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长假的最后一天,银丰茶楼里,坐着夏远和杜晓朦。
夏远自顾自喝着茶,脸上带着悠然自得的笑意。杜晓朦的整张小脸气鼓鼓的,撅着嘴巴。因为他们在等一个人,顾余笑。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女生,如果遇到杜哓朦现在的状况,都会撅着嘴巴,——至少也会撅着嘴巴。阔别七天,第一次见面本该是两个人,在城市某个角落的一家奶茶店里,甜蜜地喝着奶茶,吃着甜品,享受甜蜜。
可是夏远却把第一次见面的地点选在了这家冷清的茶楼,而且还是为了在等另外一个男人,顾余笑。
杜晓朦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你说,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个该死的顾余笑?”
喜欢顾余笑?夏远嘴里的茶差点要笑喷出来了。女人吃醋的时候是不会分对象男人女人,是人或者不是人。冤有头,债有主,可是当一个女人吃醋的时候,任何人都有可能成为“罪魁祸首”。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和她们争辩,这点男人们都应该清楚。所以夏远只是笑。
有时候笑是有感染力的,可是夏远忘记了一件事。当一个女人生气的时候,男人最不该做的事,就是笑。
杜晓朦抓起茶杯盖,她没有扔夏远,她只是握着它指着夏远道:“你说,你今天一定要说清楚!”
夏远悠闲地喝了口茶,依旧笑着道:“今天情况不同,今天是顾余笑约我出来的。你是知道的,像他这样一个手机都没有的人,平时要找他,还要半夜开着车,在校园里碰运气。他要约别人出来,那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了,我的好奇心再小,也很想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说话的时候,一个穿着很干净的人走上了茶楼,他当然是顾余笑了。他却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怀里竟抱着一个人!大庭广众下,顾余笑怀中抱着的,当然不会是个赤裸的女人,他怀里抱着的,是个婴儿,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婴儿。
夏远不再笑了,杜晓朦也不再撅着嘴了,他们都张圆了嘴,看着顾余笑。直到顾余笑抱着孩子坐了下来,夏远又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啊,顾余笑你这小子,平时看你也蛮老实的,没想到背地里偷偷摸摸和方璇把孩子都生下来了,哈哈。”
“方璇?就是我们学院的那个方璇?”杜晓朦问道,她作为一个女人应有的联想天赋随即表现出来了,说道,“好啊,顾余笑,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你竟然连自己学院的同学也不放过,把别人孩子都弄出来了,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用尽花言巧语,欺骗她的感情,是不是,是不是?”
顾余笑没有生气,他只是苦笑。苦笑也是一种笑,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会笑,谁让他叫“顾余笑”呢?
夏远问道:“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顾余笑道:“不是我生的,当然是捡来的。”
杜晓朦一脸的怀疑,道:“你一定是在说谎,哪有这么好的事,随随便便让你捡了个孩子的?”
顾余笑笑着说:“如果你觉得这是好事,那不如你拿去养。”
夏远拍手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反正她有……她有‘奶’,哈哈哈。”
杜晓朦本能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红了脸,不好意思说话。
顾余笑说道:“这孩子其实是我在支教的路上捡的,衣服里还写着‘盼好心人收养’。”
顾余笑一向都是个好心人,被他遇到这个孩子,那“盼好心人收养”就相当于“盼顾余笑收养”了,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杜晓朦问道:“那你怎么不报警?把孩子送到派出所,说不定很快就会找出孩子的父母,把孩子送还他们手里去呀。”
顾余笑道:“既然被遗弃,总是有被遗弃的理由的。即使找到了他的父母,恐怕他们也是不情愿要这孩子的,孩子也不会得到好好照顾了。”
“那你怎么不把这孩子送去孤儿院呢?”杜晓朦问道。
夏远微微皱了下眉头。
顾余笑微笑着说:“孤儿院里面的孩子,其实是最不幸福的。他们吃的不好,穿的不好,用的不好。他们穿的衣服,是城市里孩子穿过的旧衣服,他们玩的玩具,是城市里孩子扔掉的玩具。他们从没有零花钱,他们也没有自由。他们只能呆在孤儿院后院一块小空地上,更多的时候只能抬头仰望天空,或者呆呆地望着铁栅栏和栅栏外忙碌的世界,这是怎么样的一种寂寞?
他们总是七八个人住在一间小房间里,他们平时必须很老实,不能调皮,不能淘气,不然孤儿院里面的阿姨就会把他拉去一个小房间,关禁闭,没有饭吃,任你在里面大哭大闹,也没有人理你。你只能趴在小窗口前,呆呆得望着外面。这是怎么样的一种悲伤?
每一百个孩子里,总有五六个运气特别好的,会被别人家庭收养走。每当有家庭来领养孩子时,孤儿院的阿姨会让孩子们一个个排好队站着。这时候,即使是平时最淘气的孩子也懂得要装得很乖,很听话的模样,希望能被人收养走。那种神情就像宠物市场里的小狗,看见有人来买时的样子。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悲哀?
有的孩子,来孤儿院的第一年,就被人领养去了。也有的孩子,来了一年,一年,又一年,还是呆呆地望着天空,直到走出了孤儿院,也没有人来领养。这又是怎么样的一种失落?
我实在不忍心把这孩子送到孤儿院。”
说到这,顾余笑眼中闪出那么一丝疲惫,可是他的人还是在微笑,因为他叫顾余笑。
杜晓朦自然不会懂顾余笑眼中的疲惫。只有夏远能够理解顾余笑眼中的疲惫,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疲惫?
只有夏远能够体会顾余笑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的关怀。像他这样一个人,即使是一只猫,一只狗,也充满了爱心。这不是那种女生把动物当成宠物的“爱心”,那是他对生命的爱心,对生命的爱护。这么一个婴儿,顾余笑又怎么会忍心送去孤儿院,受那么一种寂寞呢?
这时,孩子哭了起来。孩子哭的大部分情况都是肚子饿了。夏远看着杜晓朦,指着她的胸部,道:“快,喂奶呀!”
“你……你……”杜晓朦羞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不用麻烦她了。”顾余笑笑着说,一边从袋子里掏出一只奶瓶,里面装着奶,塞到孩子嘴里,孩子就不哭了。
夏远看着顾余笑熟练的模样,忍不住大笑道:“看你的姿势可真专业,怎么,你打算自己把这孩子养大?”
“当然不,”顾余笑抬起头,看着夏远,道,“所以才来找你。”
“找我!?”夏远的笑突然间凝固在了脸上,现在轮到杜晓朦幸灾乐祸地笑了。
顾余笑道:“我住在学校,总不能把这孩子抱回寝室吧,反正你住酒店,可以把孩子带到酒店去。而且你认识沈进,像沈进这样的人,人脉这么广,总能找到愿意收留这孩子的家庭的。”
这次杜晓朦终于笑到趴着拍桌子了。
夏远无奈地说:“顾余笑啊顾余笑,我怎么从没注意到你的想象力这么丰富呢?沈进是个股市大庄家,他又不是做慈善事业的,你让我抱这么个孩子找他,要他帮忙找个家庭收养?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你开玩笑啊。”
顾余笑道:“可是我的朋友本来就不多,我想来想去,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夏远道:“那条国际金融巨鳄索罗斯旗下的量子基金中国区的投资经理格雷斯·普其,那个老头不是和你认识的吗?你怎么不去找他,你干脆让他请索罗斯帮忙处理这婴儿呢。一千个沈进也比不过一个索罗斯。”
杜晓朦惊讶地问:“什么?顾余笑认识那位格雷斯·普其?”
夏远道:“那老头还一个劲夸他是个天才呢,我看也只有这天才能想出这么天才的主意。”
顾余笑还是微笑着说:“你也知道,外国人总是不大容易打交道的,还是你最合适了。这次就当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你找我无论什么事,我都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夏远低头沉思片刻,突然又笑了起来,道:“这可是你说的?”
顾余笑笑着点点头。夏远快乐地从顾余笑怀中接过孩子,在他稚嫩的脸上亲了一下。
杜晓朦愕然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啊?”
夏远快乐地说:“让顾余笑这样的人欠一个大人情,这样的机会是不会再有的。我敢保证,就算花一千万也买不来顾余笑的一个大人情。而且,我觉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