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未结婚之前的生活历程中,童年藏在回忆历程的最深处,但在不少女性的记忆中却是鲜明难忘。由于童年世界与成人世界迥然不同,是隔离在成人世界之外的,对部分女性而言,那片世界恍如乌托邦(Utopia),让她们愿意快乐地追忆。 在我的访问中可以看到受访人愉悦而真实的述说,例如裴王志宏曾在抗日战争爆发后,亲睹日军进北京城的情形,她不但详尽地叙述日军进城的一幕,更表露当时看热闹的天真心情:
母亲因为小孩子多,管教并不严格,所以日军进城时,我就拉着弟弟、妹妹,并且背着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弟弟去看日本兵进城。当时有日本兵拿干粮──一种方方的饼干──给我们吃,我们虽然听不懂日文,还是把饼干拿回家。但我母亲阻止我们吃,她说:“吃了把你们都药死!”就赶紧给狗吃,不过狗吃了也没事。……印象中日本人很怪,男的都不穿衣服,天气热就围一条帘子,女的则不穿裤子,随便围着裙子就蹲在一边,我们小孩子跑去看他们,他们就骂。
这样的述说或许会让读者生疑,但却写实地道出战争期间小孩子与成人的两样心情。而童年时的游戏或节庆情景更是女性难忘的一幕。
从童年进入青少女时期,女性因读书开始结识家庭以外的朋友,活动的空间较以往宽广,因此她们最记得的是与同学的互动,张王铭心曾如实述出同学情谊:
图8 梳着双辫的张王铭心女士,时年18岁 |
图9 1936年,邵梦兰女士于复旦大学的毕业照 |
几个要好的同学也都和我一样抱独身主义,这和我们的学历较高应该没有什么关系,可能是对平常所见的妇女生活方式有相同的感受,大家互相影响,才都不想结婚。我们几个感情很好,放假常常相约去玩,大家轮流管钱并负责买车票。其中一个同学因为好玩,还送我一个银戒指,年轻时淘气,出去玩时用手摸着墙壁走,把戒指磨缺了一块,不过我还是戴到结婚时才丢掉,这和同性恋或独身主义无关。
此外,这时的女性正处在花样的年华,容易获得男性青睐,受访人通常会毫无掩饰地述说当时被追求的经验和反应,邵梦兰坦述道:
我记得我有一个在第一师范念书的同乡,学业成绩很好,也是我家的世交,我在杭州女中时,他曾经写信给我。第一次写来时我连看都不敢看,而是拿到班上去,对大家说:“这里有一封信,你们大家来看。”信好像写得蛮长的,我现在已经不记得内容了。他后来又写了好几封信,我根本连看都不看,就直接丢到字纸篓里。
图10 1976年,赖渊平、邱鸳鸯伉俪于美国庆祝50周年结婚纪念
而邱鸳鸯也喜滋滋地说出她的趣事:
由于我们是经媒人说媒,在订婚之前,彼此并未见过面……我在事前知道他要来看我,便故意躲在屋里,所以他始终没看到我。我认为我并不是要出售的物品,当然不轻易让他看。但当时有人告诉他说,我在台北读书时,曾患眼疾而住院,很可能我已经装了假眼球,也就是变成“猫眼”。他便打电话到医院查证,知道我的确曾因眼睛痛而前往治疗,至于说我变成“猫眼”,那是不正确的,他才放心。
对女性而言,童年或青少年时期是她们初历人生的阶段,她们所接触的人事单纯而充满情趣,和成年以后的世界相比,会有较多的眷恋,我们从受访人叙说的表情可以看到欢乐情景的再现。无论这段时期的自我是调皮抑或叛逆,现在的自我是以相当得意而满足的方式诠释,这其中固不免有夸张、遗忘或误谬的陈述,我们仍可掌握到受访人真实生活的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