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以民国六年来大学,继许季上先生任印度哲学一课。许君旧有讲义一种,盖参酌取材于日本人书三四种、西洋人两三种而成。愚但事增订,未及改作。七年乃根本更张之,以为此书。第一第二两篇先成,即在京印行。故初版序标七年月日。八年续成后半,以全书托商务印书馆出版。其时于前稿已有悔,颇思改正而不及改,但于第一篇末缀一语志意而已。九年再版,以病不能动笔,竟仍原稿付印。十年则于所作知悔者益多,因止三版不印。兹又一年,诚欲别编新本。顾所事有急于此者,而以校课故,不能竟无此书。卒又以原稿付印。然于所知悔者不可不有声明,特即其较重要各端条列下方,唯读者省察焉。
第一篇第三章 愚夙短于佛教历史的研究,于晚近西洋人日本人之考证印度史事者亦未留意。兹章述佛教概略,于此一面遂形缺忽。述佛陀一节,但就佛教经籍所传敷陈其概,未能别取考订,此并怀歉之一端。
又第二节叙教相,略如天台华严所明。近知判教之举根本有所未合,而诸师所判于义尤多未安。虽其言亦有相当价值可以存考,而愚欠一种声辨。此又怀歉之一端。
又第四章二节 又第五章二节 以上两节悔之最早。往于述印度宗教之后辄进而推论宗教之为物云何,于述印度哲学之后辄进而推论哲学之方法所资。虽当时命意亦无大谬,而立言不善,易以致误。九年再版即拟删裁,比经函达印刷方面则已后时。迨再版既竣乃行削改,今本犹当年改版也。
又第二篇第六章一节 此节述相宗三性无性义于唯识论不肯说依他无性者特致辨论,而引《三无性论》一段作结。盖往时治佛学好三论义,于《成唯识》中示与空宗异趋者咸致不满,必辨之而后快。今于此等处不敢妄有论列。颇悔昔作。又《成唯识》于相宗为新派,《三无性论》则属相宗旧派,其立义盖多不同。往不知此辨,而援旧派以驳新派,甚无当也。
第三篇第一章二节 此节释《理门论》现比二量颂,今承吕秋逸先生为辨其非。吕君释现量颂云:此颂但就五色根以明现量之缘自相,有法谓色等诸蕴,相谓其所有无常所作等义。其义不一,故曰非一。此非一相贯通余法,属于共相。有色诸根于中俱不能起,故曰非一切行。色根所行唯有内证而离名言之自相。故后半颂云云。又释比量颂云:此颂但就比量之忆因智明比量之于共相转也。事之谓体亦犹前之云有法,法之谓义亦犹前之云相。复言相者则是因法,事之有宗法即于此见其端倪。故得相名,相非能行于有法之一切法义。譬若所作性因行于声之无常而于其虚疏则不行也。既不遍行而能为因者,盖能示于同品定有,说因处宗必随逐,即可简别于余相违法,故说为彼因也。更进而言,能为相之法亦复非一。此中所取者唯其范围狭于所相宗法或相等之二种,亦若声无常宗取所量性为因则其界宽,通于异品成共不定,即亦不能表宗定随因之义,故曰唯不越所相能表示非余也。愚曩于《续藏》暨《日本佛教全书》等遍求二颂疏释不得,因取《广百论释论》之义为之推绎。今吕君盖从《入论疏瑞源记》得见唐贤释文者,其说自是有根据,义当从之。
又第四篇第一章二节 此节述佛法对宇宙缘起之说明。以《楞严》为非真,以《起信》为可依信。今知《起信》亦不可依信,《起信论》与《楞严》同为可疑之书。日本人考之甚详,其所说道理盖多不合。近欧阳竟无先生极辨之。于此问题求佛家意见可得者仅此二书,不论其可疑与否,自宜存考。然向不知《起信》亦可疑,误以为可信,此所歉也。
民国十一年四月二十八日漱溟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