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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手洗先生，世界上没有圣诞老人吧？”
一九七五年的冬天，我走在路上，欣赏着四条路商业街的圣诞节装饰，向旁边的御手洗先生问道。
“这个嘛……”
御手洗先生回答时并没有看着我。四条路的人行道上人多闷热，但是每次走到路口时，都会有寒冷的北风迎面吹来。
“我实在不想轻易地赞成你的说法。”
他看着远处腌菜店前正在给行人发传单的圣诞老人继续说着。
“要说它不该存在的原因嘛，那就是，这根本就是个完全被看穿的世界啊。哦，对不起！”
两个女人结伴而行，御手洗先生差点儿撞到两人，于是急忙避开身体。那两个人的脸和脖子都被涂成白色，看上去是艺伎，她们优雅地低头行礼，与我们擦肩而过。
“完全被看穿？”
我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于是接着问道。
“把脸涂白的艺伎是收到了老板娘的指示才打扮成那样的，因为老板娘想给自己的店里多招揽些顾客，她应该也想过个丰盛的好年吧。
“腌菜店前的圣诞老人并不关心京都小朋友的幸福，他只是收了旁边点心店的钱，在发传单做宣传罢了。而点心店也只不过希望自己的蛋糕在圣诞节畅销而已。
“远处的两个女孩子对化妆品很感兴趣吧，她们一直站在店前不走。她们想变漂亮，然后捕获优秀的男生，从而超过旁边的好朋友，然后这样……”
一位大着肚子的女士从人行道上与他们擦肩而过。
“她想生个好孩子，男人可以随便抓的时期很短，适合生育的时期更短。她们希望孩子上学后取得优异的成绩，痛快地将其他眼红的母亲们比下去。再然后，孩子上大学，找个好的工作，最终让自己过上富裕的老年生活。”
“啊？”
我叹了一口气。御手洗先生经常说些这样奇怪的话，这种时候我就跟不上他的思路了。
“御手洗先生，你说的是真的吗？女人真的是那样想的吗？”
“这个嘛……”
御手洗先生说着笑了。然后，我们从四条路的人行道上左转到麸屋町路。
“不知道也是好事，反正就算你不想，早晚也会知道的。”
“我不能理解。”
进入小巷后，刚才的铃儿响叮当的圣诞音乐也渐远了。
“世界上充斥着女性道德观，完全成了一个真相为世人所知的监狱。如果其中真的有一个糊涂爷爷能不为个人得失，不为胜负，只为了孤独生活的孩子们而自掏腰包发礼物的话，那该有多好呀。啊，我相信。我当然相信他的存在。这不能只是一个幻想。如果只是幻想的话，谁来拯救那些在生存战斗中身心都受到玷污的人呢？”
我默默地边走边思考着。跟御手洗先生在一起，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不知道他是否知道我的想法。
“御手洗先生，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我问道。
“嗯，什么意思？不知道。”
御手洗先生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不过，在我看来，那是他独特的演技，感觉他又在装傻充愣。
“为什么这样问？”
被他问了之后，我想了想，开始向他解释之前就计划找机会跟他讲的事情。
“我现在上的预备学校里，有一位叫榊枫的女孩儿……我之前想跟她讲圣诞老人的事情，但她不是御手洗先生你说的那种女孩儿。”
“是应届生吧？”
“是的，她跟我一样都没考上京大，现在想考京都府立大学。不过她的家人告诉她，如果不是国立或者公立大学就不让她上。所以就算她成绩不错，但如果只能考上私立，她也不能上大学了。”
“还有京都府立医大呢。”
“是的，医大。她说这个学校也可以，有医学部护理专业。她虽然想考文学部，但是也很向往当一名护士。”
“听上去像是父母的想法呢。”
“她没有父母，她的父母在她八岁时就去世了。”
“父母双亲都在她八岁的时候去世了吗？”
“是的。”
“同时吗？那是事故吗？”
“不知道，她也没有明确说，好像有什么隐情。她是由亲戚养大的，没有兄弟姐妹，是个孤独的孩子。不爱说话，性格古怪，有时会说些奇怪的话，所以也没有女生朋友。如果整天和同学一起待在学校的话，或许会在教室被人欺负。”
“那个女孩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说她相信有圣诞老人。”
“嗯？”
御手洗先生满不在乎地说。
“不过她可不是脑子不好，相反她的成绩很优秀。现代国语在全国排十几名，听说在写小说，有时还画漫画。”
“那她竟然会不知道圣诞老人这种风俗背后的计谋吗？”
“她当然知道那是父母给送的礼物，但她这一辈子曾有一次真正收到过圣诞老人的礼物，她很坚持地这样说，而且很坚定地相信就是这样。”
“那是说她小时候的事吧？”
“听说是八岁的时候。”
“那她为什么坚信那次不是父母给的呢？”
“据说那时她父母已经死了。她从出生以来，就不曾收到过圣诞老人的礼物。她曾经瞒着父母，睡前偷偷把袜子放到枕边，第二天醒来激动地看袜子时，发现里面什么也没有。”
“嗯。”
“她父亲曾对她说，我们家是佛教徒，所以基督教的圣诞老公公不会来。她父亲因为工厂经营得不顺利，变得有点神经衰弱。”
御手洗先生点点头。
“确实会有这种情况。那她父母去世之后呢？”
“她被亲戚收养了，貌似现在也和他们同住。她说圣诞老人一次也没来过这个家。”
“那她的少女时代真是寂寞。”
“是呀，她还在想为什么圣诞老人都去别人家了呢？就连寺院住持的孩子都收到礼物了，为什么就不来她家呢？”
“肯定会这样想吧。正在人格形成的时期，遇到这种特殊对待，肯定是不好的。”
“御手洗先生，你觉得呢？在她的一生中，圣诞老人只来过她家一次。这件事，你怎么看？”
“原因吗？”
“嗯。”
“那就谁觉得她可怜，变成圣诞老人给她送了礼物吧？”
“是吧，谁都会这样想吧。我也这样觉得。她已经十九岁了，肯定也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嗯，除此之外不可能有其他答案。”
御手洗先生也这样讲。就连他都这样讲，这让我感到一丝意外。
“不过，这有点不太可能。”
“为什么？”
“平安夜那天，她家是封死的密室。她那时姓半井，家里是两层小楼。她睡在二楼的房间，二楼的窗户都上了月牙锁，一楼的玻璃拉门则是带螺丝的螺旋锁。门窗都被锁得紧紧的，家中出入口有三个，据说也全都上了锁。所以除了圣诞老人，其他人不可能进入她家里。”
“圣诞老人的礼物是不是放在大门外面的？”
“不是，说是在她睡觉的枕边，就在榻榻米上放着。”
“是不是手掌大小的小礼物？”
“也不是，是个很大的礼物。说是放在纸箱里，放了一整套过家家玩具，有双手环抱这么大。”
“她当时睡在二楼？”
“是的。”
“她跟谁一起？”
“据说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人，那谁在睡在一楼？不可能让一个八岁的小孩儿自己睡在两层楼的家里吧？”
“好像是就她一个人。”
“嗯？”
御手洗先生扭过头来。
“那拿着家里钥匙的人就是圣诞老人。”
“只有她妈妈有钥匙。”
“啊？她父母都已经死了吧？”
“是的……”
“等等，怎么感觉有点奇怪呢，事情有点乱。”
“剩下的直接去问她吧？我等会儿要去跟她见面。如果可以的话，要不要一起。”
“在哪里？”
“就在现场。还挺近的，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去。另外，她也想向医学部的人咨询一些护理专业的问题。”
“为了查明到底谁是圣诞老人吗？”
“是的。不过，好像实际上还有更严重的案件。”
“更严重的案件？”