g,茯苓30g,生姜10g,大枣10枚。5剂。
服药后热退,余症轻减。上方加红参10g续服以巩固。(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如此发烧已10天,白细胞达10.16×10 9 /L,各种消炎药未能控制的证情,用桂枝加厚朴杏子汤即收捷效,经方疗效之可信可见一斑。
2.秦氏,女,88岁。中风卧床已5年,吞咽无力,不能进食,靠食管插管维持。2010年9月16日初诊:发热半月,体温38℃上下。先挂7天滴流,烧退,旋又复热,用“双黄连”3天仍发热,气喘,有汗不解,便干如矢,精神不振。舌淡胖润,脉浮滑数软。此属太阳表虚证,因兼气喘,处桂枝加厚朴杏子汤:桂枝20g,白芍20g,炙甘草10g,杏仁20g,川朴15g,生姜10片,大枣10枚。3剂。
服药后热退未复。(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患者为邻居,卧床5年,靠鼻饲喂食,儿子孝顺,精心守侍,得以延寿多年。期间多次发热,先挂滴流,不效则找余用中药,无非麻黄附子细辛汤、桂枝汤之类,三五剂均能获效,儿子因此成为中医“票友”。
3.陈某,男,69岁。2010年11月5日赴北京某医院就诊:5年前因肺气肿肺大泡破裂致发气胸,导致呼吸衰竭,经抢救后反复感染发热,常年插管鼻饲,已卧床5年。此次20天前开始发热,体温37.3~38.3℃,白细胞13.9×10 9 /L,遍用抗生素而无效。刻诊:精神萎靡,慢性病容。发热,体温38.1℃,汗多,痰多夹沫,便溏,手足不温,时有幻觉。舌淡胖润,脉浮软尺弱。辨证为久病正衰,营卫失和,虚阳外浮,治拟扶阳固本、调和营卫,桂枝加附子汤加味主之:桂枝25g,白芍25g,附子25g,生半夏25g,茯苓30g,龙骨30g,牡蛎30g,生姜10片,大枣10枚,炙甘草25g。7剂。
二诊:服药3剂发热渐退,痰量显减,幻觉消失。原方稍作调整:桂枝30g,白芍30g,附子30g,生半夏25g,茯苓30g,龙骨30g,牡蛎30g,红参15g,肉桂10g,生姜10片,大枣10枚,炙甘草30g。7剂。
12月17日再诊:已连续32天未发热,精神振作,各方面均感良好。(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伤寒论》谓:“病人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本案即宗此经文而治。患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正是卫气不和之兆,因选桂枝汤。久病精神萎靡,便溏,手足不温,则是阳虚之征,发热、时有幻觉亦系虚阳外越的表现,故加附子、龙骨、牡蛎,潜镇浮阳。如此一个西医用尽抗生素而无效的顽固性发热,一个寻常的桂枝加附子汤即获佳绩。
患者系一师职退休军官,长期发热不退,对中医并无兴趣,因老友相劝,方同意试用中药。其实传统上中医很擅长治疗发热,无论是急性发热如感冒,还是慢性长期发热(中医称之为内伤发热),包括西医所谓的各类急慢性炎症,都有很好的疗效,本人治过很多发热病症,基本上药到病除。遗憾的是,现在人们一见发热,都急着去找西医打滴流,对中医不屑一顾。长期、反复应用抗生素,即使降下体温,免疫力也要受到摧残。至于滥用抗生素的危害,则已尽人皆知。
1.皇某,女,24岁。经常低烧,体温37~38℃,慢性泄泻1年,日行四五次,肠鸣,腹痛即泻,泻后痛减,手足不温,尿时黄,颜面有痤疮,舌淡胖润,脉滑软尺沉。证属脾肾阳虚,湿气偏盛,其低烧、颜面痤疮乃三阴上逆外越之兆,附子理中汤加味:附子15g,炮姜20g,党参20g,白术25g,茯苓30g,陈皮10g,防风10g,桂枝15g,白芍15g,木香10g,砂仁15g,白蔻10g,补骨脂20g,麦芽30g,炙甘草10g,大枣10枚,生姜10片。
6剂后,低烧及腹痛消失,大便已近正常,仍有肠鸣,手足不温,前方去白芍、陈皮,加薏苡仁50g,蜂房10g,当归10g,龟板10g,细辛10g。续服12剂,大便正常,手足不温及痤疮均显著改善。(编者张存悌治案)
2.潮热腹痛: 吴元初室人,产后三日,潮热腹痛,八珍、五积之属辄投不效,反致潮热愈盛,腹痛愈增。至第七日口疮唇烂,有以为实火者,投芩连不纳;有以为虚火者,用附桂亦呕。遂至呃哕神昏,人事大危,诸医袖手。余谓此症唇口虽烂,然喜饮热汤;脐腹虽痛而手可重按,显系内寒外热。第寒热拒格,药当偷关而过,所谓求其属也。宜与理中先调其胃,法取小丸二两半,拌青黛为衣,石膏为衣,或呷或吞,任其缓进,盖仿长沙白通加人尿、猪胆之遗意也。药下果得胃安不呕。随选八味地黄汤以导阴火,热收痛止而安。(谢映庐治案)
【点评】 此证内寒外热,法宜理中调其胃。然寒热拒格,药当偷关而过,法取小丸拌青黛为衣,石膏为衣,乃仿长沙白通加人尿、猪胆之遗意也,颇具巧意。
1.方伦远兄族弟,年未二十。自歙到扬,秋杪伤寒,先为扬城某医所治,至八日迎余。诊得脉弦而细,身微热,足冷呕逆,胸满咳嗽喉痛而吐血水,腹痛下利,阴茎内痛而尿血,夜则谵语。此证阴阳错杂,寒热混淆,乃厥阴经病也。检前医之药,乃柴苓汤也,辞不治。病人泣曰:我孤子也,家有老母,乞怜而救之。予曰:“此厥阴经病,宜表里兼温,使邪外解,前医不识邪气内搏,故呕哕下利,厥阴主血,邪搏血,故上下皆出。用药与前医天渊,必须桂附,如不效必归怨于热药矣。”伦远答以大数决不归怨。遂用桂枝、细辛、当归、赤芍、干姜、附子、木通、桔梗、甘草,姜、枣为引,解肌温里,以治身热喉痛,腹疼下利,另用乌梅丸以治呕哕、吐血、尿血而祛寒热混淆之邪。(郑素圃治案)
原按: 余以一念矜怜,遂忘旁议,不意竟以汤丸二药,坚治半月而获痊。病起方初冬,而病者日已围炉烘足,设以吐血、尿血为热证,岂不殆哉!
2.巴绣天主政,隆冬檐际脱裘易近体之衣,觉受寒尚不为困,本夜又梦遗,次日即寒战头疼,发热腰痛,脉反细紧。病属阳证阴脉,幸脉但细而不沉,犹有头痛身热,乃厥阴表证,用当归四逆汤温里散寒:以桂枝、细辛、赤芍、附子、干姜、半夏、茯苓、甘草,姜、枣为引。因有急务,遂昼夜四剂,三更得汗,五更即乘舆远出,自为无恙。
次日即饮酒茹荤,三日回家,午后又寒战发热,更增呕吐痰涎,仍用前剂,夜半得汗,热退而解。次日又复乘船远出,于路寒战发热,吐泻腹痛而归,自称疟疾。余曰:非也。疟之为病,必受邪于半表,蓄久而发。此证先日受寒,次日即病,脉不浮弦,断非疟疾,乃厥阴表证而兼里病也。仍用前剂,因增腹痛下利,脉变细紧无力,加人参以固里,则寒轻汗少。四剂寒热下利皆减。如斯三四日,寒热顿止,呕泻皆宁。姜附药服至十二日,退用当归四逆汤本方,去细辛而加参术,温补匝月而康。(郑素圃治案)
【点评】 此案寒战头疼,发热腰痛,“因有急务”,昼夜连服4剂,五更即能乘舆远出。乃是平剂频进式重用附子,即附子以常规用量如10g、15g,似乎并不算大,但是危重症时日进2~3剂,本案则连进4剂,频频服用,则其一天的总量也达到60g,堪称重剂。此法优势在于虽系重用附子,但每次进服药量并不算大,安全性高。
3.吴景何翁,素有痰饮吐证,每发不能纳药,例以吐尽自止,即医用药,亦置不煎。某年秋凉,夜饮受寒,归家呕吐,继即发寒热,相招诊视。余曰:非夙疾,乃新感寒也。但本体虚冷,不同常人。治法用调中汤,桂枝、白芷、苍术、干姜、半夏、陈皮、甘草等药,温经散寒,虽日相招,竟不服药。
延至五日,余激曰:“今日再不服药,寒不外解,内搏于里,必下利不止矣。”犹然不信。迨至初更,腹大痛,遂下痢脓血,方以余言不谬,连夜再招,急请治痢。余曰:“非痢疾,乃寒邪五日不外解,传入厥阴肝经,肝藏血,寒搏血而下痢,若以痢疾治则误甚矣。”因其身热未退,邪犹在半表,未全入里,以桂枝、细辛、生姜解在表之邪;以干姜、附子、吴茱萸温里之冷;以当归、赤芍、红枣和厥阴之血。日投三剂,至第三日壮热半日,得通身大汗,随即热退而痢止。若误作痢治,岂不殆哉。(郑素圃治案)
【点评】 以上三例俱用当归四逆汤温里散寒,素圃均加干姜、附子,显示扶阳风范。
1.慢惊风: 棠友弟之子,甫二岁,禀质弱极。癸亥年七月间,向幼科处讨末药予服。服后每日必泻五六回,弟媳辈甚喜,谓是痰滞皆去,归功于末药。泻至第七日,夜发大热,至天明不退。更加吐泻,一日吐泻各三十余次。下午接幼科视之,云一块火,药用清解,加黄连二分。服一剂,是夜吐泻不休,发热更甚。
余次早闻之,急令一看:唇白面青,瘦脱人形,喉间喘急之甚。强抱竖起,眼略开即闭下,如欲睡状,此慢惊将成也。余且恨且惧,急命倾去前药勿服。用人参、白术、茯苓、炙甘草、陈皮、半夏、附子、肉桂、炮姜、黄芪、丁香,速令煎服。服下吐遂止,大睡一二时。醒来喘觉稍定,热亦温和,泻只一次。午后仍照前再予一剂,热退喘定。至夜深又复发热,次日仍照前药服一剂,泻全止,热全退。夜又服前药一剂,热退尽,夜不复发。次日去附子,只用六君子汤加姜、桂,仍用参八分。服四剂而神采始旺,吐去痰涎若干,始不复嗽。乃予人参五钱,服六君子十日而后复元。(吴天士治案)
【点评】 所用药物吴天士称为附子理中汤加味,仔细揣摩,当系回阳救急汤方意,此案另加黄芪、丁香。
2.中寒: 辛巳夏日,潜口汪玉扆兄,发热头痛,服表药6剂,汗多,热不退。余视为劳倦内伤,服八珍汤,用参二钱,热立退,再剂痊愈矣。
越十余日,复来余馆就诊,云大发热,胸前胀,腰痛作呕,脉浮大、按之无根,舌色灰黑。余惊曰:“此中寒证也。”即予理中汤二剂,用附子一钱,肉桂一钱,白术一钱半,陈皮、茯苓、半夏、炮姜各八分,甘草三分,泽泻八分。初起故轻用,服二剂,热减,膈稍宽。复视之,将前药各加半倍,加人参二钱,服之更效。嗣是六七日,不复赐教。(吴天士治案)
【点评】 此案发热,以脉浮大、按之无根,舌色灰黑,判为“中寒证也”。
3.中寒: 乙丑夏日,本县父母靳公一管家病大发寒热,迎余至署。见其人魄汗淋漓,诊其脉浮数虚大,按之绝无。其时正将服药,余问:“此药从何来?”云是城中专治伤寒者。余问:“据此专治伤寒医人,认是何病?”答云:“彼认是疟疾。”余曰:“危矣!危矣!彼认是疟,必用小柴胡汤,内必有黄芩,若服此一剂,神仙不能救矣。”索方视之,果是小柴胡汤。急令将药倾去,另为立方。用附子、肉桂、炮姜各二钱,白术一钱半,陈皮、半夏各八分,茯苓、泽泻各一钱,人参四钱。靳公见方惊骇,问:“如此大热天,奈何用此大热药?”余答曰:“治病只论证,不论天气。若云大热天气,不当用大热药,则大热天气便不当害大寒病。此乃中阴、中寒之证,即俗所谓阴证伤寒也。不用热药,便不可救,不用大剂热药亦不能救。”力为剖析,始信服。服后大热遂退,二便俱利,汗少安神,始信无疑。(吴天士治案)
【点评】 此案发热,以脉浮数虚大,按之绝无,判为“中阴、中寒之证”。此老用回阳救急汤时,多加泽泻,值得注意。
4.肺炎: 任某,男,71岁,家属。发热咳嗽半月,用青、链霉素治疗2周无效,于1979年12月1日来我院门诊就医。体温白天在38℃以上,1:00~3:00体温高达40℃。咳嗽,吐黄痰,口苦,喜热饮,喜重衣厚被,食少便溏,血象:白细胞1.83×10 9 /L,中性粒细胞88%。经X线透视,诊为“左下肺炎”。患者面色晦暗,形瘦神疲,舌质淡蓝,苔黄腻,脉细数而有间歇。按中医辨证,面色晦暗,形瘦神疲,畏寒喜暖,为阳虚阴盛;口苦,吐痰黄浊,苔腻多津,为虚阳上浮所致;子夜后阴虚更甚,逼阳外越,故体温升高;舌质淡蓝,脉细数无力而间歇,亦为阴盛阳浮之象。治宜温肾健脾,化痰止嗽。处方:附子25g,干姜10g,党参25g,白术15g,陈皮10g,半夏10g,油桂3g(冲),杏仁12g,款冬花15g,紫菀12g,百部15g,补骨脂15g,菟丝子15g,甘草3g。服药3剂,体温降至38℃以下,咳嗽减轻,精神好转,饮食稍增,大便仍溏。继服3剂,体温恢复正常。胸透:左下肺仍稍有阴影。再服3剂,肺部阴影消失,食纳好转。上方去杏仁、款冬花、百部,加焦三仙、藿香、草蔻各12g,调理而安。(《河南中医》,1982年第4期)
【点评】 本案李氏坚持“按中医辨证,面色晦暗,形瘦神疲,畏寒喜暖,为阳虚阴盛;口苦,吐痰黄浊,苔腻多津,为虚阳上浮所致;子夜后阴虚更甚,逼阳外越,故体温升高;舌质淡蓝,脉细数无力而间歇,亦为阴盛阳浮之象”。方用四逆汤合六君子汤加减,不但症状消失,肺部阴影亦消失,完全治愈。
5.肺气肿: 吴某,男,54岁。1978年12月28日来诊。咳喘8年,此次发作月余,自觉口鼻冒火,口苦口干,渴喜冷饮,剧咳多痰,痰浊色黄,每日吐痰百口以上,稍动则张口抬肩,夜晚咳喘不得卧,肌肤发热,自汗淋漓,手足心烙,舌质淡,苔薄白而润,脉象细弱。西医诊断为慢性支气管炎合并肺气肿。
此证颇似肺肾阴虚,而舌脉均为阳虚之证。盖咳喘日久,肺病累肾,肾阳已衰,虚阳上浮,故自觉口鼻冒火,口苦咽干;虚火浮游于胃,故得冷饮则舒;阳虚水泛,上渍于肺,虚火灼津,故痰量多而色黄;痰阻气管,肺失宣肃,肾失摄纳,故咳喘气逆;阴盛阳浮,故肌肤发热,手足心烙,阳虚则卫气不固,故自汗淋漓。治宜健脾化痰,温肾纳气。处方:附子25g,干姜10g,党参15g,苍术15g,白术15g,云苓15g,陈皮10g,半夏10g,补骨脂15g,菟丝子15g,牙皂10g,椒目10g,白芥子10g,甘草3g。
服药3剂,喘咳吐痰基本消失,余症悉愈。按上方去牙皂、椒目、白芥子、苍术,加杞果12g,沙苑子12g,杏仁12g,款冬花15g,紫菀15g,调理而安(《河南中医》,1982年第4期)。
【点评】 此案咳喘8年,由舌脉断为阳虚之证。其他热象“颇似肺肾阴虚”,实则皆由阴盛阳浮引起,李氏条分缕析,启发阴火之辨析:“虚阳上浮,故自觉口鼻冒火,口苦咽干;虚火浮游于胃,故得冷饮则舒;阳虚水泛,上渍于肺,虚火灼津,故痰量多而色黄……阴盛阳浮,故肌肤发热,手足心烙。”
1.宋某,女,30岁,农民。1个月前患带状疱疹,经用抗生素、激素等药物而治愈,但病人出现低热37.5℃不退,伴白细胞增高,曾达到20.9×10 9 /L,经大剂量抗生素治疗后,白细胞下降到正常范围。停药不出3天,白细胞再次上升,随之感觉身体日益低落,消瘦明显,伴失眠逐渐加重,不敢再用抗生素,要求中药调治。查:白细胞11.9×10 9 /L,低热,下午为重,最高可达37.5℃,气短懒言,身体倦怠,畏寒肢冷,神不守舍,情绪不稳,精神抑郁,失眠多梦,喜长叹,自感体力不支,身体消瘦,纳呆腹胀,舌淡胖大边有齿痕,脉沉细弱而无力。证属肾阳虚衰,治宜回阳健脾,方用潜阳丹加味:附子30g,炮姜30g,龟板10g,砂仁10g,炙甘草10g,红参10g。3剂,水煎服,每天1剂。
二诊:服药后症状大减,低热消除,白细胞恢复到10.9×10 9 /L。现胃胀明显,要求加重剂量服用。调整处方:附子50g,炮姜30g,砂仁30g,炙甘草10g,红参10g。3剂,水煎服,每天1剂。
三诊:病情减轻大半,白细胞9.0×10 9 /L,恢复正常。精神明显好转,失眠也好转,但情绪仍然不稳定,要求长期服用。处方调整:附子60g,炮姜50g,砂仁30g,炙甘草10g,红参10g。10剂,每天1剂。服用40余剂,停药观察,病情稳定。(傅文录治案)
【点评】 反复低热、白细胞增高,按西医观点是感染,应用抗生素是正常的。但病人在白细胞下降的同时,免疫功能也在下降,身体日渐虚弱,乃至不敢再用。停用抗生素后,白细胞又再度升高,顾此失彼,这是抗生素的一大弊端。此证此情求之于中医最为适宜,病人虽然是低热,但按阴阳辨诀衡量,反映的是一派阳虚之象,既然阳虚,扶阳自是治本,用四逆汤加味而治,不仅发热可退,连白细胞也降至正常,充分体现了中医治病以人为本的优势。
所谓炎症非皆属火。此证若由俗辈经治,从白细胞升高着眼,势必大剂清热滋阴,不效则加大剂量,将人治死尚不觉悟,皆中医西化之咎也。“做中医的始终要跟着脉证走,不要跟着西医的指标走。”
2.栾某,女,56岁。2010年10月14日初诊:膀胱癌术后42天。烘热汗出,颈部以上尤多,着急上火则加重,尿亦发热,便秘20年,大便先硬后溏,足凉如冰,夜里需另加盖被子。脏躁,眠纳尚可。舌淡赤胖润苔薄黄,脉沉滑数尺弱。分析为癌症术后正气受损,足凉如冰乃阳虚确凿之征,烘热汗出则系虚阳上浮所致,治宜温阳潜纳浮火,处方潜阳丹加味:砂仁20g,龟板10g,附子25g,炙甘草50g,干姜25g,肉桂10g,茯苓30g。5剂。
复诊:各症均有减轻,时感头晕或痛,上方附子加至45g,另加泽泻20g,龙骨30g,牡蛎30g。守方调理2周,自觉良好。(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医经密旨》云:“治病必求其本。本者,下为本,内为本。故上热下寒,但温其寒而热自降;表寒里热,但清其热而寒自已,然须加以反佐之药,以免格决。”本案即上热下寒,但温其寒而热自降。方中龟板即是反佐之药,且有介类潜纳浮阳用意。
喻嘉言谓:“畜鱼千头者,必置介类于池中。不则其鱼乘雷雨而冉冉腾散,盖鱼虽潜物而性乐于动。以介类沉重下伏之物,而引鱼之潜伏不动,同气相求,理通玄奥也。故治真阳之飞腾霄越,不以龟鳖之类引之下伏不能也。”(《寓意草》)指明以牡蛎、鳖甲、海蛤粉等为代表的介类药物,善治真阳外越之证。
3.王某,男,43岁。2011年1月19日初诊:换肾手术1年,半年前自觉火从腹部上冲至心下,呈阵发性,上半身燥热,午后加重,并发低热。咽部与牙龈时发肿痛,腰膝酸软,手足发凉,乏力,眠差,便溏,尿时黄。舌淡胖润,苔垢有纹,脉沉滑寸弱。此情类似上案,亦是虚阳上越、上热下寒之证,主以潜阳封髓丹加味:附子60g,砂仁25g,龟板15g,黄柏15g,干姜30g,炙甘草60g,骨碎补25g,山茱萸45g,茯神30g,怀牛膝15g,龙骨30g,牡蛎30g。10剂。
服药后,燥热减轻,手足凉转温,余症轻减,上方山茱萸改为75g,原方调整再服10剂,随访疗效巩固。(编者张存悌治案)
原按: 此案虚阳上越,上热下寒,重用附子温阳治本,另外选药引火归原俱有章法:镇潜以龙骨、牡蛎;引下选牛膝,泽泻亦可;酸敛用山萸肉且予重剂,乌梅、白芍亦可;纳归以砂仁为代表;补土伏火主要以大剂量炙甘草60g为代表,一可使阳气守于下焦而不过于升腾,二可助药力持久释放。
4.王某,女,75岁。每当着急上火则两胁肋发热,病已2年,此次病已3天。常觉鼻干如冒火,手足心热,便溏。慢性咽炎多年。舌淡胖润,脉弦似数而软。此证从舌脉及便溏而论,当属阴证。病在两胁属肝经部位,又与情绪相关,故从厥阴着眼。但从鼻干冒火而论,又有阴火上犯之象,拟疏肝温纳兼顾,选用潜阳封髓丹合四逆散试之:
附子25g,龟板15g,黄柏15g,砂仁25g,柴胡15g,枳实10g,白芍15g,麦芽30g,僵蚕10g,炙甘草15g,大枣10枚。
7剂后诸症皆减,药已中的,前方加肉桂10g,牡蛎30g,5剂后告愈。(编者张存悌治案)
赵某,男,40岁,农民。2007年9月12日就诊。发热月余,初为感冒风寒,化验白细胞升高,反复应用抗生素月余,白细胞不降反升,达到15.7×10 9 /L,体温37.7℃,白天高而夜晚恢复正常。现症见:畏寒肢冷,恶寒发热,气短懒言,纳呆腹胀,体温在过度活动后也可升高。舌淡苔白,脉浮弱重按无力,右脉为甚。证属阳虚感寒,治宜温阳解表,方用再造散加味:党参30g,附子10g,黄芪30g,桂枝10g,炙甘草10g,羌活10g,防风10g,川芎10g,白芍10g,细辛10g,苍术30g,白术30g,香薷10g,藿香10g,佩兰10g。水煎服,每天1剂,共3剂。嘱停用其他中西药物。
二诊:服药2剂,发热已退。自感身困乏力昏昏睡上一觉,起来后精神大振,畏寒肢冷明显减轻,恶寒发热消失,偶有头晕。白细胞7.5×10 9 /L,恢复正常。此为1个月来未有的好现象,上方去藿香、佩兰,加石菖蒲、天麻,再进3剂。
三诊:服药后舌脉如常,恢复如常。(傅文录治案)
【点评】 高年体虚,阳气不固,外感风寒,难以祛除,故呈一派阳虚感寒之象。虽然白细胞达到15.7×10 9 /L,傅氏不为所惑,治以温阳解表,方用再造散,重用益气温阳之品,扶正达邪,方药对证,三剂而症减,心率已近正常,再进原方巩固,病得痊愈。再造散方中有生姜、大枣为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